燕京这版半年，大事接连不断。

先是太子选妃，紧接着贵妃离世，死去多年的渡边将军死而复生，没等着百姓将这些事情消化完，边关就让人打了。

老百姓最怕的就是打仗，不仅家里的男人要被抓去，还要花银子备上药品、武器、粮食，半个家底都掏空了，出去的人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伤心劲还没过去，大事又来了，太子殿下居然不是武帝的血脉！

虽然这事还没有定论，但是人群早就分出了两拨看法，各自争论不休，官府查了半个月都没个结果，却出了另外几件大案子。

先是邵家的二少爷被质疑非亲生，找上门的婆子说的有鼻子有眼，最后证实了是个江湖骗子，叫邵家老爷子好一顿打，随后丢到了京兆尹。

有传闻说，那婆子还说自己和指认太子的葛婆子是同乡。

这还不是单个事件，这些日子，不少家的公子小姐都被质疑血脉，这事还不只发生在燕京，整个燕国到处都有，偏偏那些出来指认的人，要么和葛婆子同乡，要么是亲戚，反正千丝万缕的总有些联系。

一桩桩一件件的，倒是把太子的风头都盖下去了，现在大众只以为这就是个胆大包天的诈骗团伙，朝堂上都有人上奏要求解封东宫了。

“公子。”虎生汇报完之后有些了然的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你说的把水搅浑？”

那些爆出来的事情有真有假，有大有小，现在甚至都有人敢去质疑皇帝血脉的真假了，毕竟当年皇帝的生母也是在行军途中生下的他，也是早产体弱，也是身边只有亲信，怎的太子能被质疑，皇帝就不能？

“还得多谢我那便宜舅舅。”云歇道。

姆哈尔律一行人这段日子以来一直都在京都待着，可是看了宣国不少好戏呢。

明明使团是来商议联盟一事的，偏偏这件事进展的极为缓慢，一个月了也没商量出来个章程，这些日子朝堂又闹了起来，最后只能一天天的拖。

那天姆哈尔律打马游街，正巧碰上一家子吵闹孩子到底是谁的时候，直接张嘴就道：“你不如跟我们学学，血脉从母亲那边论好了，反正儿子不一定是儿子，外孙子却一定是外孙子！”

当晚一摞摞折子就送到御书房去了，全都是说蛮人不通礼法的。

皇帝能怎么办？

他是宣国的皇帝，又不是草原的皇帝，哪里能管得着一个草原王。

最后也只是孙德海去驿馆和姆哈尔律见了一面，再委婉的提一下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他们尊重草原的风俗习惯，那反过来草原也该这样才是。

姆哈尔律当时是点头应承了，等孙德海前脚刚走，后脚他就带着人出去上宣京最热闹的街巷上宣扬母家血脉论，听说好几位大人气的脸都青了。

这潭水，搅的不是一般的浑。

不过这次，最重要的还是邵秋。

毕竟那些攀诬各大家族子女的人都是邵秋搜罗出来的人，这些罪名不至于要了命，转头拿着钱就能远走高飞了，邵秋也不怕里头有人想要两头挣，毕竟那些人的身家性命都被邵家拿捏着，但凡有点动作，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家破人亡。

云歇摩挲着指尖，“东宫有消息了么？”

“没有，皇帝看的太紧了。”虎生摇头，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虎生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嘟着嘴道：“公子，等这事过去了，咱们不如和太子殿下说说，修一条密道出来吧，免得再像今日这般被动。”

若是有一条不为人知得密道可以直达东宫内部，那若再遇到今时今日这般的状况，也方便见面商量对策。

只不过这样一来，平日里的守卫就更要上心一些了，免得把自己为了方便建的地道搞成方便敌人进出的了。

哭都没地方哭。

云歇笑着抬头，“你倒是聪明了些。”

“都是公子教的好！”虎生摸摸脑袋嘿嘿的笑着。

云歇不与他贫嘴，喝了口茶想起了更重要的东西：“边疆可有消息传来？”

虎生仔细回想了一下，脸色也不太好，弯下腰贴在云歇耳边道：“咱们安排过去的人传信说，渡边将军受了好重的伤，没养上几日就重新披甲上阵了，不过燕国那个孙大帅也没讨到好，咱们将军废了他一只眼睛呢！”

说到这，虎生表情古怪：“那孙元帅生了好大的气，直接放话说谁能把渡边将军杀了就封谁做万户侯，可笑他又不是燕国皇帝，怎么就有了这么大的威风？”

