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羡话音落地，房间里的氛围瞬间安静下来，跪在地上的三人都身子紧绷。

程金原本意外，小姐说赶走二狗只是说说而已，看来，小姐是认真的。小姐很少会对手底下的人发脾气，更没有把下人赶出去过。

小姐再次说出这番话，定时下定了决心。

程金没再犹豫，郑重其事起身，对云倾羡点头，抓着顾霁北的胳膊往外走，“走吧，小姐发话了。”

顾霁北胸闷到脸色黑沉，漆黑如墨的眼神深深凝着云倾羡，却只见她不紧不慢端起茶来，并未多看他一眼。

心脏莫名抽痛，冷厉甩开程金，紧抿的薄唇轻启，嗓音低沉至极，一字一顿，“我不走。”

不走？现在轮不到他做选择。

云倾羡桃花眼上挑，眼尾带着嘲讽，嘴角浅含笑意：“顾霁北，你似乎还没搞清楚。现在不是你做选择的时候，是云家......不要你了。”

“还请你自己另寻他处吧。”

轰隆一声，外面漆黑的夜空突然响了一道闷雷。云倾羡心意已决，冷然起身：“采儿，我累了，想沐浴。”

采儿急忙跟上，同情地回头看了二狗一眼。二狗这次怕是真的留不住了。

--

成功把顾霁北这个祸害赶出云家，最高兴的莫过于程金。他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顾霁北所有的东西，扔进他怀里，嚣张道：“东西都收拾好了，赶紧走吧。别等明日小姐醒了，看到你闹心。”

“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谁让你欺骗小姐，明明会说话，却装了这么久的哑巴。我告诉你，你这就是活该。小姐最讨厌别人骗她，戏耍她了。小姐没把你卖去奴隶营，已经是对你仁慈了。”

白银并没有幸灾乐祸，但他和程金的想法一样，“你的确不该欺骗小姐。”

小姐心思善良，虽曾被顾霁北冷眼冷面相对，但自从他入府后，从未苛待过他，他这般，怎对得起小姐的一颗善心。

夜里，几声闷雷过后，突然下起了急雨。三月的雨水还带着凉意，打在人身上，冷气逼人。

顾霁北被关在云家门外，云家大门紧闭，倾斜而下的春雨将他整个人都打湿，一身狼狈。

这时，一把宽大的油纸伞撑在了他的头顶，声音担忧紧张：“世子，您还是跟我去别的地方安置吧。属下已经将地方打点好，您并不是非云家不可。”

来人是顾霁北曾经身边的近卫楚白。

永安侯府出事后，顾霁北便把楚白派了出去，让他在暗处料理一些事情并暗查永安侯府背后真相。

这段时间，楚白已暗中做好了安排，找到了容身之地。

顾霁北身形笔挺，站在夜雨中，被雨水淋透，腰身依旧挺拔如松。听到楚白的声音，淡淡转头，嗓音冷冽：“让你查的，查到了吗？”

楚白恭敬回应：“查到了。今日在树林里暗杀云小姐的，是附近村里的闲散猎户，是收了席元兴的钱办事。”

顾霁北深深皱眉，深邃眸子里带着质疑：“你确定是席元兴的人收买的？”

“那两个混混，和树上埋伏的人都是冲着云小姐去的。属下逼问，他们都交代说对方是小侯爷的人，是对方亲口说的。”楚白据实交代。

看自家世子的反应，楚白合理怀疑：“世子的意思是说，对方是故意栽赃了席小侯爷？”

毕竟席元兴还没有蠢到，暗算别人还报上自己的姓名。

楚白意识到自己调查有误，即使告罪：“世子，属下无能，没调查清楚。再给属下些时间，我定查楚背后之人。”

“世子，您还是跟着属下去避避雨吧，再淋下去，会生病的。”

顾霁北抬手，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楚白举在他头上的伞，冷冽的嗓音混杂在雨中，让人分不清是他的声音冷，还是今夜的雨更冷，“回去以后查查，陈贵是什么时候和方家有来往的，查清楚他都替方家做了什么事。还有，之前，他都对云倾羡做了什么。”

交代完这些，他又想起什么，嗓音低冷：“云倾羡之前送过一个定情信物，你可知道是什么东西？”

“定情信物？”楚白挠头，一脸茫然：“世子之前对云小姐送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不都让陈贵还回去了吗？属下不记得有什么定情信物。”

男人眉头皱的紧了紧，摆手道：“你走吧。不用管我。”

楚白着急，不明白世子这是何意。难不成世子在云家这段时间，喜欢上那位云小姐了？

“云家是商贾之家，和朝廷无任何来往。我留在云家，再加上已经失忆。这样的我对有些人造不成任何威胁，才好方便你暗中行事。”这是他现在要留在云家的其中一个理由，至于另外一个理由，他并未和楚白多说。

楚白明了，恭敬抱拳，没再磨磨唧唧：“那世子，照顾好自己，属下告退。”

楚白走后，雨水再次无情地砸在顾霁北身上。这场雨没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还越下越大，夜里的气温也越来越冷。

起初，顾霁北只觉得冷，渐渐就失去了感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身体开始发烫，他却浑然不觉。

夜里闷雷作响，云倾羡从噩梦中惊醒，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身子不自觉的颤抖，双臂紧紧环抱住了自己。

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自己身处闺房，身上的冷意才点点退散。

方才，她又梦到了永安侯府，梦到了自己身为世子夫人的那些日子。

那段时间，顾霁北公务繁忙，还被圣上外派剿匪，她担心他外出安全，特意去了盛京外的普度寺跪求了平安福。回来时路上遇了些状况，到了永安侯府天色已完全黑透。

她来回奔波一天，本就筋疲力尽，腹中饥饿。

可下了马车，却别永安侯夫人，也就是顾霁北的母亲拦在了门外。训斥她，夜不归宿，不守妇道。

她气不过和那老太婆顶嘴了两句，谁料，那老太婆竟直接装晕了过去。还去顾霁北那里恶人先告状。哭着闹着罚她在雨里跪了一夜。

那时候的她，真是又傻又天真，总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好，会破坏自己在顾霁北心中的形象。傻傻地扛着胃里的饥饿，在雨里淋了一夜。

事后，她原本以为会得到男人的关心。呵呵，不想也罢......

云倾羡裹了裹身上的软被，小声问外面循声过来的采儿：“采儿，眼下几更了？”

她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带着湿意，那模样像是林间受惊的小鹿。采儿看了心疼坏了，忙轻声关心：“小姐，这才四更天，小姐可是被雷吓醒了，要不要奴婢陪着您。”

云倾羡接过采儿递来的温茶，浅浅喝了一口，暖意驱散了噩梦带来的恐惧，她摇摇头，一头如瀑青丝跟着摇晃，“不用，我再睡会，你也去休息吧。”

“哦，对了，顾霁北......”

采儿：“听程金说，已经把人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