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半开，外面舞台正在进行群舞表演，击鼓声隔着走廊传进化妆间，咚咚咚的在室内回荡。

几个穿着西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一群人乌泱泱地气势逼人，付青橙侧过头，条件反射地朝外面看去。

尹佳诺手还扶着门把，她表情吃惊地站在门口。

付青橙视线越过她，刚瞄到外面一个人影，程洁儿举着单反，从门外跳进来。

“我来给你们拍照喽......咦，橙子，原来你在这啊。”

程洁儿穿着一身广袖流仙裙，头发梳成飞天髻，看到付青橙，她一张脸从镜头前移开，视线落在她身上。

学校给这次参加汇演的学生准备了三个化妆间，付青橙没有和程洁儿分到一间，以为她从隔壁化妆间过来，脸上一愣，怔忡了两秒。

停在门外的几个人脚步走动，校长和书记簇拥着一个人走进来。

这是个精英装扮的男子，西装革履，个子高大，年纪约摸四十出头，鬓发微白，一双眼睛黑沉锐利，散发着上位者的气场。

化妆间一时鸦雀无声，校长挤进屋子，看到她们都不说话，打破气氛，乐呵呵地笑了一下，“大家别紧张，这是高远集团的盛董事长，他想给校庆拍个纪录片，来这取材的，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别拘束。”

高远集团？

这是，盛放的爸爸？！

付青橙心里砰砰直跳，其余学生也像得知了不得了的事情似的，她们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交头接耳。

“这是盛校草爸爸啊，好有气质哦！”

“怪不得校草那么帅呢，原来是有个帅爹。”

“高远集团还要拍纪录片啊，那我们不是都能上镜？”

......

不大的化妆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再度响起，程洁儿抓住她们讲话的空挡，镜头对准付青橙，连着给她拍了十秒的视频。

周朗清在旁边看到，不满地戳了戳她的单反。

“洁儿，盛叔叔叫你给纪录片取材，你怎么光对着橙子同学一个人拍，公平点行不？”

“我怎么不公平了，进门的时候你们每个人我都有拍啊，刚才这段，不是拍给纪录片取材的，是拍给我哥看的。”

程洁儿眼睛看向旁边，付青橙对上她的视线，眼中露出莫名的神色。

她是在说她吗，这是盛放要求的？

付青橙半信半疑，顿了一秒，她刚想说话，站在门口和校长轻声交谈的盛爸爸听到外甥女说起儿子，侧过头，对校长说了声失陪走过来。

盛爸爸身上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强大气场，付青橙呼吸屏住，程洁儿和周朗清看到他走过来，端正身形，也不敢再说什么。

“盛放怎么了，洁儿，你哥让你干什么了？”

盛爸爸不怒自威，程洁儿将单反藏到背后，吐了口气，她露出一个笑容，“没，没什么，他就是让我多拍点视频，后期给盛一碗做素材。”

盛爸爸看着她，程洁儿不敢看自己舅舅，她把头低下。

盛爸爸没得到回答，漆黑的双眸转到旁边。

付青橙紧张地抓住面前的玫瑰花。

盛爸爸个子和盛放差不多高，低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压迫感十足，付青橙唇角抿紧，一颗心在胸腔剧烈跳动。

“他那个盛一碗，你还在帮他打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爸爸的声音响起。

“在，不仅我，周朗清梁发陆询......哦，还有这个付青橙同学，都有帮哥哥。”

程洁儿拉住付青橙的手，把她推到盛爸爸面前。

付青橙有些不知所措，盛爸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盛放如果胡闹，你们这些朋友多看着他点。”

......盛爸爸这是在跟她说话吗？

付青橙安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打鼓般乱跳，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正踌躇着，音乐老师的声音隔着上方的扩音器传来。

“10到12号到候场区准备。”

付青橙听到自己的号，大脑神经立刻绷紧，她微微对盛爸爸颔首，表示自己要走了。

“叔叔，您说的话我会记得的。”

“橙子，你要上台了吗？”

见她要走，站在旁边的程洁儿问。

付青橙点点头，她提着裙摆走到打开的门外，周朗清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跟在她后面一起出去。

*

候场区在舞台左侧，台上现在表演的节目是土木工程的诗歌朗诵，全程六分钟半。

音乐老师拿着节目稿坐在候场区，他耳朵里塞着耳机，全神贯注的关注舞台。

候场区一共摆了三排长椅，音乐老师坐在第一排靠右的位置，中间几个空位没有人。

只有左边的一个靠椅，一个人跷着长腿，手里转着一支笔坐在那。

付青橙走进来，那个人听到脚步声，撑着额头的手放下。

他身形打眼，旁边有人将他认出，嘴里发出小小的一声惊呼。

“那不是盛校草吗？”

付青橙装作没看到，忽略旁边的声音，她低下头，随着同伴走到最后一排。

拉开椅子，还没坐下，刚才说话的同学又伸手拱了拱她胳膊。

“橙子，校草走了哎。”

付青橙这才抬起头，候场区灯光比舞台暗一个度，盛放丢下笔，手插着兜往另一个出口走。

付青橙有好一段日子没见他，刚看到他，他立马起身就走，心里生出不安，一些杂乱的念头浮现脑海。

他是在讨厌她吗，可是如果讨厌她，为什么还要周朗清送花给她......

