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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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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生了什么,司马仪也记不太清了。

只隐约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身子坠入万丈深渊,意识却渐渐腾空,恍若灵魂出窍一般,彻底摒弃了肉体凡胎的束缚,她似乎再也感受不到自己,唯有胸腔中灼灼燃烧的碧魄珠散发的温度让她有几分现世的真实感。

飘飘忽忽。影影绰绰。不得其解。

终于在濒临放弃的某一刻触底,落入了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于是她松懈了思绪,任由自己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身旁有人唤她:“祁筠。”

祁筠。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口吻。

司马仪慢慢强撑开眼皮,一道微光从那人肩头泻落,从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映出了他的容貌。

清冷而瘦的面庞被昏光打上一层虚无缥缈的光影,身下一袭白衣湛湛胜雪,落了数朵鲜血染就的红花,仿若雪中红梅,孤冷萧索。

他眉心紧锁,额头渗出了些汗,密密的沿着脸侧滑落,双眸蒙了一层迷离潋滟的水雾,视线凝落她面上。

照、夜、栖。

这个名字跳入脑中的刹那,零星断续的记忆汹涌而来。一股剜心的疼泛起,如钝刀般磋磨着,呼吸不能。

照夜栖见她醒转过来,忙将她扶起来,焦急神色不减,同时继续给她输着灵力,“……祁筠,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司马仪脑子很乱。体内那股力量仍在暴走,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生死存亡之际解开了碧魄珠的封印。

当年受妖珠控制,她不可控制地在天下人面前现出了妖身,以致功败垂成。

她这些年拼命修炼,才勉强封印住它,却没有想到该来的还是逃不过。

早在很多年前,她就不再是她自己了。她被同化成了一个妖族,一个异族。

只是她不肯承认罢。

司马仪沉默地咬着唇,消化着这个事实。

同时很多疑惑渐渐明晰。

照夜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妖族的暴乱是受他指挥吗?沈逢春的死和他有关系吗?

当初两人谈笑的那句戏言重现耳边。

她问,若我和旁人成婚了你当如何?

照夜栖那句话不似作假。

“我一定会杀了他。”

是他吗?是他吗?是他做的吗?

司马仪心乱如麻。

理智和情绪在平静的外表下做着激烈的斗争。

沈逢春死了。

沈逢春死了。

沈逢春真的死了。

没由来的,沈逢春威胁她的那句话犹如梦呓般响在耳边。

“但愿你不要后悔。”

悔……她不清楚到底悔在何处,分明步步为营,十余年不曾懈怠,她自认问心无愧,却仍旧抵不过天命。

真的……该悔吗……其实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肯定她所做的一切,那么一切就都是有意义的。可是时楣望向她时的眼神,分明昭示着对迷途之人的怜悯,沈逢春刺人的话语也都是对她的不解和怨恨,但他们明明是最该理解她的。他们却问,你悔吗?

父亲,我真的做错了吗?天下真的需要一个鹤云台吗?谁能给她一个答案……

司马仪吸了吸鼻子,不忍再想,随后沉重地抬眸,两人距离很近,她几乎是仰卧在他大腿之上,被他托着肩背,鼻息可闻,那么近,又那么远,他担忧的神色不似作假,他居然是在忧心自己吗……他果真为了自己杀了沈逢春,发动了这样一场入侵吗?

讥讽的眸光一闪而逝,隐在了黯淡的天光下。

绝不可能。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罢了。他早就想这样做了,不是吗?

司马仪不自觉地绷紧下巴,感受到浑身都有些微微战栗,愤怒在一瞬间将她的隐忍,筹谋,理智吞没。

她再顾不得什么,垂落在暗处的手攥紧,猛地挥向照夜栖,一把水雾凝成的匕首显露出来,冷锐的刀光在一瞬间将两人的容色映照出来。

照夜栖一愣,压根来不及躲避,亦或是,没想过躲避。

尖利的刃就这么直直插入了他的心口,力道之大,深深嵌了进去,照夜栖闷哼了一声,面上未见怒色。

他垂下眸子,看了看那把刀的位置,将手覆在了司马仪的手上,十指交缠,他感受到了她的颤抖和恐惧。

似知晓她心中所想,微微起伏的胸腔涌出些苦涩,他轻声为自己辩解:“……不是我。”

照夜栖今日本在春风楼买醉,他仰卧在楼台,冷眼看着迎亲的队伍浩大庄严,走过一条条长街,刺眼的红,喧天的鼓,都生生地拨着他心上的那根弦。

他刻意地忽略掉,只一个劲儿地灌着酒。

这没什么大不了。在他漫长的岁月里,无论祁筠,还是司马仪,都只如刹那流星,不留痕迹。

可为什么,他会有一点难受。

照夜栖紧闭着眸子,不忍再想,他穿了她爱穿的白衣,喝着她爱喝的荔枝酒,自顾自地折了几段旧忆沉湎其中。

可是……故事里的人分明就在眼前,分明就在几步之遥的楼阁之下。

他或许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可是他没有立场去质问,去阻止,去挽留。

唯一能做的便是冷眼旁观,但他连这样做不到。

一股怒火在心中腾起。

刺耳的声音响在耳边,道破了他的欲望——杀了沈逢春。

杀了他。

杀了沈逢春,祁筠就会选他吗?

