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决定，主动的人是武梦花。

他似乎想了很久很久，久到终于在今夜以诈死离开修道村，带祝还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修道村。

这不，自从两人跃入悬崖后，祝还真坐在武梦花早就安排好的牛车上，任由武梦花带他走。

不管去哪，去干什么事，为什么，祝还真一字不问。

他就静静地躺在武梦花身后，双手弓起当枕头，望着天空的星星看，忽然想起什么，眼眸瞬间变得暗沉，开口说：“武梦花，你还真的是，彻头彻尾活成我的样子了呢。”

祝还真为何这样说？

是因为他会的，武梦花都会了。

什么剑灵、什么红线成灵器，什么没内丹……

太多了，真的太多相似之处了。

更直接的是，武梦花现在还挺着祝还真的身份，活成了祝还真本人的样子。

说真的，这两人现在啊，除了样貌不同外，再也找不到一处不似的了。

然而，武梦花在听后，眼眸也一瞬间暗淡下去，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然地说：“我在你跟前，一直，永远。”

祝还真：“……”

这句话听起来字字真诚却又暗藏欺瞒，字字欺瞒却又暗藏真诚，武梦花自己也知道的。

所以此话一出，即是否认了他活成祝还真的样子一事。

听来，祝还真也不追究，毕竟他累了，也懒得去争理了，现在武梦花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不过有句话，祝还真还是得对武梦花说：“武梦花，谢谢你。”

闻言，武梦花转头看眼祝还真，眼里尽是怀疑。

祝还真就知道武梦花会这样，于是再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谢你。”

武梦花似乎并不领情：“看你动用旁门左道的灵力引起的波动就知道，你并没有被败俗打成傻子。”

当时，武梦花刚查完寝，在回去的路上，就见叹思山深处因一人动用后期修来的灵力而引起大面积动荡时，他就知道是祝还真在乱搞。

这也足以证明，祝还真并没有成为废柴，还是能跟武梦花打一架的。

这一点，武梦花最高兴。

武梦花高兴，可祝还真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但又觉得吧，人生就这样了，不应该太沮丧才是。

所以祝还真又一副看开了的样子，突然间就来到武梦花身边坐下，直言：“可如果不是你，我师妹会杀更多的人，不是吗？”

当年，武梦花掀开了沈恨师的盖头，按理说，他应该不管不顾的。

然而，他不仅管了，还管到了彻底。

毕竟这七年来，沈恨师心里不爽了，见人就杀。

她原本不想留在叹思山的，她要逃离这个地方。

一开始，沈恨师确实想这么做。

可她听说叹思山来了一个人，名字就叫“祝还真”，手里拿着“诚敢”，还是个挺厉害的修道人士。

在多种相似下，沈恨师想一探究竟，看那人是否就是自己的师哥祝还真，便一直在叹思山逗留。

奈何啊，沈恨师聪明，那个叫“祝还真”的人更是聪明。这七年来，一点破绽都没让沈恨师发现。

直到七年后，沈恨师真的和她师哥祝还真碰上面了。

可她那向来被称为修道奇才的师哥，到头来怎么可能是个菜鸡呢？于是沈恨师又动摇了。

动摇的日子里，沈恨师多次在夜里到修道村门口看。

真正确认师哥身份，是在今夜。

看呐，他还是这么一如既往地令人厌恶。

让败俗重见天日了不说，既然还拿起了自己的“从师”，真的是太令人恶心了。

最终怎么着，自己被败俗推下悬崖同归于尽了，祝还真居然还跳下来抓住了自己的手！

这可把沈恨师给气得开口就说：“祝还真，要么自己揪下你的人头给我，要么就放开我。”

祝还真听了，就说：“师妹……”

听到“师妹”两个字，沈恨师的火气更大了：“你不要叫我师妹！祝还真你这个杀父仇人，不配喊我师妹！我也不想当你师妹，一点都不想。”

“……”

为此，祝还真尽是难过，可他还是没有放开沈恨师的手，直言：“上去，你想什么时候揪下我人头，我都奉给你，只要你上去。”

沈恨师也是知道的，她知道祝还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句话她信了。

于是，她面不改色的一脚踹开了死死抱住自己的败俗，还说：“真可惜呢，没能揪下你的人头来，败俗。”

败俗落下悬崖了，原本死不了的，却被一张写有“魂飞魄散”的死人钱从上飞下去，准确地贴在了败俗身上。

不出一秒，败俗就被魂飞魄散了。

见状，祝还真抬头看眼抓住自己手腕，生怕自己掉下去的武梦花。

祝还真刚想要说点什么，但还是选择性闭嘴了。

几秒后，还是武梦花的红线飞去远处定稳，告诉沈恨师：“沈恨师，七年前我对你说的话，你没忘记吧？”

