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依然热闹，早上的街道格外拥堵，复制粘贴似的车辆像极了电脑键盘，各自举着挡风玻璃这反射着太阳光，配上这沸沸扬扬的尘埃，反倒形成了独特的风景。

Bella坐在副驾上打着哈欠，她昨天并没有睡好，一心想着靠早上的咖啡来冲淡困意。而April则不紧不慢地扶着方向盘，转过头看着Bella疲惫的模样，她伸手抚摸表示安慰，像是在告诉自己的爱人不用担心。

Bella自然可以领会爱人的意思，她握住April的手，随之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吻着，像是在告诉爱人：没关系，有我在。

到达公司时已经快到九点，Bella依然负责咖啡任务，而April则坐回工位，继续梳理着投标需要的材料，直到看见Cathy也进入办公室，她才站起身来，走向Cathy的办公室汇报工作情况。

“新项目的材料我都看了，没什么问题，你下午要出去的话就出去吧，饭点回来就行，我们今天要跟一个消费品公司的人吃饭，明白吧？”汇报结束后，Cathy边整理桌面的材料，边对April说道。

“好的，师傅。”April回应，随后离开办公室。

走回工位时，April看见不远处埋头苦干的Bella，她似乎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了，一心扑在电脑前，而April心里很清楚地知道这背后的原因。只是忽然有那么一瞬间，April觉得好累，她并非不适应这样的生活节奏，亦或者会因为爱人朋友的帮助而产生负罪感，而是单纯觉得好累，好无趣。

也许他们可以很好地解决这次危机，也许不能，但又如何呢，似乎这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了。但同时她又希望可以好好解决，一方面做个了结，另一方面，终归是善始善终，不给公司找麻烦。只是成功与否，她可能都不会打消掉那个辞职的念头，Cathy或许无法理解，甚至可能以为April是在逃避，但其实，这本身就是互不干涉的独立事件。

想到这些，April无奈地摇摇头，喝了一口咖啡，准备检查昨天下属交付的工作内容。也正是这个时候，Doris又走过来敲敲桌板，带着职业的笑容，假装关心地询问这件事情对April的影响。

“还好，谢谢Doris经理的关心，没想到Doris经理工作这么繁忙，还要来关心我这位老同事。”April带着笑脸回应。

“哎，别说这些，都是一个公司的，也是大家的事。”Doris话中有话，April自然听得明白。

“那就有劳Doris经理操心了，对了，我还要跟同事商量工作，那就…”April依然笑着，说道。

“好，别太累啊April经理，我们可指望着你的。”说罢，Doris转头离开。

“嗡嗡嗡”

April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着，她拿起手机，看到Bella发来的信息：真讨厌啊这个老狐狸（未连WIFI版）。

April并没有回复信息，只是回过头看看Bella，她依然争分夺秒地敲打着电脑键盘。实在无法联想，这样的一个形象，竟然还能空出一份心思来听完刚刚所有的对话。想到这里，April笑着摇了摇头。

快到午饭时间，Bella将早上的工作内容发送至April的工作邮箱。这意味着，她会有一个下午的假期，只是这个假期，她早有安排。

几乎同时，Elsa走到了April的旁边，询问是否有时间一起午餐，April点头同意，并示意Bella一起来。

她们并没有去往常的就餐区域，而是选择了人更少的餐厅。Elsa坐在二人对面，这一幕十分和谐且熟悉，但着实也带着几分陌生感，似乎上一次坐在一起吃饭，已经是很久之前。

“我晚上会跟Helen吃饭，Bella你下午去蹲点，April，你打算怎么做？”Elsa冷静说道，塞下一口意面。仿佛在她眼里，那所谓的陌生感是不存在的。而这正是April和Elsa认识多年的默契，即便吵架冷战，一谈到正事，二人永远可以保持统一战线，保持一致对外。

“我昨天给Gill总发了信息，她没有回，我打算去公司等她，怎么样也要见一下。”April回答。

“是要见一下，这个Gill总的态度真让人头疼，她不满意你们的产出的话，当下就可以出面让你们改，拖到现在这种情况真是莫名其妙。”Elsa分析着，补充说道：“你想好跟她说什么吗？”

