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柳芸素辗转难眠,心思比那柳画璃更为纷繁。
守候在门口的侍女端晴,见大公主闺房的灯光未曾熄灭,心中亦是忧虑重重。
自从前几日起,大公主便夜不能寐,不知因何事烦扰,于是她轻轻叩门询问:“公主,有何烦忧?”
“无事……端晴,为我梳理妆容吧。”
然而,此时不过凌晨一点,如此早便梳妆?
端晴疑惑地歪头,皱眉思索,忽而意识到自己未曾回应主子,连忙推门而入,“公主,今日梳何种妆容?”
柳芸素面色木然,双眼微肿,显是泪痕未干,她朝端晴柔柔一笑,轻拍床边空位,示意端晴坐下。
端晴仍知礼仪,跪在公主面前,公主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那滚烫的触感令端晴一惊。
“你曾随侍父王身边,可知父王偏爱何样的女子?为我梳妆成那般模样。”
端晴皱眉,抬头望向公主,“……公主此举何意?”
柳芸素这才惊觉自己的语气过于急切,吓到了端晴,连忙干笑几声,解释道:“我不过是想,父王与皇后已多年疏远,欲撰写一部画本,以父王为原型,不揭露任何人,只想探究父王现今所爱何样女子,为书中男主角塑造一位理想伴侣而已。”
“那公主为何要亲自梳妆?”
“亲身尝试方能更有感触。”
“哇,公主,您真是胆识过人。”端晴赞叹道,她亦喜爱阅读画本,于是凑近公主,“公主,我们小声交谈,以防隔墙有耳。”
“好。”
“奴婢前日偶见陛下与赤平国送来的美人亲昵,陛下似乎颇为喜爱,那美人容貌不及公主,却是个蛇蝎心肠、性格主动的女子,可惜最终被皇后察觉,只得给予些许银两遣返,公主还是勿要模仿此种人为妙。”
柳芸素心中一紧,对她而言,这样的人,确实颇具难度。
“无需顾虑,就按此种风格梳妆。”
“好。”
……
她为何会对太子李柯心生爱慕?
幼时,柳画璃便是鹤立鸡群的存在,高傲自负,学艺一日千里,无人能及。
俗话说,公子一骑绝尘,唯她膛目于其后,这句话真不是开玩笑。
皇上和皇后对柳画璃宠爱有加,逢雨天,她在檐下等候端晴取伞,就看到对面檐下,父王、皇后及七岁的柳画璃欢声笑语,仿佛他们才是一家,自己不过是个外人。
传闻赤平国太子将来访,宫中皆言太子定会对二公主倾心,赤平国如热血猎豹,而二公主的性子则似冷酷猎鹰。
她首次萌生邪念,故意接近二公主,两人从一开始便势同水火,但她向柳画璃倾诉了许多苦楚,柳画璃对她的戒备之心逐渐消散。
不知何故,这位赵家千金竟对她如此排斥,她心想不能就此放弃,在柳画璃心中,虽对她放松警惕,但尚未达到亲密无间的地步。
于是她在双方之间挑拨离间,假装清高自持,孩童之间的友谊就这样被破坏,柳画璃与赵家千金争执不断。
未料柳画璃确实对赵家千金的一些占有行为感到不满,这才让她得逞如此迅速。
她和柳画璃变得亲近,不再受赵家千金的干扰,某天,她喂柳画璃吃了几块糕点,最后带她去街市游玩,柳画璃玩得汗流浃背,她便为她买来薄衫更换。
柳芸素初涉恶行,因此下手轻微,她仅给柳画璃喂食了一颗降温药丸,外裹糖衣,再让柳画璃大量出汗,她必然会发烧。
柳画璃果真病倒,卧床不起,皇后前来探望,而今日恰逢赤平国太子来访,此后每年,赤平国太子来此学习时,柳画璃总会莫名患病。
柳芸素初次见到太子,便为之倾倒,当时羞涩,转身逃离,却不慎跌倒,太子闻声赶来将她扶起,温柔问道:“你可安好,有无受伤,是否疼痛?”
除了端晴,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关心她。
两人并肩坐在花海中,柳画璃一时感慨,向太子李柯倾诉了自己不受宠爱的辛酸。
太子李柯微笑着承诺:“日后我将守护你,宠爱你。”
自此,心猿意马皆有所归。
然而,今年柳画璃外出整整五日,据说是去争夺梨花灯笼,她无从下手,就这样让太子与柳画璃相遇。
更让她心碎的是,太子李柯似乎忘记了儿时的诺言,对柳画璃产生了爱慕。
柳画璃,她不是热爱自己的国家,总想有所作为吗,那就别怪她日后会采取的手段……
……
三更时分,趁着端晴安寝之际,一妖娆艳丽的女子身披黑衣,头戴幂篱,乘车前往大殿。
金碧辉煌之所在,乃陛下寝室,公主持令牌悄然而入,步履轻盈,生怕扰了父王。
手中所携之酒,非但香醇,三杯入肚便令人头昏目眩,言听计从……酒醒之后,陛下将无所记忆,唯余酒前之琐事模糊,酒后之言谈悉数遗忘。
“父王。”柳芸素并未摘下幂篱。
陛下斜卧龙床,闻声睁眼,只见柳芸素手持酒壶而来,适才太监已来报大公主至,他轻应一声,问:“芸素啊,何事?”