云歇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说真的，作为君王来说，在燕国那废物君主燕成霄和宣国的林灼之间作比较，林灼都和蔼可亲了起来。

林灼好歹有本事，所以他要总揽各种大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可燕成霄那个废物，自己就是个只知道沉迷酒色的废物，偏偏有一个自己的智商承担不起的野心。

他杀了一心为国的丞相云诚，又杀了忠心耿耿的太尉左丘，自认为手握大权，都没意识到朝堂早就被贵妃赵横波和大帅孙志远掌握，孙志远的正妻是贵妃的姐姐，有着这层关系在，更是狼狈为奸。

那二人惯会阿谀奉承，将皇帝哄得飘飘然，还做着一统天下的美梦呢。

云歇评价道：“他敢说，自然就是有那个本事了。”

孙志远虽然擅权，却是个有真本事的，从前在燕国当中，若轮兵法，唯有太尉左丘能与之相较，他也是左丘一手提拔上来的人。

可左丘最后，

被诬告冒犯贵妃，叫皇帝一杯毒酒送走，还连夜围了太尉府，老弱妇孺一个不留，云诚半夜就是敲了宫门，皇帝避而不见，他最终也没能救下来任何一个人。

次日早朝，云诚将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皇帝表面哭喊自己糊涂，可怕是从那个时候就记恨上了云诚，记恨上了整个云家。

当然，这些都是云歇的猜测，因为真正的时间或许要更早一些。

虎生在宣国长大，对燕国得事情知晓的并不多，听了他的话也没太想明白一个臣子怎么就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他向来就不是一个死脑筋的人，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侍女的声音响起：“大人，门外有位……”

“大人您不能进……大人……大人！”

“我见我外甥你们拦什么拦？若是仔细论起来，我也是这院子的半个主人！”

云歇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这声音粗犷极具辨识力，一听就知道是谁。

房门被人一脚大力踹开，闯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高大男子，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战战兢兢的小厮和侍女，那些人触及到云歇望过来的眼神时都抖着身子跪下了。

虎生被吓了一跳，拔出剑挡在云歇面前，等着突然闯进来的姆哈尔律。

云歇叹了口气，摆手示意那些下人们离开，又抬手抓住虎生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最后才抬眸看向姆哈尔律，“草原王强闯我宅，不太礼貌吧。”

“切，”姆哈尔律扯着嘴角笑出声来，十分不客气的给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到云歇对面，两腿一岔十分狂放，“我说大外甥，舅舅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也不说登门谢谢我，这就礼貌了？”

云歇淡淡道：“没有这门亲戚。”

姆哈尔律沉着脸，表情十分不悦，“好，那我们不谈亲戚，只谈合作，就凭着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不对我道一声谢就说不过去！”

“我求你了？”

“嘿？！”姆哈尔律一噎。

混小子，这是在消遣他呢。

“多谢草原王相助。”云歇忽然开了口，而后抬眸与他对视，“说完了，草原王可满意了，能走了吗？”

姆哈尔律歪着脑袋瞧他，神态像极了野兽打量猎物。

他仔仔细细将云歇上下敲了个遍，咂舌，“我怎么总觉得你对我有什么偏见呢？”

他不是个冒失地人，来之前也是调查过云歇的，知道他不是个混账的人，这才来亮出身份，不然别说是他外甥了，就是他亲儿子那也是不搭理的。

怎么对别人温和有礼，到了他这里就咄咄逼人，换了一副面孔了？

“草原王说笑了。”

姆哈尔律就知道他不认，不过他自己也想明白了，索性明了道：“你是记恨我当年不救云家？”

云歇收回实现，“不知草原王说的是哪个云家。”

“你上回都没认了是我外甥，怎么这回又翻脸了？”姆哈尔律叉腰看他。

云歇挑眉：“我说过么？”

“……”

姆哈尔律将上次二人的谈话在脑子里过一遍，忽然发现这人还真没张口承认过。

可明明那天每一个字都是这个意思！

这是打量着蒙他呢！

姆哈尔律骂道：“混小子。”

云歇低眉，指尖划过桌面漫无目的的轻轻敲击着，随意道：“草原王是来讨谢的，如今谢完了，就请回吧。”

“我去过的，我只是……去晚了。”

姆哈尔律忽然开口，云歇指尖的动作也随之顿住。

室内忽然陷入安静，只有几人轻轻呼吸声，良久之后，姆哈尔律那古怪又带着悲伤的语调响起。

“我找不到你。”

报告！今天吃酸菜炖排骨，还有我爷爷拌的芥菜嘎达丝！我爷爷拌的咸菜超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