“差不多吧，但很难的，你知道，企业家们总是自信于自己的选择和判断，因为一定层面，他们的成功也建立在无数个过往判断之上，没有人会轻易承认自己是幸存者偏差的一员，所以即便情况不同，他们大多依然遵循着以往的思维模式。”April认真回应，将剥好的虾仁夹到Bella的碗中。

“你说的没错，因为如果不是这样，这件事就不会发生，对吧？”Elsa皱着眉头回应。

“是的，你那边有想法吗？”April吃着海鲜饭，问道。

“不知道，先聊聊看，毕竟我们都不太知道这个人的真实情况如何。诶，你说Helen这种富二代，来做什么咨询师啊，每天累得跟牛一样。”Elsa大口吞着意面，从她的表情来看，着实是感到疑惑。

“不知道，也许我们自己都快忘了当时做咨询的原因了吧。”April自嘲般回答。

Bella听着两位前辈的对话，陷入思考，随之默默说道：“其实，想做咨询师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单纯地认为，problem solving的过程很有趣，识别问题、分析问题、找到出口，本质上这是一个极其富有逻辑，且充满挑战的过程，简单来说，就是觉得，好玩…”

听到Bella的回答，April与Elsa相视一笑，Elsa打趣到：“这些问题，恐怕还是只有小朋友才知道了，你说是吧，April。”

April转过头看着Bella，笑着点头说道：“嗯。”

午餐结束后，三人站在餐厅门口，Elsa看着眼前的April和Bella说道：“这顿不算，这顿是公务餐，你们俩要单独宴请我的，别忘了！”

April当然知道Elsa的意思，笑着回复到：“我明白的，一直惦记着。”

“那就这样，祝我们好运！”Elsa伸出右手。

“嗯。”April和Bella异口同声地回应，也伸出手，完成了这次合掌。

分别后，April顺路将Bella送到了约定地点，随后便独自前往J集团大楼…

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里，Bella耐心地等着几人，不到十分钟，四人到齐。他们小声商议着任务的划分，以及注意点，并每人分到了一只录音笔。四人里的小黑最为激动，他兴奋地认为，这个过程就像是特工在执行任务。当然，在遭受了小黄和小红的白眼后，小黑又恢复到了平静。

J餐厅是Z市有名的西餐厅，是J集团创立时的第一项投资。虽说算不上高级，但由于其品牌知名度和悠久的发展历史，依然得到了不同年龄层的喜爱，所以即便是工作日也需要提前定位。对此，Bella早有准备，她提前为四人定好了靠门口的位置，一来方便观测，二来也方面撤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接下来的每半个小时里，他们都会在聊天群里更新信息，只是每个人的信息都非常一致：还没看到。

大约五点半的时候，小黑、小红、小黄分别走进餐厅，成为了晚餐点的第一波客人，而Bella则守在J餐厅对面的咖啡店里，观察着新到来的人群。

“嗡嗡嗡”，Bella的手机振动，本以为是群里的信息，没曾想打开后是Fred发来的消息：Doris经理提前下班了。

“谢谢。”Bella回复后，便在群里更新了消息，这消息也让几人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每个人都做好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任务。

不一会儿，群里来了新的消息。

小黑：啊啊啊，我好像看到他们了，先不说了！

小黄：那我现在过去你那边！

小红：+1

Bella：我在路上了。

小黑所负责的J餐厅是各种意义上最不方便的一家，它坐落在Z市郊外的小镇上，离Z公司、J集团，以及市中心都较远。

而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所以除开小黑之外的三个人全部都堵在路上，他们焦急万分，但也无可奈何。

小黑首先见到的是穿着正式的Doris，随后便看到了跟在后面的Peter，他们并没有观察四周，或者表露出任何的紧张感，也许这也正是为什么他们会选择在这一家J餐厅吃饭的原因。

