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安德希尔坐在办公桌前，淡淡地吩咐哈里斯坐下。

哈里斯端正地坐着：“少将。”

安德希尔抬起眼看他。哈里斯主要负责的是军部的武器研究，平日里二人的工作并无太多交汇，今天哈里斯却特地来办公室找他。

“什么事。”

“少将，你为什么帮我。”哈里斯今年刚刚二十二岁，虽不喜形于色，眼睛里却依然有着几分少年人的影子。他比安德希尔小上几届，听说当年也是帝国军校的王牌人物，加上出身贵族、功绩显赫，年纪轻轻就升为上校。

安德希尔看着他，觉得像是看到几年前的自己。

他浅浅叹了口气：“你还年轻。”

哈里斯不明所以。少将其实只比自己大三岁，可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长辈的教诲。

“伤好了吗。”安德希尔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好了，少将。”哈里斯回复，“感谢少将的药品，我恢复得很快。”

他给哈里斯的药是军部特供，只有少将级别之上的人才能定期获得一部分用于疗伤，效果极好。安德希尔和顾安在一起之后就没受过伤，这些药物就攒着没用，那天得知自己的对手是雌虫，他悄悄地取了一部分装在口香糖盒子里送给哈里斯。

“那就好。”安德希尔看着哈里斯，“保护好身体，军部和帝国还需要你。”

明明是关切的话，少将说出来却显得有些僵硬，甚至带着点命令的意味，纵使哈里斯也有些胆寒。

“是。”哈里斯应下。

“没什么事的话就走吧。”安德希尔垂下眼准备继续工作，“不用问为什么帮你，因为我们同样效力于帝国。”

“少将……”哈里斯还是坐着没动。

安德希尔没有抬头。

“少将，您安在口香糖盒子上的针孔摄像机，我看到了。”哈里斯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安德希尔抬眼看他。

“嗯。”安德希尔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哈里斯却略微激动起来，他克制着压低声音说话，手却止不住有些略微的颤抖。

“主星严禁私养星兽。”哈里斯盯着安德希尔，心中的某个想法呼之欲出，“您要干什么。”

安德希尔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如你所见。”

在主星饲养星兽是帝国法律明令禁止的事项，因为这些由于基因变异造成的生物很难控制，容易对帝国民众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

凯恩斯的行为是违法的，只不过因为被关在那里肉搏的雌虫大多是他和他朋友们的雌奴雌侍，并不敢举报，而凯恩斯手中有安德希尔的把柄，他自认为安德希尔也不敢与他抗衡。

安德希尔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所有的星兽被和雌虫都被关在斗兽场的后台，和成堆的垃圾生活在一起，那些垃圾是雄虫们观看比赛的时候留下的，每隔两周才清理一次。

他在口香糖盒子里安装了能自动追踪的针孔摄像机，设置好工作时间后，摄像机会在被清理到后台后，自动从堆积如山的垃圾中挪出来，拍摄目标证据，并把数据实时传输到安德希尔的光脑。

他要揭发凯恩斯。

“他是皇室贵族，A级雄虫。”哈里斯忍不住提醒，“少将，就算您揭发了他，帝国法律也会偏袒他的，他不会受到严重的惩罚。可是您……”

哈里斯自己正处于水深火热中，却还是会担心自己的同事。

他与安德希尔并不熟识，但也知道少将能力过人，当年安德希尔入狱，他也感到十分惋惜。

谁不知道安德希尔最近正受到3S级雄虫的宠爱，还恢复了军部的工作，日子刚刚步入正轨。

“还有他的那些朋友，他和雄保会的人也有联系，他们不会放过您的，何况他……”

哈里斯没再说，但安德希尔知道他戛然而止的后半句话。

何况他手里有安德希尔的那些不堪的影像。那些东西自从安德希尔出征后就慢慢减少，大家的讨论度也逐渐降低，现在好不容易几乎从星网消失了，顾安现在也并不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凯恩斯把这些再发出来……

哈里斯自身难保，却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少将跌入地狱，而一切的罪魁祸首依然受到偏袒，最多受到几年的监禁，出来之后依然能够横行霸道。

安德希尔看着哈里斯，轻轻地笑了笑。

他嘴角微微上扬，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情绪，像表面平静却深不见底的湖泊。

“谁说我要帝国法律来审判他了。”安德希尔站起身来，“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你出去吧。”

