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现在共享ppt给各位同学的电脑上，注意力集中哈，这节是期末信息技术课重点考试内容……”

微机课是高二难得的不需要绷紧神经的课程，关系到学分，也几乎没有老师占课，所有只有在一周一次的课上，班上的气氛才能肉眼可见的回血。

宋南竹坐在角落的老位置，旁边张娜的电脑似乎出了问题，看不见老师共享的内容。宋南竹挪了挪凳子，让她坐过来。

张娜在本子上记笔记，不管什么课，她总是很认真。而宋南竹一手撑着下颚，听得昏昏欲睡，借着视觉死角刷手机勉强提神。

“啊——”张娜突然出声。

宋南竹看了眼张娜，“怎么了？”

老师布置了随堂练习，提交了就可以在座位上自己安排剩下的时间。张娜翻了翻手中的笔记本，似乎是没找到，“没有，我就是不记得这个之后输入哪个了。”

宋南竹看向电脑屏幕，是很基础的python，她在张娜原本的代码后填充，修改了上面的一个小错误，完成后便显示了正确答案。

熟练的敲击键盘，又快速发现错误，还是在没有听课的前提下就能知道题目的要求，张娜看得眼睛微微睁大，“南竹，你好厉害啊，这么快就打出来了。”

初中开始，顾嘉衍对计算机编程就很感兴趣，每次去他家，都能看见他对着电脑不停敲键盘，也拿过不少奖，胡阿姨每次提起就会非常骄傲，夸个不停。

顾嘉衍见宋南竹旁观，有时也会教她一些基础的公式。

说不清是被影响还是喜欢，宋南竹开始自学。在她仍旧觉得自己还不够资格参加比赛时，宋平义斥责知道之后她浪费时间，不务正业。

一瞬间的事，宋南竹就对它失去了兴趣，再也没碰过。

“顾嘉衍是高手，我也跟着学过一点皮毛。”宋南竹道。

张娜满脸崇拜，“南竹你这么聪明，再学学完全可以去参加比赛，得奖了高考还能加分呢。”

宋南竹继续刷着手机，淡淡道：“没兴趣。”

“好吧。”

张娜没再多说，把作业交了上去。她点开网页，开始搜索历年高考一卷的题来做，跳出的链接里还包含了近些年的文理分数线。

“去年的理科的分数线好高，怪不得我们学校理科班都很卷。”张娜感叹道：“我听婕妤说，理科一二班的氛围都特别恐怖，跟我们班完全不一样。”

“怎么个恐怖法？说来听听。”

宋南竹和张娜一齐转头，姜连搬着凳子坐到两人身后，伸过头穿插在中间，浑身上下都写着“好奇心”三个字。

“……”

“你不是坐在另一个小组吗？”张娜问。

姜连嘿嘿笑了两声，又凑近了一点，挤在两人中间道：“我来找她说点事，这不刚好就碰到你们在讲八卦嘛，让我也听听。”

张娜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八卦，就是说他们两个班很排外，脾气都特别古怪，小团体也很多。不过这都是听其他普通理科班的人说的，可不是我跟婕妤乱传。”

正好苏婕妤就坐在对面，姜连正好从电脑间的缝隙中看到她偏着身子跟人讲话，便出声道：“喂，苏婕妤，你去打听理科班的人干什么？”

苏婕妤皱着眉头瞪过来，“关你什么事？”

“嘁，你不说我也知道。”姜连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那个帅哥，我这里可有一手情报，你不想听听？”

苏婕妤探头看了眼讲台，没一会儿就猫着腰过来了，把姜连从凳子上挤了下去，又用一个眼神把人瞪回地上蹲着。

“我去打听了才知道，理一二的人都不跟其他班来往，有人去找他们借资料，理都不带理的，清高得很。而且他们那些人争强好胜，几乎没见过他们在走廊上玩儿。他们班主任也是，不准其他班的人来串班。”

姜连接话道：“争强好胜不挺好的，学校升学率就靠着他们。”

“不一样，他们要用手段的，还是对同班同学。”苏婕妤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一致对外的时候，倒是团结得很。”

姜连摇着头，“还好，我们班的都是好孩子。”

“就你，‘好孩子’这个词有一个字跟你沾边吗？”

苏婕妤翻了个白眼，然后双手交叉环胸，看着他，“该你说了，要是没有一手情报，以后休想再抄我和娜娜的作业。”

