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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鲛人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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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束星摇想给自己一耳光。

她是那种话一出口立即后悔的人。后悔的不是她的话,而是要为自己的话付出的代价。

坦白说,她不想付,也付不起,反而还想着对方能大度地不计较。

她想收回手后退,但是踮起的脚一时重心不稳,脚踝一抽,带着卢星宇一起狠狠摔在地砖上。

石青外纱同鸭卵青裙袂叠落在一起。

束星摇捂着嘴吸一口冷气,换衣服时顺手散下来的头发垂在脸侧,刚巧挡住了卢星宇的眼睛。

很好,连补救的道歉氛围都没了。

束星摇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大小姐脾气没改过来,因为她的小脾气一下子上来,推了一下卢星宇:“对不起。”掷地有声的三个字。

其实完全不是她想说的,但这三个字和谢谢、没关系构成了她的下意识话术。

她想说,说话啊。

卢星宇真就跟个哑巴似的,一个字都不往外蹦。束星摇:破大防,他不会不喜欢空桑樨吧,然后实在对自己无语了不知道说什么?

“你想象力怎么那么丰富?”卢星宇罕见地使用了疑问句。

“我看见了。”束星摇垂死挣扎。

她个人比较爱扣细节。所以她闻出来空桑樨身上的是兰香,看出来她钗上的珠子跟卢星宇剑穗上作坠脚的珠子是一种,她禁步上最多的是水滴孔雀石,卢星岩的耳坠是半月孔雀石而卢星宇的是水滴孔雀石,卢星岩衣摆上绣的是鹤而卢星宇衣摆上绣的是兰,以及空桑樨右手小指留指甲,卢星宇也是。还有眼神,卢星宇看空桑樨的眼神真的很拉丝唉。

她把这些细节在脑子里过完一遍,没有意识到自己全部说了出来,只是由衷觉得自己要是喜欢谁,肯定会把细节挨个抠出来当对方喜欢自己的证据。真是恋爱脑,男人就不会这样。

卢星宇把她嘴捂住:“可以了。”他语气还是没变化,看着不像要发火。

她拿眼睛看着卢星宇,暗自掐了一下自己,在眼眶里逼出点水汽,交换一下眼神。

好,这把险胜。

/

郑应淮打劫的是条捕鱼的船。

这里的鱼不是狭义上的鱼,而是龙的杂交后代之一,鲛人。捕鱼的是旁边沧海岛的天魔手下,郑应淮打劫的时候这伙人在被被捕鲛人的亲朋好友追杀,郑应淮把他们连同水缸里的鲛人一起踹了下去,美美获得一艘船。

他现在觉得孤单。

束星摇跟卢星宇一下来,一个是搜刮船上生活用品惊喜发现梳子跑去梳头发了,一个是着手拆剑穗剪指甲了。卢星岩去伏案写本次行动的失败报告了。所以郑应淮一个人掌舵,一个人迎着漫天的海风瑟瑟发抖。

他翻着航海图,参照海面倒影的四灵二十八宿的方位,来来回回算了好几遍他们所在的位置,发现偏航了。

等到好不容易纠正过来航向,日轮的影子已经完全不见,月轮低低悬在半空,仿佛触手可及,清辉处处,这种清光几乎要把四灵二十八宿的角状光芒吞噬殆尽。

束星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好漂亮。我还没见过海呢。”

郑应淮低头看束星摇的脚下,因为她走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没有看到,束星摇的裙袂完全遮住了脚尖。

束星摇往他身前一错,被风荡起的发尾拂过他的面孔,她把胳膊搭在甲板上,足尖点地,单脚立着往远处看:“我以前的男......心上人说过要带我看海来着。”她的眼睛追随着被月光泼成银色的浪潮,看它的波纹又被月影切碎。

“所以你知道了他是个薄情鬼?”郑应淮按照自己的逻辑带入一下。

“是!说这话第二天,我被他打了一巴掌,理由是他认为我说话歹毒。”束星摇没有回头,很是平静的。

“所以他死了?”郑应淮的“所以你杀了他?”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吞下去。

“呃,应该是吧。我记得他被车、马车......骑马的时候摔死了。”束星摇犹豫着说道,忽然脸色一变,转头往船舱里去。郑应淮这下可算闻出了她身上的味道,是有点甜的酒味。

郑应淮想的不是她喝酒了,而是她居然把酒洒衣服上了。

他掌舵,怕整成自动驾驶安全系数低,就没跟着去。

他不知道束星摇快气升天了。她跟船舱里面对饮的两个人一照面,就痛心疾首斥道:“你们喝烈酒不行吗?就一坛甜的!”还被她弄洒了四分之一。

“不行。喝酒误事。”卢星岩拒绝干脆,朝她举杯,姿态闲适。

束星摇看着他又起一杯:“我以为男的不爱喝甜酒。”

“你也说了是不爱,不是不喝。”卢星岩想跟卢星宇碰个杯,没想到卢星宇捏着杯子的手腕一抬,他没碰着,就又朝着束星摇致意。

“可是我用过那个杯子。”束星摇再杀出一句。

“得了吧。你压根没碰杯子,你直接把酒洒身上了。”卢星岩又把一杯干了。

束星摇安静了一下,这时候卢星宇突然说:“他喝烈酒会耍酒疯。”

“我喝会吐。”束星摇被磨得失去了品尝甜酒的兴趣,在船舱中间的石头水缸跟前一停,观察里面的水,看起来像海水,一眼望到底,然后束星摇发现了一块鳞片。

“鲛人鳞是不是没有龙鳞好看?”束星摇尝试用术法让它浮上来,鳞片沉在水底,动都没动一下,束星摇直接一撩袖子伸手去捞。这里面的水冰的她汗毛都竖起来了,鳞片居然是温热的。