Doris与Peter落座的位置十分“友好”，刚好在小黑位置的对面，所以非常方便拍照。迅速点好餐后，小黑举起手机假装自拍，实则将摄像头对准二人，留下证据。

完成好基础任务后，小黑焦急地询问其他人的情况，但得到的都是还在路上的回复。本以为可以依靠几人相互掩护来实现录音，但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等他们到了，说不定人家都吃完回家了。

于是他咬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之后，慢慢地站了起来，假装寻找洗手间，走向Doris和Peter所在的位置。而下一秒，他假装摔倒，将手上的录音笔扔到沙发下，一气呵成，看似顺利，但他的冷汗已经遍布全身…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紧不慢地汇报了工作，便开始享受一个人的西餐。

另外三人到的时候，小黑正吃得热火朝天，Bella坐在背对着Doris的位置，为了今天，她还专门准备了一件没穿过的外套，扎起了头发，这样就不会容易被发现。

小黑等几人时刻关注着对面的状态，发现对面似乎喝了很多酒，直到四人结束晚餐，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并且随着一杯杯红酒下肚，似乎Doris已经到了眩晕的状态，而Peter看起来依然正常。

没多久后，根据小黑的说法，Doris已经快要倒下，Peter随之便拉着Doris慢慢地往门外走去，靠近时，Bella低下头喝水，以免被发现。

随后，Bella起身买单，而小黑则前往刚刚的座位，捡起录音笔。四人走到门口时，发现Doris和Peter还在门口徘徊，他们好像在等车。

见状，Bella躲在三人身后，直到听见Doris的声音：“Peter总真的不行，我还有工作要做，今天不能留宿的。”

随之是傲慢且轻浮的男性声音：“没事，明天再做就好，我和你们Ked总说一声就行了。别担心，你跟着我很安全！”

Bella皱着眉头，她拿出手机，按下拍摄键，拍拍小黑示意让他拿着手机记录证据。小黑心领神会，假装打电话似的举起手机拍摄。

Bella犹豫时，Doris的声音继续出现：“Peter总，真的不行，我…真的不行。”

Bella不再躲着，而是站到三人的前面。映入眼帘的是拉扯中的一男一女，男性拉住女性的手，那女性似乎连站直的力气都快失去，只能用尽全力地挣脱，仿佛全身都在抗拒，但这力气在男性面前却显得如此渺小而徒劳。男性略带威胁地给出最后一次警告：“你不付出点什么，怎么会有回报呢，你都来这郊区了，还装什么？”

“Doris经理，我们还在等你呢。”Bella走向前，握住Doris的手，对她说道。

“你？”Doris带着一脸疑惑，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而此时的Peter终于松开手，眼前的小女生让他觉得眼熟，但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呢，Peter也不太记得，眼看人越来越多，只能骂骂咧咧地坐上旁边的商务车离开。

Bella将Doris扶到马路边坐下，另外三人在远处等待。此时的Doris已经慢慢清醒，她点燃一根烟，略带嘲讽地自言自语：“我就说背影怎么那么熟悉，看来人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啊。”

“不用谢，Doris经理。”Bella听着，冷冷说道。一阵风刚好吹过，降低了刚刚才红温的情绪。

“其实没用的，就算我跟他吃饭也说明不了什么，我们都只是棋子。”Doris抽着烟，继续说道。

Bella没有回复。

“放心，这件事不会被Ked知道，你们…祝你们好运了。”Doris叹了一口气，说道。

Bella依然没有回应。

“车来啦！”小黑对着Bella挥手说道。

“走吧。”Bella起身说道。

“嗯？”Doris抬头，不解地回应。

“一起走，我们叫了两个车，这里太远了，不安全。”Bella冷静解释。

Doris微笑着起身，并没有拒绝这位实习生的好意。

Bella收好今天的材料，放进包里，她和Doris一辆车，准备送完Doris之后再回April的家。

路上，Doris看着旁边这个一本正经的学生，笑着说道：“我就说，她怎么会喜欢上你。”

