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主没有错。”安德希尔安慰着,“陛下担心您是应该的。”
“雄保会,埃斯曼说他们很残忍。他们会刁难你吗?”
安德希尔抬起头就看到顾安关切的眼神,他没办法忽略其中浓烈的担心。
“没关系的,雄主。”安德希尔没有直接回答,声音里带着安抚,“不会有事的。”
可顾安还是隐隐觉得事情没有安德希尔说得那么简单,他沉默半晌,伸出手再次环住了安德希尔的肩膀。
“对不起,少将。”顾安把脸埋在安德希尔肩头,炽热的呼吸喷在安德希尔肩上,“我会保护你的。”
安德希尔瞳孔皱缩。雄虫的声音轻柔温暖,像一团棉花轻轻地触碰到安德希尔的耳朵。少将见多了鞭子和血,知道怎么面对酷刑和战场,却从来不知道怎么面对温声细语的呵护。
从来都是他保护别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一只雄虫保护?若是以前安德希尔听到这种话,肯定会觉得荒谬至极,可顾安说出这话的时候却那么认真,仿佛这么做理所当然。
安德希尔拍了拍雄虫的背,希望这样也能够给他些许安慰。
他想说雄主你太小了,你真的太不了解这个世界,又想说我没有关系,雄保会我都已经去了无数次了,他们的手段我全都试过,都不会死的。可安德希尔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在警告他,这么说完雄虫也许会更难过。
门铃响起,安德希尔出声提醒:“雄主,奴去开门。”
顾安拉住他:“你推我去,好不好?”
安德希尔看着顾安紧张的样子,突然觉得心软又好笑。他推着顾安来到门口,打开门,外面站着虫皇和一众人员,安德希尔在其中看到了雄保会的察曼。
“冕下,抱歉打扰。”虫皇礼貌地向轮椅上的顾安道歉。安德希尔垂头站在后面,虫皇瞥了他一眼,“安德希尔,有些事情或许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安德希尔颔首,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是。”
虫皇带着雄保会进了屋子,顾安被安德希尔推着,刚来到沙发处停下,虫皇一挥手,察曼就带着人扭住安德希尔的胳膊,让他双手反剪跪在地上。
顾安皱起眉头。
“安德希尔,你的抑制环怎么没在?”察曼察觉到安德希尔的脖子上空空如也,他厉声质问着。
安德希尔没有说话,察曼按住他的头狠狠地磕在地上:“说!”
顾安着急地叫起来:“你干嘛!”
然后伸脚就要下地。
却被一双手轻轻握住了脚踝。
安德希尔不愿同这些人纠缠,也早已习惯了这些手段,因此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顾安身上。
他自己竟然也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小雄主面对咄咄逼人的雄保会,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会着急吗?会饶恕自己吗?甚至……会像刚刚承诺的那样……保护自己吗?
安德希尔不愿承认,可他心中还是有了几分期盼。
直到他看见雄虫的脚就要挨到地面。
安德希尔是军雌中最强大的一种,加上长年的训练,雄保会的几个人根本制服不了他,他能被按在地上,只是因为没有反抗。他稍微用力就挣脱了桎梏,伸出手握住顾安的脚踝。
“雄主小心,您脚上有伤。”安德希尔的声音平静又认真,任凭察曼等人在后面大声谩骂,他依然缓缓地说着,好像眼睛里只有顾安的存在。
“我没事,少将。”顾安被安德希尔的力气惊了一下,随即第一反应是摸了摸他的额头。
“疼不疼啊?”
安德希尔觉得心又被撞了一下。
雌虫自愈能力极其强大,这时候已经连红痕都看不到了,但顾安还是害怕他会疼。
毕竟刚刚被磕得真的很响。
“没事,雄主。”这只是最最平常的惩罚,和安德希尔过去在雄保会受的刑罚相比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几乎也已经没有感觉了。
可雄虫这么一问,安德希尔第一次心中生出了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他咬着嘴唇,尽管知道该宽慰顾安,也不愿意说“不疼”。
……其实“没事”和“不疼”,差别不大的吧。
安德希尔自暴自弃地安慰自己。
“你们干嘛这么对他?”顾安转而生气地看向后面怒气冲冲的察曼,“我不许你这么对他。”
???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不允许怎么对他?不允许磕一下他的脑袋?
拜托!这是个雌奴啊!
别看安德希尔以前威风凛凛,有前科还被离过婚,再加上伤害3S级雄虫,这哪一条拎出来都够他受刑受个几百回了,结果雄虫说什么?不许磕他的脑袋?
一时间连虫皇也以为顾安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不会是被安德希尔给吓傻了吧?