深灰色的,看着跟束星摇记忆中的鱼鳞没太大差别,但是映不出来一点光,硬度也大。像件工艺品,纹路从头精致到尾。

“龙鳞才不好看吧。之前玄洲那条龙陨落入海,记载的是奇丑。我忘了描述的是被刮下来的鳞还是别的。”卢星岩示意她看窗外的海底。

她手一撑翻坐上桌,用没有沾水的那条胳膊格开了卢星岩,顺着他指的方向往下看。四灵二十八宿的倒影本该覆盖整个海域,但这艘船下的海面什么倒影都显示不出来。

“我记得不是有人说付云柯是条龙吗?”束星摇一边观察星宿交替的轨迹,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卢星岩擦了一下被她一甩手溅到脸上的水珠,有点郁闷:“你第二次不叫真仙的尊称了。”

卢星宇开了另一坛酒。

束星摇不好意思了,要是记得四位真仙的尊称,她也不至于直呼全名啊。

幸好她能把居寒山搬出来救场:“我师尊跟我说的。除了他不能尊称别人。”

这个确实符合居寒山的风评。卢星岩默默回想起被记录在玉简中居寒山横空出世的一幕。他最后留那句怎么说来着,有人高声问他姓甚名谁,“居寒山。记住了。下次见面就是你们的死期。”关键是他单挑的都是上一届真仙,连衣角都没破。

她收回了放在海上的目光,还想说什么,瞥到卢星宇在沏茶,一时喜形于色,小跑过去:“花茶吗?”

“嗯。”卢星宇发出一个单音。

“花茶是不是会喝醉啊?”束星摇把茶具的上盖一掀,稍微清洗一下茶杯,往卢星宇那儿一推,“我能不能混着喝啊?”她有点期盼的样子。

卢星宇给她倒了半杯:“仙品灵植作原料的花茶,你想喝醉都没机会。”

束星摇知道灵植,也知道仙品,就是不知道居然有人用仙品灵植当原料泡茶。仙品灵植市价多高啊,用来磨丹药最次也是天品。不愧是有钱人。

她喝了一口,只觉得唇齿间涩得厉害,又重新把茶放回去,指指卢星宇的佩剑:“你的剑会比鲛人鳞硬吗?”卢星宇会意,却不置可否,只把剑递给她。

束星摇离他们稍微远一些,把鲛人鳞在地上放好,决定好构图比例,用剑把它切成四四方方的几块。每落一剑,束星摇都能听到鳞片表面如铁般坚硬纹路的崩坏声。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刚捞出来的时候用真气震不碎,她以为是鳞片硬,现在看来是她的真气不行。

束星摇叹口气:“真是该练练了。”她挑了一块最像灰豆腐的,把真气集中在掌心,然后一巴掌死死摁下去。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掌下是死物,但束星摇觉得是柔软的蛇信子舔了自己一口又咬了一口,毒液顺着掌心向上涌去,胳膊上整段经脉都无比阴冷。

束星摇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移开手掌,地上的小块鳞片完全没有了,连渣渣都不留。

束星摇又看掌心,哦,灰色的粉末全黏她手上了。她用指甲扣了一下,扣不掉,又用剑尖挑,挑开一点,顺便把她没沾到东西的虎口开了个口子,沁出一滴血珠。

“卢星岩你在海上见过龙裔吗?血缘关系不那么近的那种。”束星摇边挑边问。

“你有空往海里一跳,游到最下面,看见的那些妖兽全是。”卢星岩走到窗边饮酒,捏着的玉杯里盛一弯月光。束星摇把手上弄干净,又把卢星宇那把剑擦拭几遍,才饱含遗憾地说道:“可是我怕水。让我跳海得等下辈子。”

他们三个在船舱里闲的快把酒喝空了。

到后半夜,束星摇趴桌子上睡了好几个时辰,终于想吐了,还瞌睡着脑子就一把冲到船尾。她把后背贴上船木,缓缓滑坐下来,胃里火烧火燎,喉咙里好像呛住什么,很想立刻吐出来。

束星摇心情其实糟糕透了,她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她不爱喝酒也不爱喝茶,平常就喝水,自打来到这里,她就没吃过一顿正经饭。在小重山十几天,她能辟谷不是毅力强,而是她第三天饿得受不了,往肚子里塞了一大把丹药,她不知道都有什么用,反正疼得死去活来谷也顺便给辟了。

她辟谷之后看见食物就想吐,看见血就想晕,看见利器就想自残,身上没有一刻是暖和的。束星摇想这肯定是乱吃丹药的后果。但她发现自己心里有种病态的满足。

束星摇觉得这样就活不长了,反正又不属于这里又不喜欢这里,早死多好。又不甘心自尽。那就疼着难受着吧,至少感受到这些束星摇觉得自己还活着。

束星摇什么都吐不出来,喘息忽然就那么用力,肩头一颤一颤,就像在哭。

她觉得这时候可以偷偷哭一下,不会有人打扰。

然后卢星岩就巴巴地凑了过来,月亮停在他身后,投射下来的阴影一瞬间笼罩住束星摇。束星摇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眼神抬头看他的,只记得自己恍惚闻见他身上好甜的味道。卢星岩的瞳孔里映出她的倒影,他略略一弯腰跟她平视,语气略带惊讶:“你怎么哭了?”

这个氛围很不错,束星摇记下了。

但是束星摇认为他现在很危险。为了不让卢星宇再对自己有所不满,她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把卢星岩的脸往边上推一推,一指月亮,语气镇定:“今晚的月色漂亮得我忍不住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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