他说得镇定又轻巧，带着点视死如归的平静，哈里斯心脏狠狠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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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发现最近安德希尔突然变得很主动。

虽然总体来看并不明显，但因为少将的克制不是一天两天，所以相比之前还是有了很大进步。

比如顾安抱住他的时候，安德希尔也会伸手去回抱顾安，再比如晚上睡觉的时候，安德希尔会状似无意地轻轻把头埋在顾安肩膀上，等顾安惊喜地摸摸他的脑袋夸他有进步的时候，再小心翼翼地蹭蹭顾安的下巴。

少将那么大一只蜷在自己怀里，有一刻顾安觉得自己像在抚慰没有安全感的小狼。

“这么乖，嗯？”顾安顺了顺他的头发，“你好像一个小孩，少将。”

亲切的呢喃，顾安却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僵了一下。

“抱歉，雄主。”安德希尔似乎想要离开，却又有几分不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僵硬地不动，“我……让您不舒服了吗？”

“当然没有啊，你想什么呢？”顾安不知道安德希尔一天到晚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自己随便的一句话都会让他紧张到胡思乱想。

安德希尔像是轻轻松了口气，又默默地缩到顾安怀里。很久之后顾安都已经睡意朦胧了，听到耳边一句若有若无的：“雄主，我很想您。”

真挚的，甚至是虔诚的。

顾安心里一酸，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我就在你身边呢。”

安德希尔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带着沙哑的叹息：“在身边，也会想的。”

他说得小心，听起来那么可怜，饶是顾安在这一刻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让安德希尔和自己贴了又贴。

“我在这里呢，宝贝。”

安德希尔安静地不再动也不再说话，顾安后来就抱着他睡得香甜。

却不知道这一个称呼惹得少将到了后半夜都没能睡着。

那之后安德希尔也常常给顾安一种很粘人的感觉。少将并不真的黏在顾安身边，而是偷偷地看他，顾安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转过身去拿东西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安德希尔太阳花追太阳一样追着自己的目光，猛地一回头，往往会吓安德希尔一跳。

少将会识趣地低下头去，假装没有在看，耳朵却悄悄地红了。

安德希尔的话也慢慢变多了，会主动和顾安说话，也会像长辈一样耐心地教顾安许多生活的技巧。

顾安喜欢玫瑰花，安德希尔就买了玫瑰的种子种在院子里，等顾安再回家的时候，安德希尔带着顾安给这些花朵浇水，看见顾安额头流出汗水，他有点心疼地想让顾安回屋休息，顾安却兴致勃勃地继续浇着不愿意回去。

于是安德希尔就乖乖地站在旁边给他扇风。

顾安喜欢吃甜食，于是放假一回家就会看到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蛋糕。安德希尔换着买了很多家店的甜品，最后默默记下顾安的口味。见顾安吃得多了，又小心地提醒他：“雄主，甜食一次最好不要吃太多。”

顾安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地回应他：“知道啦知道啦。”

“您在学校，也尽量少吃一些。”安德希尔劝他，声音里还带着小心。

“嗯嗯。”顾安又扭过头去抱他，“我知道啦，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安德希尔脸红了，却破天荒地没有暂停这个话题：“还有……三餐要好好吃，多吃蔬菜水果，营养均衡。”

顾安有点惊奇于安德希尔一下说这么多话，觉得少将真是进步了不少，高兴地亲他的脸：“知道啦，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的，而且蔬菜水果我也都会吃。以前在垃圾星没有这么好的东西，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我自己就会吃的。”

安德希尔被顾安亲吻的时候还是会紧张得不敢动，这个时候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了和平时很不一样，就有些尴尬地慢慢安静下来。听到顾安说曾经在垃圾星上没有蔬菜水果，安德希尔又觉得心疼，等顾安亲完了，他伸手顺了顺顾安的后背。

顾安知道这是属于安德希尔的无声的安慰，配合地靠上安德希尔的肩膀。

“少将，你真好。”

顾安总这么说，惹得安德希尔脸红心跳。可这样的氛围又让少将忍不住地想，要是自己没有那样的一段过去，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更加理所当然地享受这样的美好，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更加心安理得地接受雄主的夸赞和关怀呢？

安德希尔眼神黯了黯，又努力逼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他直了直身子，好让顾安靠得更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