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会有这种复杂的情绪。
在这一小时里，凌末经历了惊恐、愤怒、感动、庆幸。
但现在，当这个幽窄的通道里仅有他和寒时的时候，他只觉得后怕。
对于寒时也是，他既气他屡次以身犯险，又没有办法对着每次都将自己护在身后的他说出一句重话。
“算了。”凌末叹了口气，说，“先回休息室吧，他们听到消息一定很担心。”
休息室的门一打开，双夏立马冲出来，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拽起凌末的胳膊前后检查起来。
“没事吧！伤着了吗？！”他边确认边问，“听说那人用一袋子玻璃瓶砸你们？？？”
凌末按住他的手，“你哪儿听说的，我们没事，大家都没事，那人已经被带走了。”
“网上啊！热搜都置顶了你们不知道吗！？”双夏还是不好意思对寒时动手，只是问道，“时哥，你也没事吧，脚还好吗？”
寒时：“我没事。”
谢一从里侧搬了把椅子出来：“时哥，你别走了，就坐这儿吧。”
“好的，谢谢。”寒时坐下后，动了动自己的脚踝，确认没什么问题。
双夏那边把手机掏出来给他们看：“你看，话题都变红色了！”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拍在第一的词条#TGD 遇袭#
凌末点进去，内容一条比一条离谱，男子从手持酒瓶欲砸选手脑袋，到男子手持凶器被武警制伏。
“......没那么夸张。”凌末把手机还给双夏，对徐赛说，“赛哥，和小落沟通下先发个公告吧，具体情况等警方给出结论再说。”
徐赛：“好的。”
“今天这件事确实在意料之外。”凌末对所有选手说，“但别因为这个影响状态。”
“以后你们还会有很多比赛，以及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赛前赛后甚至赛中都有可能。”
“记住，别让任何事情影响你们，要时刻保持绝对的专注。”
大家沉默了几秒后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TGD春季赛的第一场正式比赛，以让所有人惊叹的速度获胜了。
解说在赛前特意提到，希望TGD的状态不会受到影响，结果是，他们还是受了影响，打得更凶了。
打得对面战队毫无还手之力，最终寒时拿到两局MVP，谢一拿到一局。
他们下台的时候，凌末在通道门口等着，看到寒时出来的一瞬间，他自然地伸手扶住他，然后侧头问双夏：“你怎么样？”
双夏挠了挠脑袋，照实说道：“第一局有点慌，现场今天喊得实在太大声了，我带着隔音耳机都能听见点。”
这场比赛附加的buff实在太多。
TGD挑战成功的第一场正式比赛、选手和教练在互动环节被袭击、寒时脚踝裹着绷带被扶上场。
单看一件都很刺激，何况是同时发生，直接导致现场的气氛完超前几场甚至是前几天。
所以凌末才替双夏捏了把汗，幸好看他操作几乎没什么问题。
“但你今天表现的很好啊。”凌末说。
“那是！”双夏有些得意地说，“下面只要大喊，我就开始回忆那天的过山车！渐渐的就不怕啦！”
说完还故意回头冲着徐赛喊：“赛哥！我们休息日再去坐过山车好不好！”
徐赛听得头皮发麻，指着他结巴半天：“你...你你你！”
“行啦。”常新拐过双夏的脖子把他捞走，“我看你是真好了，都敢调戏你赛哥了啊！”
双夏笑得“咯咯咯”的求饶。
TGD在过道等了一会儿，索性不回休息室了，免得寒时走来走去折腾。
今天获胜方的赛后采访定的是寒时和双夏，寒时毫无疑问是因为MVP拿得多，他现在不仅是战队内MVP最多的，更是联盟在联盟所有选手里暂排第一。
而双夏则是因为前后两次状态相差太大，作为一个新人选手来说，他进步显著，同样拥有话题性。
败方采访差不多只用了五分钟，工作人员过来带谢一和双夏去候场。
但他们这一去，将近二十分钟也没回来，其他人在过道里都有些站不住了，才听到远处传来说话声。
双夏和今天的主持人韩佳看起来聊得很开心，双夏边走边蹦跶，两人中间隔开一个身位。
韩佳加入联盟也很多年了，在凌末还在比赛的时候，就经常被她采访，也可以说凌末是TGD里和韩佳交集最多的人，因为他总是可以拿到MVP。
两年没见，韩佳看到凌末时有些发怔，高跟鞋不禁停了下来，笑着和他说“好久不见。”
而凌末看清是她之后，也愣住了。
韩佳的手正挽着寒时。
“哥哥。”寒时看见凌末后，想挣脱她。
可韩佳却没松开，反而是更用力的挽住他：“你别动，小心脚，我扶你过去。”
双夏在一旁看到这一幕，捂着嘴笑起来：“我不要和你俩走一起，我先走啦！”
说完就跑着回到谢一身边，赶忙汇报刚刚的所见所闻：“一哥，你刚没看见，刚韩佳姐扶着时哥下台的时候，工作人员都在那起哄呢！”
