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他刚试图发出声音，桌上忽然多出一盒糖，“不睡觉的话，吃个这个糖，能清醒一些。”

难以言说的陌生情感瞬间消散，裴沅抬头。

沈意棠站在他桌边，神色冷淡地望着江予白。

“有用吗？”裴沅注意力成功转移到糖上。

“有用。”沈意棠说，打开瓶盖，倒在他掌心。

棕色的咖啡糖，一打开裴沅就闻到了明显的苦味，脸皱成一团，好半天才是弹性放入嘴中。

涩味在口腔中扩散开，几秒后只能感觉到甜味，他有些意外地笑了笑：“还挺好吃。”

沈意棠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冷不热地斜睨了江予白一眼。

江予白没有看他，双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表情淡得让人捉摸不透。

裴沅这下彻底清醒，纷乱的想法隐匿不见，他推了下沈意棠，把糖塞入他的手中：“好了，我就吃这一颗，你回自己位置上吧。”

沈意棠勾唇：“嗯，还困的话再跟我说。”

裴沅点点头，等他一走，迫不及待地扭头问江予白：“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你暗恋谁来着？”

阳光透过窗跳跃在江予白身上，他缓缓抬头，侧脸表情漠然，没有一丝情绪表露，明明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可眉眼却仿佛染上了一层霜。

裴沅一愣，觉得他跟之前不太一样。

“没什么。”江予白轻声说。

答非所问的三个字让裴沅更加困惑，他打量着江予白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察觉出他不太高兴。

因为什么不高兴？

裴沅蹙眉，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好吧，我还以为你不会有暗恋的人。”

“为什么？”江予白看向他。

“因为你看起来就不像是喜欢别人的类型。”裴沅双手合十，撑着下巴，笑容璀璨道，“所以我根本想不出来你能暗恋谁。”

江予白唇动了动。

裴沅没有给他机会，话题直接略了过去：“不讨论这个了，那个游戏你加我的时候玩了多久？说起来到现在我还觉得神奇。”

他念叨着，长睫乖巧地垂下，时不时扫动，白皙干净的脸即使不做什么，也极为引人注目。

江予白看得入神，那长睫倏然上扬，乌黑透亮的眸子转动，目光落在他这边。

裴沅问：“江予白，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从黑色的瞳孔中，江予白看到了自己的脸，他说：“听见了。”

“那你怎么不回答我。”裴沅眨眨眼。

江予白喉结滚动了下，低声说：“没玩多久。”

“那个论坛里那么多人，怎么就刚好加到你了。”裴沅笑道。

江予白没有说话。

在裴沅看来缘分的巧合，实际上是他处心积虑的等待。

如果不是认出裴沅的网名，看到那个帖子，他会想办法在游戏中添加裴沅的好友，然后默默地陪他打游戏。

“你当时为什么玩这个游戏？”裴沅又问。

毕竟这游戏在那个时候也没多少人喜欢玩，裴沅在班上说起自己玩这个游戏时，同学全部一脸懵，纷纷问他这什么游戏。

在他说完是恐怖解谜游戏后，更是不感兴趣地换了个话题。

“看到别人玩这个，觉得有趣，就下载了。”江予白缓缓开口。

裴沅好奇的都问完了，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他哼着歌，吃着咖啡糖，原本因为熬夜导致的那种轻飘飘的感觉正在消失不见，身体重新有了力量。

铃声响起，还在外面走廊上站着的同学纷纷跑回教室，看见裴沅笑着打招呼。

他们几乎是统一地忽略了裴沅身边的江予白，好似他是个不存在的人。

裴沅环顾四周，发现围绕在沈意棠身边的同学并不少。

以往都是这样，只是那个时候的裴沅没有注意，现在知道沈意棠人设是团宠，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他觉得这个人设确实完全符合人见人爱的沈意棠。

脚步声响起，班主任先进入教室，朝着门口一招手。

裴沅反射性看向门口。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快步进来，或许因裴沅看得太久感受到目光，他微微偏头，和裴沅视线对上。