绝不可能。绝无可能的。

照夜栖讽刺地勾了勾唇,仰头将那小半杯荔枝酒一饮而尽,瓷白瓶子顺着他垂下的手,从窗台颓然滚落,啪嗒一声碎在喧嚷不绝的街道上,惊起行人几声惊呼。

碎瓷片被随意踩在行路人脚下,踢到了无人在意的角落,在寻常的日光下泛着浅淡柔和的白光,彻骨而冷。一如旧时代的断桥残垣,碎在深秋锁梦中,赴明月苍苔之邀,只在冷寂的月光下呓语着经年别绪。

他也终于醉了过去。

再醒来时,外面已变了天。

妖族入侵了这座城。

——楚江所辖黑天城的妖。黑天城为妖族禁地,关押的都是些凶残的大妖和古兽。而楚江作为守城者,几千年来一直尽忠职守,不曾有分毫懈怠。他几乎没有私欲,也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况且黑天城有着神的封印,没有任何一只妖能冲破束缚。

照夜栖想不明白他的突然叛离,也不清楚他何以有这样的能耐。而他在将城中的妖斩杀后,才迟钝地意识到唤醒自己的并不是那些作祟的妖物,而是和祁筠同命相连的碧魄珠。

时隔多年,他居然再次感受到了那一半珠子的感召。他还以为肉体凡胎的祁筠不能控制那颗妖丹,所以才会在异变一次后,他对于那颗妖丹的感应全然消失。

但与此同时,照夜栖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顺应妖丹的感应,逆着失控的妖潮来到了此处。

在谷底看见了现出了妖身的祁筠。护体的金光庇护了她的性命,才让她从万丈之上的悬崖上摔下来毫发无伤,然而更大的威胁是她体内那两股不相容的力量正在做着剧烈的对抗。

照夜栖心中一酸,原来不是碧魄珠沉寂了,而是她这么多年都在拼死压制。

“……不是你,呵,你不是妖王吗?没有你的命令,他们怎么敢?”司马仪缓缓松开了手,那把匕首归于虚无,唯有他胸前的衣衫被濡湿了一大片,深红浅红,宛若水墨山水。

照夜栖思绪回笼,他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解释下属的突然叛变,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楚江这样做的动机。

司马仪恢复了理智,却仍旧有些茫然,她推开他,慢慢站起来,有微弱天光穿越重重迷瘴倾泻入谷底,脆弱而美丽的光影跳跃在五步之外的脚下,她的声音平静而低缓。

“沈逢春死了。”

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确实也无关紧要。

生死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和往昔的联系一点一滴地减少,终有一天,这条路上只会剩下她一人。

照夜栖愣住,他承认自己有过卑劣的想法,他想过杀了沈逢春,无论是在很久之前的鹿茸山上,还是在当下,他都有很多理由杀了沈逢春,他都有无数个杀了他的念头。

祁筠和沈逢春青梅竹马,有着许多他未曾参与的过去,他们一同成长,一同分享着胜利的喜悦,一同走到如今,立场相同,志趣相投,甚至还有着彼此父母双方都认可的婚约,是这样天经地义的一对眷侣……

心口处燃起些浅淡绵密的疼痛,说不清是因为伤口,还是别的什么。

可是他始终没有动手,沈逢春的死真的和他无关。

照夜栖望着她孤寂决绝的背影,默了片刻,道:“这些妖都是被封印在黑天城的,你应当知道黑天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的封印不是我一人能够解开的。我不知道黑天城的妖为什么会潜逃作乱,但我发誓,此事和我没有丝毫关系。你若不信……”

司马仪回身打断:“我没有理由不信。”信不信都没什么要紧的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本来也没有希冀找他要个公道。

方才一时意气伤了他,本就是冲动之下的不计后果,所幸自己尚有价值,他才并未追究。

照夜栖站起身子,目光和她直视,“我今日醉倒在春风楼,醒来时衢州已经沦陷了,我感应到了你,所以才来到此处。”

衢州沦陷……司马仪的脑子嗡然炸开,她太沉溺在沈逢春死去的悲痛中了,以至于忽视了当下的情况,如果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入侵,如果扶昭城已经沦陷了呢?那各州早就……

司马仪顾不上细想,“带我回衢州!快!”

照夜栖是妖,瘴气并不会压制他的修为,他展开双翅,辉煌明熹的金光在瞬间铺满阴暗的谷底,大有直冲云霄之势,他上前一步揽过司马仪的肩,一刹腾空而起。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恢复了缓慢的更新……

第41章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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