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予白抽了下手，没抽开。

裴沅放下手，开始认真地盯着他的手，像是在看什么完美的艺术品，手指游走过他的骨节、指尖。

“你手真好看。”裴沅夸赞完，又不禁叹息一声，“江予白你好瘦啊，要多吃点饭。”

关切的话语令江予白抿了下唇。

他缓缓低下脑袋，能清楚感觉到耳根温度正在急速升高，身体一同被感染，热得他濒临暴露阶段。

裴沅触碰过的地方似点燃了火焰，烫得惊人，心脏开始不安分跳动，一度想从胸腔中蹦出。

江予白猛地抽出手指。

裴沅后知后觉认为自己的动作有些过界，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又出神了。”

“没事。”江予白没抬头，喉结上下滚动，哑声道。

“你是不是很热？”他一低头看不到脸，发红的耳朵就异常显目，裴沅语气担忧道。

“有点。”江予白抬手捂住耳朵，背对着裴沅看向四周，声音没什么起伏，“继续找线索吧。”

“好。”裴沅立刻答应，也莫名燥热，抬手扇着脸，想快点从这里出去。

他用力推开棺材盖，什么害怕忘得一干二净，直到看到里面躺着一副白骨道具才回过神，手臂抖了抖。

好在白骨下面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暗层，裴沅伸手一推，露出一个密码箱。

箱子上方还刻着明显的问题：“上个房间中居住的人为什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问题下面是能转动的锁，第一面是学习两字。

裴沅转动，第二面是爱情，第三面是家庭。

裴沅选择家庭，往下一扯，锁开了。

“箱子打开了。”裴沅喊道。

“这边有个东西。”身后不远处的江予白说。

裴沅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把非常迷你的钥匙，他拿起钥匙快步走到江予白身边。

面前有一块地板颜色不同，明显可以撬开，裴沅左右张望，亮出掌心那把迷你钥匙：“难道这钥匙的作用就是撬开这地板？”

江予白拿起钥匙。

指尖避免不了地划过掌心，裴沅怕痒，几乎是反射性将钥匙还有江予白的手一同握住。

四周静默到吓人，裴沅呼吸一顿，飞快松手。

“有点痒。”他勉强笑着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

江予白微微颔首，将钥匙插入缝隙，轻轻一撬，地板被轻松撬开，露出下面的楼梯。

“这个鬼屋好像是地下两层。”裴沅想起网络上的图片，同江予白一起推开地板，“估计得从这里下去。”

他刚打算钻下去，江予白倏然抓住他的手腕，低声说：“我先。”

沉稳的话让人下意识停下动作，裴沅后退两步，等江予白进去了才跟上，看着他弯着腰的背影，忍不住问：“你是怕这下面有什么吓到我吗？”

江予白没说话。

下面有光，裴沅盯着他消瘦的背影打量

平时和江予白接触不多，同学两年，他甚至无法从记忆里搜刮出有关江予白的事，自然也无法知道关于他家的情况。

沉默逐渐蔓延，只剩脚步声回荡着，裴沅不好接着问，慢吞吞地跟在江予白身后。

直到长梯走完，他们来到一扇门前。

裴沅还没推门，突然听见里面响起熟悉的声音。

“离我三米远。”是沈意棠，这语气就差直接说出嫌弃二字。

“是你别离我太近。”许闻知拽声道，“真不知道圆圆怎么受得了从小跟你一起长大。”

裴沅眼角抽搐了下，能想象出推开这扇门后两人恨不得干架的场面。

奇怪的是，原本握着门把手准备开门的江予白不知为何没了动作。

头顶吊着灯，但角度原因，江予白的脸藏在昏暗中，无法让人看清具体表情。

裴沅只能看到他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原本没多少表情的脸此刻更加漠然，握着门把的手正一点点收紧，仿佛门把是他所厌恶之物，恨不得捏碎。

手指随着力气加重，指节开始发白，指尖泛着不正常的红。

裴沅忍不住伸手戳他的肩膀：“不开门吗？”

背对他的少年倏然扭头，深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无法捕捉的情绪，眉眼间带着几分无法诉说清楚的隐忍。

裴沅一怔，唇微动：“是我弄疼你了吗？”

他语调非常轻，像是在对一个小朋友说话，甚至有种哄人的错觉。

江予白回过神，迅速松手，那些不容易被人看懂的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语气平淡道：“不是，我刚刚走神了。”

见他不愿意多说，裴沅也没多问，伸手将门推开。

原本还在斗嘴的沈意棠和许闻知听见动静一同看来。

在看清裴沅的那一刻，两人快步走近。

“圆圆，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沈意棠伸出手去抓裴沅。

许闻知往他身后看的同时不忘拍掉沈意棠的手：“你怎么才过来？跟着你的人呢？”

