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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壮年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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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歇来林阙身边也有四年了,头两年一直沉寂在那噩梦之中无法挣脱,终日都浑浑噩噩的,近些年来才逐渐走出去为林阙办事。

遭了变故之后,他出手也不是从前那样光明磊落的了,什么下九流的招数都是使得的,只看最后的结果。

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房都尉,好巧。”

云歇捂着肩膀上的伤口,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房都尉,房琢紘,户部尚书房明之子,稷山房氏的长房嫡孙。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房都尉幼时曾叫拍花子的给拍走了,被卖到的燕国,主家正是云家。

他认得云歇。

“不巧。”房琢紘翻身下马,走到云歇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双含笑的眼睛,沉声道:“今日我是特来寻你的。”

也不知房琢紘怎么长得,从前饥一顿饱一顿,几经周折进云家时瘦的像根豆芽菜,就是后来跟着房家的人走时也是个瘦猴,如今多年不见,长得竟是比云歇都高壮了,两个人起码差了半个头的高度,云歇都得仰视他。

云歇眨眨眼,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那人胸口挂着的一块护心镜上,眉头微不可察的挑动了些许。

他将脚步向后挪动了些,两眼一翻,整个人就软倒在葛老头身上。

任谁来看都是一副受伤过重以至于昏迷的模样。

葛老头心脏着实突突了一下,一口气卡在胸口里的时候感觉到有人轻轻拽了拽自己的衣袖,低下头,对上了云歇紧闭的眼皮。

“……”

葛老头长舒了口气,转头对着房琢紘道:“这位军爷,您也看到了,我家公子这伤势实在是等不得了,容我将人带回去好好治疗,等公子醒了再配合你们调查好吧?”

房琢紘面无表情,目光落在云歇苍白的脸上。

其实不用装,只要云歇站在那里就是一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模样。

房琢紘收回视线,转身走回马旁,身后的披风随着转身的动作划出了一个飘逸的弧度,他停住脚步微微侧头——

“改日我会亲自登东宫的门。”

房琢紘走了。

葛老头继续装着样子将云歇扶上了马车,又吩咐车夫打道回府,一转身又对上了云歇睁开的眼睛,吓得老头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公子诶!”葛老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子,哀嚎道:“您还有什么姘头,索性一口气说出来呗,别一天出来一个,吓坏了老头子了。”

云歇瞥他一眼。

葛老头扭过头,翘了个二郎腿打哈欠,摆摆手:“行行,不该问的别问,老头子知道规矩。”

云歇收回视线,指尖抚摸上右肩的伤口,顿了几秒,随后噗呲一声。

他直接把那枚飞镖拔了出来。

葛老头瞧他一眼,本以为这位是周旋于几人之间的兔爷,没曾想还敢徒手拔家伙,倒是有几分看得顺眼了。

云歇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嘴里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就连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沉默着掏出一方手帕将飞镖上沾着的血擦干净,随后捧着飞镖仔细端详。

方才地上的另外两个都被房琢紘的人带走了,眼下他们能查的就只有这一个,而且估计着房琢紘很快就会派人来取剩下的这一个了。

时间不多。

云歇的指尖在匕首上来回摩挲,又不慎割破了手指。

“呀……”

云歇将飞镖举起,盯着上面刻着的不起眼的纹路。

“找到啦……”

“回东宫。”

云歇在大街上遇刺的事情早早就被传回了东宫,他前脚下了轿子,后脚就被人火急火燎的推进东宫的大门,紧接着大门就迅速的合上,他整个人也被人牢牢抱在怀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心中那一瞬间的安定让肩膀上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好在云歇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伸出手轻轻地推了一下林阙的肩膀,却没能推开,于是低声道:“殿下,于礼不和。”

林阙没松开,反倒还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凑到他耳边道:“今时今日由不得你我做君臣有礼的模样了,我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爱重你。”

云歇愣了愣,林阙的指尖在他背后轻轻滑动了一下,他顿时就反应过来了。

有人跟着他。

其实云歇早年也是有着一身好武功的,只是云家变故之时让人废了一身内力,成了如今这副病骨支离的短命样,耳不聪了目也不明了,活脱脱一个废人。

身后跟着的人,只怕从昨日就在了,或许更早也说不准。

不会是燕国的人,燕国如今苟延残喘,早没有这般厉害的人肯为他们卖命了。

让林阙如此警惕的……

只会是如今的宣国皇帝,林阙的好表哥。

想了想房琢紘今日的模样,只怕这故人重逢也不会是巧合了,该是宣皇帝的命令。

原来早就盯上他了。

云歇勾唇一笑,索性整个人就放松了身子靠在林阙怀里,摆出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攀附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殿下,我疼的厉害……”

他的声很轻,可偏偏又环着林阙的脖颈,一呼一吸之间的热气都喷洒在他身上,勾的人心尖一颤。

林阙面上不显,侧过头吩咐身后的侍卫们:“愣着干什么!去找太医!”

