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有些担忧地看向赵瑟瑟，赵瑟瑟当即会意，往后退至琴女演奏时的暗台，此处不算太近，不至于被波及，也不算太远，就算……上官飞燕动手，自己也能先牵制一二，不至于让她影响自己的……朋友们。

她牢牢握着上官飞燕的手腕，像是安抚，道：“别担心。”

上官飞燕的目光从赵瑟瑟的手移到她带着关切的眼，沉默着摇摇头。

赵瑟瑟的关切有三分是真的，她厌恶这样虚假的自己，又本能地用这样的手段保护着自己，她的目光落在了那道雪白的身影上。

西门吹雪的目光才从赵瑟瑟身上移开，对于那五个高手却没有看一眼，只冷冷道：“我的剑一离鞘，必伤人命，你们一定要逼我拔剑吗？”

五个人中，已有三个人的脸色发青，可是不怕死的人，本就到处都有的。

突听风声急响，雁翎刀已卷起一片刀花，向西门吹雪连劈七刀。

三节棍也化为一片卷地狂风，横扫西门吹雪的双膝。

这两件兵刃一刚烈，一轻灵，不但招式犀利，配合得也很好，他们平时就常常在一起练武的。

西门吹雪的瞳孔突然收缩，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剑已出鞘！

霍天青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小凤，陆小凤不动，他也绝不动！

马行空却已霍然长身而起，厉声道：“霍总管好意请你们来喝酒，想不到你们竟是来捣乱的。”

喝声中，他伸手往腰上一探，已亮出了一条鱼鳞紫金滚龙棒，迎风一抖，伸得笔直，笔直地刺向花满楼的咽喉。

他看准了花满楼是个瞎子，以为瞎子总是比较好欺负的。

只不过他这条滚龙棒上，也实在有与众不同的招式，一棒刺出后，只听“格”的一声，龙嘴里又有柄薄而锋利的短剑弹了出来。

花满楼静静地坐着，等着，突然伸出两根手指一夹，又是“格”的一响，这柄百炼精钢的龙舌短剑，已断成了三截。

马行空脸色变了变，一抖手，滚龙棒回旋反打，一双龙角急点花满楼左耳后脑。

花满楼叹了口气，袍袖已飞云般挥出，卷住了滚龙棒，轻轻一带。

马行空的人就已倒在桌上，压碎了一大片碗碟，花满楼再轻轻往前一送，他的人就突然飞起，飞出了窗外，“扑通”一声，跌在荷池里。

苏少卿不禁失声道：“好功夫！”

花满楼淡淡道：“不是我的功夫好，而是他差了些，云里神龙昔年的武功，如今最多已只不过剩下五成，莫非是受过很重的内伤？”

苏少卿道：“好眼力，三年前他的确吃了霍总管一记劈空掌。”

花满楼道：“这就难怪了。”

他这才终于明白，马行空为何会是这样一个谄媚讨好的人，在刀头舐血的朋友，若是武功已失去大半，就不得不找个靠山，能找到“珠光宝气阁”这种靠山，岂非再稳当也没有。

苏少卿忽然道：“我也想请教花公子闻声辨位、流云飞袖的功夫，请！”

“请”字出口，他忽然将手里的筷子，斜斜地刺了出来。

这个温文儒雅的少年学士，此刻竟以牙筷作剑，施展出正宗的内家剑法，一霎眼间，就已向花满楼刺了七剑。

陆小凤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霍天青，霍天青不动，他也绝不动。

地上已经有三个人永远不能动了，雁翎刀斜插在窗棂上，三节棍已飞出窗外，练子枪已断成了四截。

剑拔出来的时候，剑尖还带着血。

可剑尖的血却没有来得及滴落，血随着西门吹雪的剑朝向了暗台。

霍天青就是此时动了，窗口又忽多了七个人，他们围住陆小凤，而霍天青想要拦住西门吹雪。

暗台竟还有一道窗，冷风从窗口将帷幔吹起，犹如池中摇摆的荷叶，而在帷幔中的两个人已不见了踪影。

那长剑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赵瑟瑟却冷静得像是死的不是自己，“为什么？难道给严立本消息的人是你？”