江予白不急不缓地从门后出来，没理两人，越过他们后直接开始寻找这一关的线索。

许闻知语气奇怪：“圆圆，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没发生什么吧？”

他扭头盯着裴沅。

裴沅挑眉反问：“能发生什么？”

他以为许闻知问的是自己有没有害怕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撇撇嘴道：“我胆子也很大，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生，直接找线索来到了这里。”

说到最后，裴沅愈发心虚，生怕那边的江予白回头将他丢脸的事讲出来。

好在江予白并没有这么做。

裴沅松口气，低头看手时，还能感觉到贴在江予白掌心的温度。

他十分别扭地抿唇，手指晃动两下，最后放入口袋，脸颊多少有些燥热。

“怎么了？”沈意棠抬手用手背靠着他的额头，“脸看着有点红，你很热吗？”

“没有啊。”裴沅拿下他的手，“可能是这里有点闷，找线索吧。”

脑海中想起当初问江予白的话，裴沅愣住。

他说的热难道和自己现在一样，只是借口吗？

“圆圆。”许闻知喊了一声。

裴沅立刻清醒：“怎么了？”

“你跟在我后面，我保护你。”许闻知将他拉到自己身后，“这关开始估计会有NPC出来捣乱。”

场地很大，旁边有三扇门，地面上摆放着十几个小木箱，头顶的吊灯光线弱到照不到多远，再加上地板上假血，阴森的氛围直接拉满。

沈意棠嗤笑，手臂搭在裴沅的肩膀，下巴放在自己手臂上，用一种几乎和裴沅脸贴脸的姿势面对许闻知。

“你当圆圆是你呢？胆子那么小。”

这话让原本想反驳的裴沅赞同地点头：“我胆子不小。”

他丝毫没注意沈意棠与他的距离可以算作没有，只要他一扭头，嘴唇就能贴到沈意棠的脸。

许闻知看到这一幕眼都红了，抓着沈意棠的衣领用力扯开。

动作太用力，连带着裴沅一同被影响，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猝不及防往后倒去。

许闻知见状松开沈意棠，急忙伸手去扶。

裴沅已经做好摔在地上的准备，压根没期待许闻知来扶，闭着眼，咬牙等待疼痛。

后腰处忽然多了一只手，稳稳扶住他，温柔且有力地将他向前推，使得他重新站稳身体。

裴沅睁眼，以为是许闻知接住了自己，抓住后腰的手玩闹似地一拧：“你突然抓沈意棠干什么？害得我差点就摔倒了，看在你扶我及时就……”

后面的话没有机会说完，因为他看到了侧边许闻知吞苍蝇般难看的表情，手臂还维持着朝他这边伸出的动作。

许闻知在旁边，沈意棠在许闻知后面，那接住他的是……

裴沅转动着黑眸，微微偏头。

江予白站在他身侧，出挑的脸上没过多表情，哪怕还被他带点力捏着手背，也无一丝情绪波动。

看清他的那一刻，裴沅手指像过电一样猛地缩回，整个人不知所措到极致，眼神闪了又闪，结结巴巴道歉。

“那个，我不知道是你，不好意思，不是故意捏你的，我以为是许闻知。”

江予白收回手，淡声开口：“没事。”

许闻知按住想跑过去的沈意棠，往后一拉，自己率先走到裴沅身边，原本还冷若冰霜的脸不知何时被担忧填满。

“没事吧？”

“没事。”裴沅微笑，“多亏了江予白。”

“没事就好。”沈意棠挡在他面前，意有所指，“某人太粗暴了，圆圆你跟着我。”

许闻知火气“噌”一下上来，指着他的鼻子：“要不是你离圆圆那么近，我会这样吗？”

“我和圆圆关系本来就这么好。”

“……”

两人斗嘴不停，裴沅全然不在意，目光越过沈意棠，看向不远处。

少年站在靠近角落的门前，低着头，手指摆弄着门上的锁，侧脸藏在阴影中，有些晦暗不明。

或许感觉到他的目光，又或许被两人的争吵吸引，江予白扭头看来，黑沉沉的眼底死寂一片，犹如不见光的深海，没有任何波澜。

两人隔着几米距离静静对视。

裴沅手臂被许闻知大力摇晃，耳边是他们不停说话的声音，明明那么近，可却无比模糊朦胧。

此刻最清晰之处，唯有江予白那双眼，从毫无温度到柔和，然后被他一人填满。

缓慢跳动的心脏似漏跳了一拍，不知名的情绪从心底一点点扩散，直至蔓延全身。

裴沅脸颊跟随着那情绪有了反应，最初是燥热，到慢慢升温，最后滚烫到令人恍惚。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这种十八年来从没出现过的陌生情绪叫做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