一个念头还没有在脑海里转完，舞台的诗歌朗诵表演完毕，主持人扶着话筒说结束语，台下噼里啪啦响起掌声。

付青橙思绪被打乱，心底深吸一口气，她靠着椅子坐好，视线看向舞台中央。

“下面的节目是由计算机系带给大家的街舞表演，向明天。”

主持人的声音从话筒扩散到候场区。

乍然听到计算机系四个字，付青橙刚刚沉下的心猛地一紧，她下意识看向刚才盛放坐着的空位。

他没回来。

是参加街舞表演了吗？

不，不对，汇演节目没有他，他应该不会上场。

街舞的踢踏声隔着地板传到脚下，不知是不是被街舞的强烈节奏影响了，付青橙口舌干燥，不安地扶着膝盖，她在椅子上转了转。

坐在旁边的女生看她神情焦躁，以为她是紧张接下来的演出，问工作人员要了个杯子，走到饮水机那里倒了杯水给她。

“喝点水吧。”

“不用了，谢谢。”

付青橙摇手，女生见状，把水杯放在旁边的空椅上。

街舞演出排在第十，再过一个节目就轮到付青橙，音乐老师盯着节目单，街舞演出一结束，立刻走过来，将耳麦还有耳返拿给她。

付青橙将东西分开戴好，她来的时候把手机也带过来了，趁着还有一个节目的时间，坐在椅子上，她打开手机。

一个晚上没看，刚一解锁，立刻有许多消息从屏幕跳出来。

付青橙一一点开，短信有一条未读消息，她以为是快递取件，没有多想，直接打开。

信息来自五分钟前，是个没有署名的陌生号码发来的。

【爸爸找我谈点事，你安心演出，别胡思乱想】

短信没有留名字，可是这熟悉的语气......

付青橙闭上眼，她把手机放下，又看了眼盛放离开的方向。

*

“付青橙，准备登台。”

音乐老师在前面叫她，付青橙整理思绪，提着裙摆走出候场区的大门。

操场风声吹过旗帜，各个系的学生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挥舞荧光棒，眼睛注视舞台。

周玉常佩佩和一群自动化系的学生坐在班级区，她们知道这次出场的是付青橙，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拍摄设备，打开录像。

音响流出音乐，操场两侧的LED放映屏灯光流转，付青橙穿着星空礼服出现在舞台。

水晶闪烁，裙摆摇曳，台下学生爆发出惊呼，周玉和常佩佩也是一愣，对着镜头，两人失神了半晌。

“橙子今天好美哦！”

“简直就是迪士尼在逃公主嘛，好看好看，我要多拍一点！”

付青橙稳定心神，她手扶着耳麦，站在台前，等待音响里的节拍。

这首粤语歌没有什么前奏，付青橙刚在舞台站好，低沉的伴奏便从音响里流泻出来。

“心中所属唯独你

不管天似海深

今生再没遗憾

即使分开仍念记

伤心得你恻隐温馨我这半生

......”

经典的港式唱腔，温软醇厚如一杯浓稠奶茶，付青橙闭上眼睛，夜风凉爽拂过脸颊，她提着裙摆行走在舞台。

台下荧光棒挥舞，颜色跳跃夜空，歌声回荡校园。

“若某天风花雪月似金

我倾心只等你回来时贴近

俗世间江山雨落无尽放任

与沧海未尽缘分

......”

*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付青橙超常发挥，坐在台下的校领导也忍不住拍手鼓掌。

观众席有专门给演出学生准备的位子，付青橙提着礼服走下舞台，找到自己的位子坐好。

裴青蓝已经结束了合唱，她坐在付青橙旁边，兴奋地伸手搂住她胳膊。

“橙子，你唱得好好哦，我敢说，今天第一名一定是你。”

裴青蓝信誓旦旦，付青橙拿下她的手，勉强笑了一下。

“好了，别糗我了，后面还有那么多人，能不能拿奖还不一定呢。”

付青橙的节目排在中间，后面还有十多个节目，她不了解别人发挥的会怎样，不敢断言自己一定会拿冠军。

整个汇演接近四个小时，七点开始，十一点结束。

程洁儿的单人舞排在第十五，琵琶拨动弦声，程洁儿光脚踏上舞台。

LED放映屏丝带翻飞，程洁儿结束最后一个动作，挥手跟台下人致意。

压轴出场的是魔术，付青橙对魔术没有兴趣，她低头看手机，正翻动网页上的新闻，裴青蓝头凑过来，瞄了眼她的手机。

“对了，听说那个跟你竞争的尹佳诺，生病不能上场了。”

生病？

“对啊。”

见她看过来，裴青蓝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反正就哭着跟老师说自己没法上台，上台她会死之类的，呵，也不知道什么毛病......”

付青橙想起化妆间里的事，停了一瞬，她问，“那她的节目已经取消了？”

“是啊，她都这样说了，老师哪里还敢让她上场，万一闹出人命怎么办，不过我听说，好像有一个节目提前准备了但是没有报备，老师大概会用这个弥补时长吧。”

话音落下，舞台上的魔术进入到解密阶段。

魔术师拿着水晶球绕着水箱走了两步，台下一群人鸦雀无声，眼睛盯着箱子。

气氛安静，付青橙随着大家的视线看向舞台，她本来只是随便看看，视线一转，接触到舞台角落的某个身影时，眼神蓦地一动。

在靠近投影屏，接近候场区的地方，盛放的身影出现在射灯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