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0】

“真的没有异常。”

黎敬和徐图之并排坐在宿舍楼楼顶边缘，垂着脚，看向整座厂区。

徐图之叹了口气：“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倒是让你和我一起受累。”

黎敬：“怎么会是受累呢？咱们这是正常的外勤调查啊。”

厂区并未安装任何隔离或净化装置，夜间的雾气弥漫在两人周围，加之紧邻阳曲河，空气湿度本来就大，徐图之的发尾一缕一缕的，像是要滴下水来。

他看着黎敬，眼神疲惫又歉疚，加上微蹙的眉、轻抿的嘴、微微坍垮的肩膀，就像一只淋了雨的可怜狗子，在祈求一个微不足道的善意。

[啊啊啊！他！杀！我！]

黎敬心中感情蓬勃，突然一把抱住徐图之，不停抚摸他的后背。

“没关系，没关系哦~别在意，咱们一起回家去~”

“嗯。”徐图之发出微弱的应答声，轻轻把脸埋在黎敬身上。

嗯，好香啊——

再这样让他奋斗一年都可以。

两人回到车上，准备启程回家。

车灯打开，照亮了厂区的围墙。

黎敬不禁感慨：“徐哥，你说怎么这的围墙也是黑色呢？”

徐图之正在设定路线，随口问：“什么黑色？”

“厂区的围墙啊，还有艾力克在下水道里弄的那个饲育空间，山里的那个研究基地，还有监狱外墙，都是黑的。”

徐图之的动作一顿。

抬头，顺着车灯的方向看去，饲料厂的围墙果然是一片漆黑，却又在光线的照射下泛出点点闪光。

黎敬见徐图之动作停住了，系安全带的动作也停了一下，头脑飞速运转起来：“等等，这之间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找人问问就知道了。”徐图之说着就下了车。

黎敬赶紧跟上。

两人大步走到围墙边，徐图之拿出高频光刀，在墙壁上切下一块黑色砖石，放进证物袋里。

徐图之把证物袋交给黎敬，眼中像是燃起了光：“你累吗？”

黎敬看着徐图之，突然心跳加速，立刻说：“不累，咱们回分处！”

车辆轰鸣而起，从幽暗的废弃厂房向着五光十色的市区驶去。

天上，白月越发变小变暗，红月越发变大变亮，尖星塔如同直插红月的尖刀，闪烁着点点光芒。

徐图之的怀表突然响起了通讯默认音乐，他不耐烦地想挂掉通讯，却想起田双定的嘱咐，改了主意，手指从红色按键挪去了绿色按键。

黎敬瞥了一眼，通讯来自“耿维”。

徐图之：“耿副处，晚上好。”

通讯并未开启防窥模式，因此黎敬也能看到光屏上的画面。

戴眼镜的胖胖男子似乎被通讯接通的情况惊到了，因此慢了半拍才接上话。

“徐先生，太好了，你终于接通讯了。”

“不好意思，白天实在太忙，您也知道，我转了外勤岗位，恰好我又开了静音模式，因此没能接到您的通讯，我们田处长也提醒批评过我了，唉，我也十分懊恼后悔，不过我想您找我这种实习专员，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急事，是吧？对了，害您打了打么多次通讯，您没有介意吧？”

[徐哥怎么，嗯，茶茶的？]

“没事，我就说您肯定是太忙了才没接到，没事没事。”

[不仅不介意，还很客气？！]

“不介意就好，”徐图之微微眯起眼，营业性假笑，“耿副处这么晚打过来通讯，是为了……和我聊聊家常？”

耿维努力咧出一个笑容：“哈哈，这不是，我们这边收到了一些小提示，哈哈，关于限制器，您那边是不是摘掉过……”

耿维的说话声音随着徐图之皱眉的动作越来越小。

“啊，一定是我们的技术人员在制作过程中出了点小岔子，导致限制器不够稳固！”耿维小心翼翼地说，“您看是否需要维修呢？”

这理由真是太扯了，我有这么吓人吗？

一点也没有之前的联系人硬气。

徐图之不禁扶额叹气。

谁知他这一叹气，耿维更紧张了——他只是一个刚刚升任总署研发处副处长的年轻人，谁知道第一个接手的工作就是给等级无法测定的人形怪异配备限制器啊！

他就说怎么凭空多了个副处长指标！合着是其他人都不想接这个活，总署就吊起一根胡萝卜，而他就是没禁住诱惑啃胡萝卜的驴。

为了不吓坏耿维，徐图之不得不放轻了语调：“不用维修，限制器很好，一切都很正常，我只是摘下来松快松快。”

耿维肉眼可见的放松了。

黎敬看向徐图之的耳钉，灵光一闪，越过驾驶席和副驾驶席中间的小桌板，凑到徐图之身上，上手拨弄他耳朵上的那枚黑色耳钉。

画面被传到光屏那边。

耿维倒抽一口气：“呃！！”又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出声。

什么人这么大胆！不要命了？！

徐图之却用一只手臂扶住黎敬的身体，轻声细语地问：“怎么了？”

人形怪异能力限制器plus版，外观是黑色菱形耳钉，摸起来略微有一点点柔软。

限制器，黑色……

黎敬盯着耳钉看了半天，转头问耿维：“耿副处您好，我想问问，这个限制器是什么材质制成的？”

耿维身体一动没动，只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两颗大眼珠子在黎敬和徐图之脸上来回晃动。

徐图之重复道：“这是什么材质？”

耿维立刻端正姿态：“限制器的主要材料是从各地收集的‘四维星落’碎屑，但具体还有哪些辅助材料、比例构成等等都属于保密信息，请恕我无法告知。”