听到这，沈恨师恍惚了一下。

七年前，在祝还真被武梦花挫骨扬灰后，沈恨师弯下腰来，要捡走“诚敢”时，武梦花抢先一步拿走了。

当时，武梦花就对沈恨师说过这样一句话，直接让沈恨师干站在原地，无法了。

武梦花是这样说的，一字不改：“祝还真是被我挫骨扬灰的，我有权利拥有他的一切。”

七年后，武梦花又提醒了沈恨师这句话。

所以沈恨师只得顺着武梦花的红线飞去，自行找个好地方上去了。

但在此之前，祝还真喊住了沈恨师，说：“从师，还给……”

师妹……

沈恨师都不等祝还真说完，她一拿，人就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至于武梦花和祝还真二人，其实吧，最开始，祝还真想的是上去。可话都没说，武梦花直接松手，二人这才跌落悬崖。

跌落之时，一道身影刹那一闪就跃了下去，跃得极快，跃得极猛。

最终安稳落地，下一秒，抬手接住了祝还真，再下一秒，祝还真就被扔上了牛车。

这动作算不上体贴，也算不上温柔。

等祝还真反应过来时，武梦花早已坐好，手上拿着牛绳，驾着牛车不知往何处去。

这下子，两人才坐在一起，不带任何负面情绪地交谈。

祝还真：“武梦花，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死对头这个身份，一点都不适合我们俩。难道你忘了吗？我们……”

不曾想，武梦花直接打断：“谁要和你做朋友？”

此话一出，祝还真愣怔了。

这瞬间，对视的神情充满了复杂。有恨，有厌，有不满，有烦躁，还有悔，真的太复杂了，复杂到让祝还真说不上话，只得在心里瞎想：

武梦花这是有多讨厌他啊，语气不好就算了，打断也就算了，就连说话时气得连绳子都丢开了。

祝还真：“……”

武梦花：“……”

在此期间，二人都沉默不语，最终还是武梦花又重新牵起绳子驾驭牛车，才算结束了这个话题。

祝还真也没说话的兴致了，又回到牛车后面，侧躺。

都这样了，算了，不说了。

可话吧，向来对于被祝还真放在心上的人来说，不说出来，心中难免还是会不舒服：“武梦花，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要当一个真诚勇敢的人。”

武梦花听了，一下子就来回答祝还真：“那我便祝你，祝你还是你，一个真诚勇敢的你。”

这句话，祝还真听了，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想来想去，只得又坐回武梦花身边，问武梦花：“那我该说点什么话，才能算得上回祝你呢？”

这样以为能缓和点，没想到武梦花说了个更绝的：“你就祝我——祝我永远都成不了你朋友吧。”

祝还真：“……”

祝还真：“武梦花，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从一开始，你明明一直都很在意我的。”

武梦花：“……”

武梦花顿顿，咽下口水，又沉默三分，才说：“所以呢？”

祝还真：“所以你不要总是装作一副很讨厌我的样子，因为你实际上一点都不讨厌我。你还是和我一样，一样看重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

武梦花：“……”

祝还真：“你要勇于承认，你和我一样，对于这份感情，对于这个人，从一而终都是永不放弃的。”

武梦花将计就计：“既然如此，祝还真，你要我带你走吗？”

祝还真沉默：“……”

武梦花见状，他的语气都变得低下，从正常的询问变成了哀求：“祝还真，让我带你走吧。我带你去找真相，让你不再是那个人人喊打、人人喊杀、人人唾之弃之的人。”

祝还真：“……”

武梦花：“祝还真，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的。”

祝还真顿顿，叹息一声，问武梦花：“武梦花，你知道的，我不想拖你下水，你又何必如此？”

武梦花也深深叹息一口气，难得一见的诚实：“因为——我想被你拖下水。”

听了，祝还真立即望向武梦花，皱起眉头来，直言：“你真是个特别的人。”

武梦花：“你也是。”

祝还真又问：“你要带我去哪？”

武梦花：“道天城。”

祝还真一听，疑惑中问：“为何要去道天城？”

武梦花：“再把过去都走一遍吧，祝还真。过去是完整的，你应该从中找到真相。”

听了，祝还真顿顿，在想武梦花说的这一番话是何意。

可还没怎么想呢，武梦花的声音再次传来：“放心，这个过程，我一直都在的。”

这话不假。

不管从前，现在，以后，这个过程，他都会在的。

可祝还真会说：“可我真想不到过去有什么好再走一遍的，又不是人将死之前的走马灯。”

听了，武梦花一顿，苦笑一声，紧接着卑微的哀求声响起：“再陪我走一趟吧，祝还真，求你了。”

此话一出，之后，四目相对，久久的，久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