谢一感觉到他话头不对，想阻止他继续说，但双夏恢复正常后，这个嘴根本关不上，话都往外狂奔。
“他们说啊！时哥姓寒，佳姐也行韩！说他们这是夫妻姓哈哈，你说巧不巧，我也才发现，真的好巧啊！”
谢一一言难尽地看着双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徐赛在后头先接上了：“还真是哎！你看他俩站在一起，男才女貌，是挺般配的！”
这下不仅谢一，常新也满脸无语。
在他们两个第二次开口前，常新和谢一一人夹着一个，把他们拖走了。
寒时执意把手抽回来，还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对她说“谢谢”，韩佳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但寒时没再看她，说完就一步一瘸地朝着凌末的方向走去。
看着凌末一动不动，寒时心里七上八下，生怕他误会。
凌末觉得胸口有些发赌，可他本质里就不是硬得下心的人，他跨步迎上去，替寒时走完了剩下的路。
“谢谢。”凌末对韩佳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见。”
一路无言，寒时几次凌末说话，但他反应都很淡，没多久两人就走到侧门。
车已经停在门口，上车后寒时依然没能找到机会说话，他第一次有些烦联盟和基地距离那么近，几乎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凌末全程都很平静，在车上处理许小落在警局发来的消息，除了下车后一脚踹开了挡道的小石子儿外，他的情绪看不出有什么波澜。
到基地后，谢一和双夏说要双排，所以寒时先去洗漱。
等他洗漱完，凌末和往常一样给他冰敷放松，寒时脚踝肿胀的情况稍好些，就申请晚上睡觉时就不缠绷带，束缚着实在不舒服。
凌末没提出意见，带着东西出了房间。
门从外面被带上，寒时一个人坐在床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自从年前他把这层窗户纸和凌末捅破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停留在原地。
赛事临近是一方面，寒时也确实不想逼他，不想给凌末再增加任何一点压力。
但不知为何，他现在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常新说的那句话【你不能让他自己想，他会想偏】。
凌末站在淋浴间，直到热水从他头上冲下，他才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仰起头，把湿透的刘海全部撩到后面，一颗又一颗的水珠掉在脸上，又争先恐后地弹开。
凌末闭着眼睛，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在脑子里梳理过去，他简直不敢相信，开赛才不到一周。
美其名曰的复盘，最后停住的却是韩佳挽着寒时，众人说他们般配的画面。
他用力甩了甩头，小水珠朝四方散落。
水蒸气充盈满整个浴室，凌末开始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关掉水，从边上拿过毛巾胡乱擦了几下，最后盖在湿发上。
他套上睡衣打开浴室门的时候，毛巾还盖在头上，挡住了部分视线，只看到面前有一双脚站着。
以为是谁想上厕所，凌末本能地想往外走让出通道。
却被外面的人捏住肩膀直直推回了浴室，浴室门重新被关上，落锁。
凌末在撞上瓷砖的时候，冰冷的寒意和身上的热气瞬间冲撞，他不禁打了个激灵。
雾气太浓，凌末还没能看清，面前的人就朝他压过来。
寒时的头停在凌末肩膀上方，额头抵着墙壁。
他们从来没有靠得那么近，几乎贴在一起，凌末一时间呼吸错乱，想转头看他，却被头上的毛巾挡住了视线。
“哥哥。”寒时的声音响起。
一阵刺麻感从耳廓传遍全身，凌末下意识地抬手抵住他，却发现根本推不开。
凌末的手停在那里，推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寒时便顺势握住了他的手，留在两人胸口处。
一墙之隔，门外就是在训练的谢一和双夏，而自己却在浴室里和寒时...
凌末猛地闭眼，不敢继续往下想。
寒时的头轻轻挪动一下，面朝凌末转去，中间明明还相隔着毛巾，凌末却仿佛已经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呼吸声，伴随着不知是谁的心跳。
只听寒时低哑着开口：“别推开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