“父王,女儿带来佳酿,乃赤平国太子所赠,他代父传言,言陛下饮此酒,便再送一绝色佳人,然此酒力道颇大,恐陛下不胜酒力。”
“……何惧之有?且拿来,我自饮之。”陛下闻言心旌摇曳,目露贪婪之光。
柳芸素为父王斟满一杯,动作优雅,事先已演过三遍。
陛下先嗅其香,酒香扑鼻,他本性好酒,加之有佳人相陪,何乐而不为?于是仰头一饮而尽,酒液滑过喉咙,一阵灼热。
“好酒!”遂命柳芸素换碗再续,酒意上头,却觉头晕目眩……
柳芸素见父王面色红润,以手扶额,摇头皱眉,便脱下黑衣,将父王推倒。
陛下睁眼,佳人已在怀中,喜不自胜,立刻将其拥入怀中,“呵呵呵……”
陛下手指轻轻滑过柳芸素的脸庞,眼神迷离,柳芸素微微垂首,眼中带着恶寒,避开陛下过于亲昵的举动。
“陛下,可喜欢?”
“喜欢,喜欢得紧。”
“军火图,陛下可曾安排妥当?”柳芸素的声音低沉。
“……在宁将军处。”
柳芸素暗叹一声,未曾料到,她挣脱父王,此刻陛下虽浑身无力,但挣脱颇为费力。
“若无军火图,陛下下次出征之地在何处?”
“……鸭部山,西北侧,意在攻赤平,此事我已筹备三年。”
……
许久,柳芸素执酒起身,重披黑衣,待到明日,陛下唯记赤平国所赠佳人,而她则将被遗忘。
至于宫中太监,多加贿赂便可封口。
她乘车离了大殿,返回宫中更衣,再乘车前往为赤平国皇上预备的华丽宫室,马车停于远处,她缓步走向高竹掩映的秘处。
少顷,赤平国陛下亦着黑衣,自后而来,她将武器图交予他,并告之父王战略。
赤平国陛下轻笑数声,“公主果敢,不输须眉。”
柳芸素亦笑,笑容却略显不自然,“还望陛下莫忘承诺之事。”
“放心,太子妃之位,非你莫属,届时你只需离宫匿迹,自有我来接你至赤平国,到时战事起,亦不会波及公主。”
柳芸素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心中暗忖,柳画璃啊柳画璃,你虽野心勃勃,终不敌我这位深闺女子。
——
清晨,柳画璃起身洗漱,唤雪耳入室梳妆,未见其人,惟董毛自屋檐跃下,足尖轻点凹槽,道:“公主,雪耳持令牌往市集采蔬,顺道阅画本矣,听说那作者更新了。”
“哦。”柳画璃道。
……
宫殿之上,达官贵族之男女环绕,熙攘喧嚣,宫娥起笙歌伴舞,赵茹抬眸视柳画璃,见其发髻纷乱,心中疑惑。
柳画璃目光投来,赵茹下意识避开,不敢与之相对。
雕梁画栋间,光影斑驳,遮掩了些许面庞,使得某些人脸上光影不明,神色难辨。
一曲舞罢,赤平国陛下与父王交谈甚久,言辞恳切,似是在征得同意后,方才扬声询问,“吾儿,汝可有心仪之人?若有,汝父王愿为汝向南镜国提亲,共缔两邦之盟。”
太子闻言一震,明了父王之意,急忙起身,步至殿中,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柳画璃。
柳画璃心中涌起一阵厌恶,而赵茹则静坐于黯淡无光之地,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既然父王垂询,那小儿便直言不讳……正是柳二公主。”太子之言,令殿内气氛骤然凝滞。
柳画璃握杯的手紧了又紧,几乎要将那玉杯捏碎。
这太子难道不知自己对他毫无情意?她强压怒火,不愿在大国之前失了礼数。
众人间,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相互对视,各自揣测着。
而父王身旁的皇后,本笔直的身躯微微颤动,眼中掠过一抹忧虑,她深知柳画璃的性情,预感这场政治婚姻的结局恐怕不会圆满。
赤平国陛下向父王恭敬行礼,声色沉稳:“陛下,两邦联姻,实为天赐良缘。我儿太子,对画璃公主倾心已久,此乃两国百姓之福,祈愿陛下恩准。”
柳芸素亦隐匿于阴影之中,闻言一愣,抬头望向赤平国陛下。
太子是女的
第6章 投敌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