“咳咳，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去理科班干什么。”

说话间，姜连用余光扫了一眼左手边的人，宋南竹的注意力似乎根本没有被他们的话题的吸引，她对什么事都淡淡的，可以听但从不参与也不过问。

姜连继续道：“打听了那么多，那你知道你打听的那个人为什么会跳级去理一吗？”

苏婕妤道：“还能因为什么，跟他同龄人比太聪明，成绩太好了呗。”

“谁告诉你他跟初中部那些人同龄的？按照他的年纪，正常也该读高一了。”姜连突然做贼一样地看了看周围，然后俯身悄声道：“他跳级是因为学校要保送他去江大，内部消息，你们可得保密啊。”

张娜推了推眼镜，不解道：“江大全国排名第四，如果他很聪明的话，应该可以去更好的。”

姜连摆手，“我们学校之前有人去了前三的学校，江大的还没有，所以——懂了吧。”

“也是屈才了。”张娜没感情地感叹道。

姜连使劲眨了眨眼，道：“一点都不可惜，他从孤、咳，偏远地区来的，被资助上我们这种私立贵族学校，保送还能继续免学费，对他来说已经是踩了狗屎运且最好的选择了。”

苏婕妤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偏远地区来的？哪个偏远地区？有多远？”

“我，这个嘛……能怎么知道，听别人说的呗。”

在苏婕妤略有些怀疑的眼神中，姜连竟然莫名心虚地结巴了，还没想好要是苏婕妤这继续追问的架势要如何应对时，肩膀被轻轻撞了一下。

转头，宋南竹起身，用脚把凳子往桌底推了下，与墙壁间让出足够的过道，看样子是要走。

下课铃已经响过，教室里的同学此刻都堵在前后门，缓慢地往外挪动。

姜连大跨两步走到宋南竹身边，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没什么变化。计算机教室外的走廊吵吵闹闹的，说话声、脚步声和各种杂音混在一起，同学过来和姜连说了几句话，回头时，宋南竹已经走到了前面。

他再次追上，递过一瓶刚从自助贩卖机买的饮料。宋南竹看了他一眼，没接，“太甜了，不想喝。”

“你今早还一口气吃了两块夹心马卡龙，”姜连嘴角向下瘪着，语气有些委屈，“你不是会生闷气的人啊，要是你介意我说那些，骂我就行了。”

“？”

宋南竹问：“没骂你，你心里不舒坦是吗？”

“有那么一点儿。”

“……”

“你有病。”

姜连呼出一口气，拍拍心口，“这样我就舒坦了。”

“。”

穿过小半个校园，从计算机房回到高中部的教学楼，上楼时正好遇到其他班的人换好了运动服下去上体育课。理科班的比例基本都是男生居多，却不见活力，就好像体育课的新鲜空气比不上在座位上解出两道难题来得兴奋和刺激。

“看这充满死气的脸，理一班的。”姜连在耳边小声道。

宋南竹有些微的脸盲，两年了连隔壁班的人都还未认全最大的原因还是她对别人来说出众的相貌，还有那毁誉不一的传闻，时常惹人注目和议论，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信任其他任何人了。

继续沿着楼梯右边向上走，宋南竹抬脚刚踩上平台，从上面往下的男生低着头绕超着其他人走一个大圈，一下撞在宋南竹的肩膀上，她不设防地踉跄，踩上平台的脚又回到了楼梯台阶。

那人撞的力气不小，姜连也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撑住宋南竹的后背，然后看向男生。

男生自己的身子也偏了下，眉心紧皱，用细瘦的手捂着肩膀，透过厚厚的镜片瞪向宋南竹，不仅毫无歉意，而且看起来还在责怪她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你什么眼神？”姜连一下来了气，“你撞着人不道歉的吗？”

男生满脸不满，“这么多人在下楼就不知道走快点？”

说罢，他懒得争辩，又埋下头快速往下走。

姜连想追上去，又被宋南竹拉住，“跟这种人计较浪费时间，走吧，要打铃了。”

姜连暗骂了好几句，“下次别让我碰见这只蚱蜢。”

预备铃响起，楼梯间的人逐渐变少，走廊上的学生也悠悠回到教室，没有刚才那么喧闹了。宋南竹轻轻动了动肩膀，后知后觉的感到有点疼。

“他那一下撞得挺狠的，你没事儿吧？”姜连看向宋南竹的手臂，校服衬衫袖子随意地向上挽起，露出一般的手臂，一处鲜红映入眼帘，“我去，你流血了！”