裴沅心脏一跳，在看到那张脸时确定这人就是谢未忱。

少年显然疑惑他的注视，眼底虽然满是疑惑，不过还是礼貌且友好地勾唇笑了笑，眉眼略弯，呈现一种温润柔和的模样。

裴沅几乎是根据本能地将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到许闻知那边，随后他发现许闻知压根不在乎台上来的人是谁，不知道什么时候撑着脸，正直直地盯着他这边。

甚至见他看来，那原本还没表情的脸顿时挂上笑容，一个劲冲他笑。

实在无法把许闻知和谢未忱放在一起想象。

裴沅努力拼凑出两人站在一起的场景，怪到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无奈扶额，随口嘟囔了一声：“真是想象不出。”

坐在身侧的江予白听到他的声音，略微低下头，凑近些许距离后问：“什么？”

“没事。”裴沅摇摇头。

觉醒记忆这件事他谁都不打算告诉，毕竟这种事不会有人信。

如果身边人要是有一天跟他说他觉醒了记忆，所有人都是小说里的人物，他只会觉得对方的玩笑开得有些大。

“蛙趣，什么情况？”

“这人怎么回事？新生？不太可能吧。”

“这是插班生还是转学生？”

“……”

随着谢未忱的出现，班里议论纷纷。

讨论声终于许闻知有了变化。

他扭头，依旧保持着撑着脸的姿势，看到谢未忱的那一刹那，莫名有种看不顺眼的感觉，忍不住皱起眉头，眼底划过几分抵触。

恰好环顾教室的谢未忱视线落在他脸上，四目相对，一双眼里充满不爽，一双眼里带着茫然，随后生出同样的情绪。

裴沅一直注意着两人，所以很快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已经存在了浓浓的火药味。

这就开始互相讨厌了吗？

“新来了一位同学，简单介绍之后去领桌椅书本。”班主任拍拍讲台，“都别讨论了，高三了把心收回来，想玩的话毕业再放肆玩。”

教室顿时陷入死寂，所有同学统一盯向谢未忱。

被那么多双眼睛锁定，站在讲台前的少年没有任何不自在，随和地笑了笑：“大家好，我叫谢未忱，未来一年希望和大家一起加油。”

还真是谢未忱。

用书挡着脸的裴沅更加精神了。

“你认识他吗？”江予白问。

裴沅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回答：“不认识。”

他将脑袋距离书更近，眼睛一闭，恨不得就这么撑着书直接睡去。

可惜支撑力太差，他只能双手抓紧书两侧，脸随着书本时不时一动。

通过江予白的角度能看见裴沅优越清晰的下颚线，连接着白皙纤细的脖颈。

指尖略微发痒，他按耐住那种突然想去触碰的冲动，将深沉的目光强行转移到其他地方。

“那就这样。”班主任说，“领完桌椅和校服书本后你坐那边的位置就行。”

她一指许闻知那排最末尾的空位。

谢未忱应下一声，道谢后跟着她出去。

教室因老师不在重新炸开锅。

后桌见裴沅一直保持着同个姿势太久没动，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裴沅，你干什么呢？”

原本还坐得笔直地身影被他这么一戳，往前倾斜去。

裴沅浑身一个激灵，从差点睡着的迷糊状态中脱离出，揉着眼回答后桌：“不小心睡着了。”

视线有些模糊，所以他并没有看见身侧江予白抬起又放下的手。

“现在清醒了吗？要不要玩游戏？”后桌兴奋道。

裴沅转身，看到她桌上摆着一些颜色不一的牌。

进教室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后桌这些牌了，当时后桌正在跟其他人玩这些牌，裴沅听到了一点信息，似乎是什么测试牌。

“怎么玩？”裴沅问，还不怎么有兴趣。

“一个小测试。”后桌说，“能测出你什么时候有恋人，恋人现在离你多远。”

“这么神奇？”裴沅稍微眯起的眼睛睁大，非常感兴趣道，“怎么测试？”