上官飞燕有些惊奇，道：“你看出来了？你还看出来了什么？”

赵瑟瑟道：“他会死的。”

上官飞燕知道她说的是霍天青，却全无刚才的伤心，笑道：“那是他的荣幸。”

赵瑟瑟也笑了，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他对于背叛严立本的事情心怀不安，所以你设了这个局，让他在第一次无关紧要的地方放弃你，当对你的愧疚压过对严立本的愧疚，你就有了杀我的机会。”

上官飞燕道：“可惜我手中拿着剑，不然我都想给你鼓掌了。”

乌云已遮住了月，长剑的冷光映在持剑人的瞳孔中，赵瑟瑟道：“不急，上官小姐不妨听一听我的另一个……猜测。”

上官飞燕看她，道：“赵小姐有何高论？”

赵瑟瑟道：“既然手中持剑，你为什么不动手呢？”

她看向上官飞燕，温声问道：“你在等谁呢？”

上官飞燕只是微笑，道：“你还是这么不怕死。”

赵瑟瑟道：“如果你说的是茶楼上的事，只能说我知道你不会杀了我。”

上官飞燕的眼风却比剑锋还利，高昂着头，淡淡道：“不，我说的是，渭水行舟。”

电闪雷鸣，乌云蔽月。

赵瑟瑟的神色终于变了，一切在脑海里串联起，道：“追杀我的人，是你。青衣楼、你，你们是二皇子的人。”

上官飞燕道：“你还没这么笨，”

赵瑟瑟冷笑道：“你们还是没有放弃，一箭双雕，既可以得到金鹏王朝的财富，又可以杀我灭口。”

上官飞燕轻笑一声，眨了眨眼，道：“有始有终，是基本素养。只是没想到独孤方做事这么不靠谱，上官丹凤居然没死，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会下来陪你了。你刚才问我在等谁，现在，你知道了吗？”

赵瑟瑟沉默了，嘴角扯出一抹笑，道：“上官小姐当真是把人心算绝算尽。”

上官飞燕道：“所以赵小姐的决定是什么？”

赵瑟瑟沉默片刻，道：“李银月可是你的人？”

上官飞燕冷笑道：“她现在没死已经是算她命大，若非是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管闲事，怎么会惹出现在这么多事！”

赵瑟瑟闭上眼，声音虽轻却极为认真，道：“去吧，哥哥需要你们。”

黑夜中浮现出一道身影，是赵家的暗卫，赵敬禹留了一小队人给赵家，其中三人守赵士玄。

至于赵瑟瑟的三个暗卫，因担心兄长，也是出于防备上官丹凤的考虑，已在昨夜让其中两人暗中随他去了西州。

暗卫神色不忍，道：“小姐……”

赵瑟瑟对上官飞燕道：“你在一开始就派人跟着哥哥他们了，对么？但那时你不确定，所以在今天宴会开始时，新的人会将你的计划传给那些人。”

上官飞燕嫣然一笑，道：“只有一点错了，是在去茶楼见你时。所以……不要再妄想拖延时间了，我的时间是不多了，但你哥哥的时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赵瑟瑟已经神色大变，她几乎是立刻道：“快去救哥哥，你就算在这也对付不了她。”

暗卫知道赵瑟瑟说的是实话，咬着牙行礼，随即消失在黑夜当中。

锋利的剑带来疼痛，赵瑟瑟的唇微颤，她闭上眼，不再说话。

可一声剑鸣，脖颈上的剑瞬间松开，又很快被另一只手握住。

赵瑟瑟不必睁眼就知道是谁，她念着那个重生后第一个刻在自己心间的名字：“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我在。”

夜风吹拂在伤口上，带着几分刺疼，赵瑟瑟睁开眼，笑了笑，这是她第几次死里逃生？她从重生到现在多次冒险，带着惩罚自己般的求死的念头冒险，但她却还是活着。

那就好好活着吧。

不管这个世界和之前的有多少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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