“嗯？”

宋南竹转过手腕，难怪手肘有一股异样的刺痛感。刚才那人手里拿着的书里不知是不是夹了什么什么尖锐的东西，相撞时划了上来。

伤口大概一个手指的长度，并不算很深。刚划伤还没到流血的程度，只是在慢慢往外渗着血珠。

她用另一只手把袖口卷得更高，伸直手臂的瞬间，刺痛的感觉更浓了，宋南竹轻轻皱起眉，呼吸滞了一瞬。

头上传来动静，她无意抬头一看。原本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停住了，下一秒，不知怎么的又慌忙远离，往楼上跑去了。

宋南竹的目光只来得及捕捉到一双洗得发白的深色板鞋闪过的余韵。

“嘶——”

姜连的表情看起来比宋南竹还痛，“那小子书里藏了什么玩意儿！下次让我碰到他绝对要找他算账！走，先去医务室消毒吧，别再感染了。”

“怎么了？”苏婕妤刚好从楼下上来，见姜连一连愤懑和着急，一抬头，就看到宋南竹手肘那里好长一条口子，她倒抽一口气，嗓门也不比姜连小多少，“呀！怎么还受伤了！”

“先不说这个，去医务室吧。”

苏婕妤语速加快，“医务室老师这周外出培训去了，没人在，我朋友班上有药箱，你们回教室等着吧，我去给你借！”

回教室前，宋南竹先去了厕所，手臂伸到水龙头下，清洗伤口。

冰凉的水流麻痹了一部分痛觉，血液被冲淡，不太清澈的泛红的水流从伤口处顺着手臂，从指尖滴下。

她垂下手臂，水珠仍在往下滴着，拧紧开关，她侧头看了下手肘下方。原以为只是划了下，这下又快速漫出血珠，应该是割得有点深了。

姜连回教室拿纸去了，宋南竹从厕所出来，余光里出现一个人影，面朝向她。厕所旁边就是楼梯口，宋桀胸口起伏着，明显在等人。

宋南竹脚步一顿。

“我……拿了这个。”

宋桀沙哑的嗓音挟着试探，气音里还带着喘，落尾的音调显得微弱。他脚步往前挪了一步，似乎又不太确定是否可以靠近，重新止住了脚步。

宋南竹垂眸，看向他手里的东西，是几个药盒，然后抬眸，又看向宋桀。

对上目光的瞬间，宋桀快速眨了下眼，下意识地闪躲，很快看回来。

“这个是消毒的，还有喷雾，棉签和纱布都有的。”

宋桀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伸了伸，视线落在宋南竹的手臂上，“有点刺激，抹上会痛，不过还好，是能忍受的程度。”

也许是额间的头发因为跑过而向上或向两边散开，露出一截黑眉，很浅的朝上顶着，双眸也不加遮掩的显露。也不知是不是他伪装得太好，看起来与那些人装模作样的关心不太一样。

预备铃已经打过，正式的上课铃声在这时响起。宋南竹问：“哪里来的药？”

“我自己的。”

“你……”

宋南竹想说如果做这些是想讨好她的话，大可不必。有这些心思不如放在宋平义身上，哄得宋平义高兴了满意了，能保他到死都衣食无忧，比在孤儿院里不知好多少倍。

说不定，还能继承宋平义的公司。

对上那双看不出精明的眼睛，而且一副不接下就不打算走的姿态，宋南竹到底是没有开口，朝宋桀摊开手。

宋桀把药盒递过去，抿了抿唇，“我去上课了。”

他已经错过体育课集合，这下才知道着急，连忙往楼下跑。

“哎哟，下节课刚好是毛毛的课，我说你受伤了她还说我那你当挡箭牌，解释了好一会儿。不过多亏她，我借了体育委员的碘伏——”

姜连跑过来，宋南竹手里刚好拿着碘伏喷在手上，确实有些刺痛，但很快伤口上便冒起细菌被杀死的白色泡泡。

“这么多药，哪儿来的？不会是哪位躲在角落里偷偷关注你的追求者吧……”

“……”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姜连往楼下看，只瞧见一个没穿校服的身影匆匆地往操场的方向跑，似乎是在赶着上课，其余一个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