“四维星落？”黎敬听到了一个陌生词汇。

徐图之解释：“公元2135年9月19日，四维降临，当时天空突然裂开，降下无数落石，世界陷入黑暗，之后红月出现，怪异频发。四维星落指的就是那些从天而降的石头。”

耿维弱弱补充：“那个，陷入黑暗前，裂缝里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眼睛，俯瞰世界来着。”

徐图之瞥了耿维一眼。

耿维声音更弱了：“……眼球只出现了几秒钟。”

黎敬问：“四维星落都是黑色的吗？有什么用？限制怪异的能力？”

徐图之瞬间明白了黎敬的意思：“你是怀疑这些……”

黎敬点了下头。

耿维：“没错，这些石头可以隔绝怪异的气息和能力，同样也能隔离异能，而且纯度高的话，甚至可以让怪异或者异能者丧失反抗能力，任人宰割。”

徐图之点点头：“感谢你提供的信息，关于四维星落，可以请你整理一份文字版的发过来吗？”

耿维：“当然，稍后就给您发过去。”

“行，挂了吧。”

“好的，打扰您了，再见。”

通讯挂断。

耿维立刻瘫成一片肉饼，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反应过来：徐图之不仅没正面回答关于摘掉限制器的原因，也没承诺今后好好佩戴限制器，更可气的是，他还得写一份四维星落的文字材料发过去！

“这个副处长，谁爱当谁当！”

耿维气得呼呼喘气，但过了一会儿却又老实地开始编辑文档，一边嘟囔一边干活。

黎敬和徐图之这边，两人对比了限制器和墙体碎块（没错，限制器耳钉又被摘下来了），虽然看不太出来相似的地方，但两人一致感觉，它们中间有某种联系。

两人立刻向分处汇报了关于“黑色墙壁可能使用了四维星落”的猜想，于是，在他们抵达分处后半小时，来自下水道、研究基地的墙体碎块就被陆续送来。

在碎块被送去检验的时候，给小西山监狱的咨询函也传来了复函，得到确切消息：小西山监狱外墙建造过程中，掺杂使用了四维星落碎片。

【23：30】

锦泰分处，聂海玲办公室。

黎敬十分肯定地说：“小西山监狱可以理解，那么偏僻的地方，做好防护是很重要的。但其他这几处，涉及到艾力克、方玉珍、广裕饲料厂，绝对都是在做非法的事。”

“可是，”聂海玲点了点饲料厂的照片，“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线索指向饲料厂有问题。”

“那就去找。”徐图之靠着椅背，两条长腿交叠着搭在桌子上。

坐在旁边的陈昊阳瞪了徐图之一眼，徐图之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腿放了下去。

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

“这么晚了，谁啊？”聂海玲开门向外一看，是刘永华，“刘哥，怎么自己回来了？方承呢？”

刘永华走了回来，略带疲惫：“方承先回家了，我们手头的调查的工作已经申请交给唐榕和李哆咪，我回来放个东西，也就回家了。”

“怎么了这是？”

刘永华犹豫一下，看到办公室里只有陈昊阳、聂海玲、黎敬、徐图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直接说：“我们去调查的时候，发现死者是方玉珍，她是方承的堂妹。”

“他们是堂兄妹？！”黎敬震惊了。

刘永华：“是，我们已经申请了调查回避。”

刘永华走了，陈昊阳和聂海玲唏嘘一阵。

黎敬回忆了半天方玉珍的长相，半天才说：“他们长得可一点都不像呢。”

因为时间太晚，检测结果也不会这么快出来，四人很快就散了。

徐图之送黎敬回去宿舍。

就在黎敬开门进屋的瞬间，徐图之一把拉住了他。

“阿敬。”

“嗯？怎么了？”

“今天能和你约会，我很开心。”

静谧的夜，唇上的温热一触即离。

徐图之笑得温柔，把愣怔的黎敬推进了屋里：“晚安，希望你能梦到我。”

*

第二天，星期六。

天气晴，宜睡觉。

因为所有线索都上交了，黎敬毫无负担地睡到了十点多，直到他的手环接连不断地震动起来。

黎敬费劲地让自己从被子堆里探出头来，迷蒙着眼，拿起手环，嘴里叨叨着：“小A，倒杯水，再给我去食堂接杯咖啡。”

【好的，还是摩卡加糖吗？】

“唔，这次只加一块糖吧，上次加两块太甜了。”

【好的，马上就去。】

黎敬喝了点水，这才精神起来，打开手环一看，果然，能造成如此连绵不绝震动效果的只有“相亲相爱B417”群聊。

消息拉到最顶端，打着哈欠在无数废话和表情包斗图之中，黎敬突然看到了一条消息。

苏晨明：【截图】【定位】

苏晨明：这家沐浴会馆真绝了！除了小贵没有缺点！不来享受你糊涂啊！

李知乐：哇！我想去！

李知乐：……是有点贵哦

孙潭：你家新开的吧？从哪复制的宣传文案？

正看到这，小A回来了，不仅带回了咖啡，还有一个快递。

黎敬看着快递信封问：“这是什么？”

【小A不知道。】

撕开信封，里面倒出来两张B5大小的烫金卡券，上面用大字写着“水逸汇沐浴会馆尊享券”。

[这不是苏晨明刚说的那个？]

黎敬赶紧再看群消息。

苏晨明：嘿嘿，我打个广告。

苏晨明：我给你们都寄尊享券了，来玩啊，一整天时间，包吃包喝包娱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李知乐：耶！万岁！(≧?≦)

孙潭：谢谢，我给你转发广告去同事群了。

黎敬看了看手里的尊享券×2。

[嗯，今天正好没事，要不然……]

黎敬摸了摸嘴唇，忽然脸上发热起来。

黎敬：沐浴会馆？应该就像大学公共澡堂那种，一人一个隔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