Bella没有回应，双手抱着包，直直地坐在旁边。直到送完Doris后，她才松懈下来。对她来说，今天虽然疲惫，但收获还行。

到达April楼下时，Bella抬头看到漆黑的窗户，这意味着April还没回家，她拿起手机发送短信，依然没有回复。于是她点开聊天群，向小黑等人道谢，并表示下次请大家吃饭，表示感谢。

这时电话打进来，是April的电话，她在那边清醒着说自己才结束饭局，会很快到家。挂断电话后，Bella拿起耳机，她似乎很久没有好好听过歌了，只是这种时候，她还是会习惯性地打开A-Minor，听听这位“老朋友”的歌，这让她感到轻松。

不久后April便到家，她熟练地拉起爱人的手走进电梯，带着心疼说道：“其实你可以不用在楼下的，你回家等就好了。”

“说的好像我有钥匙一样。”Bella看着爱人，反应灵敏地说道。

“我…”April一时间愣住，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Bella有钥匙，Bella是可以随时回家的，她们有自己的家…

见状，Bella还以为是自己逼得太紧，便赶紧说道：“我开玩笑的，April老师不要放在心上。”

“不是…不好意思，我不是不愿意的意思，我们去办好吗，有空了去办…”April解释到，语气微弱。

“怎么了，April老师，你又头疼了吗？”Bella担心地看着自己的爱人，此时April冷汗直冒，看起来不太好。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April说着，即便忽然的头疼让她难以忍受，但她还是紧紧拉着Bella的手。

洗漱好后已是晚上十一点，二人躺在床上。准确的说，应该是April躺在Bella的怀里，而Bella正温柔地帮爱人按摩。

April开口问着今天是否顺利，Bella讲了过程，她很担心自己是否暴露，是否做了不利于爱人的事情。没想到April只是笑了笑，温柔地说：“没关系，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至于Doris口中的“棋子”，April并不认为那有任何的问题。按照April的解释，所谓“棋子论”，只不过是对上下级关系的某种描述罢了，蛇打七寸，只是正常的商业手段罢了。

“那在April老师口中，什么都正常，什么都合理吗？”Bella不解。

“存在即合理。”April不紧不慢地说道。

“Peter做这种事情，也是合理的吗？”Bella继续问道。

“是的，而且很聪明，一石二鸟，既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又踩了敌人一脚，敌人还不能立马反击，不是很聪明吗？”April微笑着回答，似乎她并不是受影响的那个人。

“可这是错的！”听完April的回答后，Bella反驳到。

“哪有什么绝对的错和对呢？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达成目的，我们不选择用同样的方式来反击，他就是错的，我们就是对的吗？”April反问。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Bella陷入困扰。

“很简单呀，就像我们现在正在做的。我们只需要更聪明就好了，如果没有更聪明，那就吃个苦头，自己买单呗。”April坐起身子，将爱人抱进怀里，温柔地说道。

Bella点头回应，随后二人手机同时响起，那是Elsa拉的新聊天群，她在里面说着自己的战绩，看起来十分乐观。据她描述，Helen这两天会抽时间去见Gill总，这可能是本次事件最重要的催化剂，但也只是催化剂而已，化学方程式是否能成立，还要看反应物本身的特质。

April拿起手机发送语音信息，讲着自己今天等了一下午也没见到Gill总，所以明天会早点去跟，晚上的饭局很顺利，应该可以有项目推进，总归还是有好消息。发送语音时，April一直看着Bella的眼睛，Bella知道，April也同时在和自己汇报。

接着是Elsa的信息：那你们早点休息，我会和Helen保持联系，我今天太帅了，改天跟你们聊，晚安！

April：辛苦了，谢谢你，晚安！

Bella：晚安！

彻底结束一天的工作后，二人终于又可以躺下准备休息，只是刚躺下后，Bella忽然想起什么，说道：“April老师今天没喝酒也谈成了项目，难能可贵啊。”

April从背后抱住Bella，轻声在耳边说道：“好的，我努力保持。”

“嗯呢，明天见…”

“明天见~”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缘故，没多久，二人很快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