“你在心里想着我刚说的那个问题，然后抽三张牌。”后桌洗牌后迅速展开。

裴沅知道塔罗牌，班里玩这个的同学不少，可眼前这些牌看着不像是塔罗。

“我自己印出来自玩的，不是塔罗。”见他完全被牌吸引了注意，后桌解释道。

裴沅默默在心里重复念着问题，随后抽出三张牌放在一旁。

“好了，让我看看。”后桌翻开三张牌，沉吟道，“第一张牌告诉你，你会在年轻时就有恋人，这个年轻时指的是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恋人和你非常契合，你们在一起根本不会发生争吵。”

“第二张牌……”

“等等。”裴沅诧异打断，指着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图案的牌面，“你能看着这个解读出来？”

“对，其实就跟塔罗差不多。”后桌笑眯眯道，“只是一个小游戏啦，我劝你不要当真。”

裴沅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第二张牌好像说有暗恋你的人，而且你很快就知道是谁暗恋你了，这个人离你非常近，大概就是每天都会见面的那种。”后桌说。

“第三张牌的意思是这个人会向你告白，而你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却选择了逃避，从而导致错过一段时间，建议你直面自己的内心。”

没等裴沅回答，后桌“哇”了一声：“我这次讲解的不错，比我之前给其他人测熟练多了。裴沅你别信啊，这就是一个小参考。”

第一条是未知数，第二条倒是挺准。

裴沅瞥了眼不远处的沈意棠和许闻知。

第三条……挺准的，他想象了下，如果自己真的有喜欢的人，可能会逃避。

他收起思绪，笑道：“我觉得挺准的。”

一扭头，发现江予白不知什么时候正看着桌上的牌，表情沉思，看着挺好奇。

裴沅：“能给江予白试试吗？”

后桌点头：“好，不过我这只能测同一个问题。流程还是一样，江予白在心里想着那个问题，抽牌。”

江予白一怔，下意识看向裴沅。

裴沅笑着点头：“测测看看。”

他应下一声，在后桌洗完牌后抽出三张。

“哇。”后桌一看就惊讶到合不拢嘴。

“三张牌的意思都差不多，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遵从自己的本心。至于你什么时候有恋人……嗯……就在最近一年，而且这个人离你非常非常近。牌面建议你抓住机会，不要错失了。”

非常近？

裴沅想不出这个词具体的距离，比划了下自己和江予白之间：“那是多近？跟我现在和江予白这样同桌距离？”

“就近在身边吧。”后桌收起牌说，“我现在只能说些浅显的，你们别真的彻底相信啊。”

“好。”裴沅点头，余光注意到江予白表情不太自然。

他还没仔细看，江予白道谢后转过身。

谢未忱和班主任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他搬着桌椅路过许闻知时，两人眼神短暂交锋过。

许闻知一脸自己都没发觉的嫌弃。

谢未忱敏锐地捕捉到这份不该出现的情绪，不冷不淡地扫了他一眼，发出一声不易被听见地轻嗤。

不巧的是许闻知恰好听见了，登时反击一声冷笑。

看到这一幕的裴沅不由得伤脑筋。

他不知道细节剧情，并不知道这样发展是不是按照剧情里的来。

如果不按照，那么他就彻底躺平不胡思乱想了。

班主任简单开了个班会，结束后正好下课。

教室吵闹起来，裴沅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困得不行，最终还是脸贴着桌面，将书本扣在脸上，听着说话声睡了过去。

这一觉仿佛睡了很久，直到被人轻轻按着肩膀叫醒。

他下意识坐直身体，头发微乱，白净的脸因贴着桌面留下了非常明显的鲜红印记，再加上刚睡醒还有些迷糊，让他整个人看着十分可爱。

“上课了？”裴沅含糊不清地问了句。

江予白“嗯”了一声，收回手，握紧了书本旁的黑笔。

他脸上表情太少，握紧笔又迅速松开的动作就像想藏起什么，又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更容易暴露，

“谢谢。”裴沅道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和江予白关系亲近了不止一点。

要是按照上学期分好座位那样，和江予白一天都不一定说话。

裴沅顺着想法开口：“我感觉你并不高冷，上学期为什么不说话？”

“对谁？”江予白轻声问。

“我。”裴沅指着自己，“有时候和你说话，你好像不想理我。”

“不是。”江予白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短暂沉默后哑声解释，“没有不想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