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颜夜和董飞答应淮南放学一起走，颜夜在上学的路上开始经常偶遇淮南。

早上颜夜出门时，会看到离自家门口五六米远外淮南的身影。

淮南见到颜夜后，会一边热情地打招呼一边跑到颜夜身边，把自己刚刚在早餐店买的包子以及从家里带来的旺仔牛奶分享给颜夜。大多数情况下，颜夜都会选择拒绝，但淮南还是每日都带两份。

九月底月考结束后，颜夜从考前紧张复习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有闲暇对近期发生的事情进行复盘分析。一日清早上学的路上，颜夜问道：“你班主任搬家了？”

“啊？什么班主任？”淮南表示疑惑。

颜夜注视着淮南的眼睛，几秒后接着说：“我记得你说你以前班主任住这条街，你才不从这边走。怎么现在天天从这边走？”

淮南愣了愣，眼睛直视着前方以避开颜夜的目光，故作轻松地说：“嗨，我这不是走了一次，发现我没碰见他！估计……他是搬走了吧。”

“你以前的班主任真住在这条街吗？”颜夜接着问。

“怎么？不信我？”淮南反问。

颜夜没有回答，也没有接着问下去。

其实在颜夜最开始询问时，见到淮南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就猜到了答案。好在颜夜不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他喜欢自己通过推理判断得到结论，对于见识别人尴尬这件事没有太大兴趣。

淮南见颜夜没有作答，立马岔开话题，说：“对了，咱们秋季运动会马上就要到了，你准备报名吗？”

虽然话题转得生硬，但好在彼此都心照不宣。

“不准备。”颜夜说。

淮南早已猜到颜夜不准备参加，之前淮南有意无意和班级里六中毕业的同学聊天，同学透露颜夜很少参加集体活动。淮南这么问，一是想缓和气氛，二来也有自己的小私心，只见淮南接着说道：“我准备报一万米长跑，正好你没有项目，到时候能给我送水吗？”

“送水这事儿班长会安排的。”颜夜婉拒。

“可是那不一样啊，再说了到时候赛场上项目那么多，要是他们不上心，把我忘了，那我岂不是要渴死？”

“我会提醒董飞的，他是体委，不会不管。”颜夜说。

“不行不行不行，”淮南连连摆手，“董飞那个神经大条的人，我可信不着他。”

颜夜一时找不出其他借口拒绝，但也没直接同意。由于离运动会还有段时间，此事便搁置下来，只是颜夜每日都要听淮南唠叨一遍。

在运动会召开之前，全校师生要一起进行教学楼的大扫除。一中每年会组织两次扫除活动，一次在四月份春暖花开之时，一次就是在十月份即将迈入冬天之际。

扫除日定在运动会召开的前一天，每个班级的学生会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去体育场布置运动会时各班学生落座的帐篷，另一部分留在教室里打扫卫生。董飞和班长、生活委员以及十名同学去了体育场布置帐篷；剩下的人都留在教室里，由副班长吴道统筹清扫教室。

教室的清扫工作包括教室地面扫拖、门窗玻璃擦洗。颜夜和淮南共同负责班级里一扇窗户的擦洗工作。原本钱诚、魏天和淮南这组铁三角要一起负责换水工作，但淮南见颜夜落单，便自告奋勇跑去擦玻璃，吴道就让他同桌麦博加入到换水的队伍里。

为保证学生安全，二楼及以上的班级只需清理室内一侧的玻璃。但由于十七班处于一楼，因此窗户的内外两侧均需擦洗。

颜夜踩着凳子站到桌子上面，准备开始擦窗户高处，转头看到淮南还站在地上犹犹豫豫地把腿抬了又放下。

颜夜说道：“要不你擦下面，上面我来擦吧。”

“不不不，我要擦上面。”淮南深吸一口气，双手牢牢地扶住桌子，然后抬起腿颤颤巍巍地踩在凳子上。

颜夜看着淮南低头反复确认凳子和桌子之间的高度差，双手紧握窗框借力，最终哆哆嗦嗦地站在桌子上面。

“你恐高？”颜夜问道。

“没……没有啊。”淮南结结巴巴地否认，“我这是具有安全意识。”

颜夜笑道：“这个桌子不到一米，加上你的身高，从眼睛看向地面的距离不到三米，真的是高啊！”

“唉，我说颜夜，你现在都会嘲笑我了啊！”

颜夜的笑容仍挂在脸上，说：“我总是上下不方便，要不你站在下面给我换洗毛巾吧？”

“不行，你去换洗毛巾，我偏要擦上面。”

“那室内的玻璃你擦，室外的我擦，怎么样？”颜夜提了另一个方案。

“不行，室外上面的部分我一起擦了，你擦下面吧。”

颜夜见淮南一直坚持，心知扭他不过，就跳下桌子，承担起换洗毛巾和擦下面玻璃的任务。

淮南自小就有恐高症，从没尝试过攀岩、登山之类需要登高的运动。但当他看到颜夜站在桌子上擦着靠近天花板的玻璃时，他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他不希望颜夜独自面对危险，而他却在一旁无能为力，即使这种危险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他把登高看作一件危险的事情，不论多高。

虽然他知道像这种一米不到的高度，即使摔下来也不会断胳膊断腿，但他仍觉着不如双脚踩在地面上面安稳。

他不明白，为何他刚刚有一瞬间十分担心颜夜会掉下来，更不明白为何自己不是口头提醒，而是偏要抢下这份差事。

明明感到害怕的是他，不是颜夜。

或者他只是想判断一件事，判断自己对于颜夜的过分关心是否可以打败内心对于高度的恐惧。

事实证明，是前者胜利了。

虽然全程淮南颤颤巍巍，一直抬头盯着天花板的方向，不敢向下看，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他发现自己对颜夜，已经从最开始的好奇，转变成不自觉的在意。并且这份在意，快要多到不受他控制的程度。

擦完最后一下，淮南准备转身下来的时候，看到颜夜高高抬起的手臂，示意淮南扶着他。那一瞬间，他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只觉一股暖流从体内划过，好像有些东西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