“冕下,安德希尔若是虐待你,帝国会为你做主,请你放心。”虫皇心想小雄虫可真是可怜,安德希尔不会打着他脑子了吧?
“他没有虐待我!”顾安反应很激烈,想起来面对的是虫皇才又放缓了态度,“他对我很好的,陛下,真的。”
顾安实在有点无语,明明安德希尔对自己很好啊!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他虐待自己?
“事实证明并非如此,冕下。”虫皇神情严肃,“他的抑制环,你有看到吗?”
“抑制环?”顾安想起来安德希尔脖子上那个银环,“我给他取下来了,是我自己取的,不是他逼我。”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取下来吗?”虫皇耐心引导着。
“因为那个会让他受伤,不是吗?”察曼等人趁着顾安说话的间隙想伸手去扣住安德希尔,却被顾安制止了。他一只手握住安德希尔的手,另一只手环过安德希尔的背,让他靠近自己腿边。
远远看去就像安德希尔跪着趴在顾安怀里。
“我不想让他受伤,就是这样。”顾安轻轻地拍安德希尔的背,这个安抚的动作他小时候从科秘斯那里学来,对于安德希尔则是完全陌生的体验。
“少将救了我,而且他对我很好,如您所见,陛下。”顾安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不可置疑,“我不想让他受伤,也不想别人伤害他。”
“冕下,你是否还不太了解虫族的社会秩序。”虫皇总算是想到了问题的症结,“安德希尔是雌奴,他受伤是因为他有罪,是他咎由自取,这是法律,也是规则。”
“我也许还不太了解。”顾安坦然,“我会学着适应,但少将没错就是没错,他没虐待我,这是事实。”
虫皇叹了口气,这位来自垃圾星的3S级雄虫实在是很特别,昨天顾安找他赦免安德希尔时他自然而然地以为也许雄虫是想亲自惩罚安德希尔,并没有多问,只是顾安忧虑的眼神让他有些意外。而今年轻的雄虫当着自己和雄保会的面如此坚决地维护安德希尔,更是让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
“我想请陛下恢复安德希尔的工作职位,不是他逼我这么做,是我自己这么想。少将很英勇,他应该在战场上拯救更多人,就像救我那样。”
顾安的话语越发坚定,有一瞬间安德希尔觉得自己认为顾安是个小孩只是错觉。
他那么稳重、有条理,说话掷地有声,带着3S级雄虫的气场,连虫皇也要让上三分。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求陛下,不要让雄保会的人过多干预安德希尔的生活了。”
顾安这句话说完,察曼冷汗都出来了。
……这不是点自己多管闲事吗!
安德希尔果然是个灾星,伤害自己老友又伤害自己,遇见他准没好事!
不过他内心骂归骂,当下还轮不到他说话。
只见虫皇沉吟片刻,站了起来。
“我会按照冕下所说,恢复安德希尔的职位。”虫皇挥手让察曼带人离开,“冕下是最高级的雄虫,今后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联系我,帝国不会亏待你。”
“不过冕下记得伤好之后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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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虫皇和雄保会,关上门的一刹那,安德希尔觉得简直如坠梦中。
就这么……结束了?
每次到来都会带来无穷无尽痛苦和羞辱的雄保会,那些自己生命中最最黑暗的、比斗兽场还要难熬却又比斗兽场还要长久的记忆,现在一个也没有重演。
甚至都没有被戴上手铐脚镣和抑制环,甚至……都没有离开家里。
还恢复了军部的职位,没有付出任何东西就恢复了职位。
安德希尔怀疑自己大概是已经死了,这些都是自己死前的幻想。
他突然狠狠地掐自己的手掌,直到尖锐的指甲穿透血肉。
……疼。
“你干嘛!”
手掌再次被温暖包裹住,棉花糖一样柔软地指尖蜻蜓点水地触碰到安德希尔的手心。
……还有顾安嗔怪的叫。
所以是真实的,对吗?
伤口飞速愈合,安德希尔再看向自己掌心的时候,痕迹已经几乎消退了。
顾安却把自己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吹,微微的风挠着安德希尔的掌心,又痒又酸涩。
他再次跪了下来,低伏在地上,额头顶着地板。
一副完全臣服的姿态。
“雄主……”安德希尔慢慢地、轻轻地说着,“奴想求一个恩典。”
顾安不喜欢他这副姿态,可安德希尔郑重的样子让他没法拒绝,又想到这是少将第一次提要求,就坐在原地摆出一副听从的姿态。
“若奴惹您嫌恶,能否赐奴一死。”
第9章 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