林阙将人抱进了自己的寝殿。

云歇躺在床榻上装虚弱,静静地瞧着林阙将殿内所有的宫人们都挨个打发了出去,又回到了自己床边守着。

林阙来到床榻边坐下,复杂的看着云歇。

“如何?想问我从哪学的?”云歇笑了,撑起身子凑近林阙,抬手勾了一缕头发来,道:“从前在燕王宫行走时,没少见那位贵妃娘娘温言软语,如今看来,男子果然都是吃这一套的。”

“胡说。”林阙反驳了一声。

“可子阙此时耳根都是红的。”

林阙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他还没来得及恼怒,脑子里就忽然想到些什么,眼神古怪的瞧着云歇:“你……莫不是也喜欢这种?”

“美人柔情,谁不喜欢?”云歇不答反问。

林阙胸腔无端的堵得慌,不说话了。

室内安静了一会,云歇又挑起了一个新的话题。

“外面的是?”

“……皇帝的人。”

林阙道:“你之前出去办事,用的是东宫属臣的身份,想来是斩杀贪官的时候被皇帝注意到了,我的人传来消息说皇帝有意安排你进大理寺。”

那以后就不是东宫的人了,食朝廷的俸禄,和东宫隔了一层。

不过这都不是要紧的,要紧的事燕国云歇如今在外面的人眼里早就是死了的人,这些年在林阙身边用的都是化名,大家称上一句公子然,见的人不多,也就没人发现他的身份。

曾经云歇第一公子的名头太大,若是离了东宫,见的人多了,还真不好说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如今的燕国可谓是闻“云”色变,恨不得全天下姓云的都死绝了才好,若是知道了云歇还活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云歇眨眨眼,躺回去,神色十分自然的咳出了一口血,将林阙吓了一跳。

云歇拉住他,道:“天下没有强逼将死之人入仕的道理吧。”

“假的?”

“假的。”

“吐血怎会有假?”

云歇轻轻扫他一眼:“我每日两大海碗的补药入了肚去,若是不吐出点什么,只怕要爆体而亡了。”

这就是说笑话了。

壮年吐血,岂是长久之相?

云歇嘴里在说笑,脸色却是更苍白了几分。

云歇看他面色不好,眼眸一转,又开口道:“我今日见到了房琢紘,他认得我。”

房家是宣怀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好狗,是他们一脉最忠心的鹰犬。

但房琢紘不是。

房琢紘少年走失,房家对这个失散多年的孩子是十分愧疚不假,但也因为他曾经在燕国多年,又是在燕国国相云家为奴而留有戒心。

虽然生活待遇一如房家每一个嫡出的子孙,但是核心的东西却从不让他接触,如今的的活计都是他自己打拼出来的,房家连半点助力都不肯给。

简而言之,他在房家是就是个被排斥的存在。

“你想如何?”林阙先是问了一句,又自己答道:“房琢紘早离开房家自己开府邸别居了,守卫不怎么样,想取他性命算不上什么难事。”

“用不着。”

“用不着……”云歇轻咳了两声,道:“他不会说出去的。”

想当年,房琢紘还是他做主买回去的。

虽说云歇自己不把救命之恩当什么珍贵东西,但是他知道房琢紘不一样,从前不知他身份的时候就觉得那小子极为认死理,骨子里也是个端庄持重的,君子风骨占了浑身一半的重量。

他不会不知道说出云歇的身份就等于送他去死,房琢紘这个人,绝对不会允许在自己报恩之前,让救命恩人死在自己的手上。

所以,房琢紘不会说。

林阙闭了嘴,眸光沉了沉,“你和他……很熟么?”

“从前跟在我身后的那个书童就是他,你不记得了?”

林阙不语。

有云歇站在前面,又有几个人能注意到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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