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浅浅又聊了几句，倒是一见如故。疾风自小身体虚弱，愿意和她交流的同龄人极少，每天就喜欢在家里自己捣鼓一些材料，现在和济光几番聊下来，眉宇间倒是少了几分久居室内熏养出来的阴霾。

终于回到城堡室内，济光甩了甩因为骤然感受到重力而不适的四肢，她因为和疾风聊了几句回来的已经不算早了，没想到早已离去的空域学生们都还聚在食堂一角，不曾散去，也没有拿吃食。

几乎所有空域的学生们都参加了游泳课的学习，阿泽站在小燕身边阴沉着脸，一反平时的暴躁老大哥仪态。

反倒是小燕，顶着一张正太脸站在人群中央抚慰着众人。

虽然变成了人身，但大多人还保持着自己动物的饮食习惯，选取的食物要么纯肉要么纯素，一般经过简单煎煮烹炸甚至直接生鲜的肉类都是最受欢迎的。济光取了几块无人问津的金枪鱼三明治打算带回宿舍，目不斜视地从小羽毛们的身边路过，倒是想起了某只一天到晚把自己裹得黑不溜秋的蝙蝠，他要是空域的人怎么不需要再学一学游泳的。

阿布跟在济光后面慢悠悠地游着，游泳课她全程都跟在一边“你跟疾风要那件衣服是要干什么啊？”

济光：“送人。”

阿布：“送谁啊送谁啊，这玩意穿的人可不多。”

济光：“别猜别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回到宿舍，没见群芳芳。济光又凭空捏了个桌子摆设在两床中间用来吃饭，宿舍内家具墙壁温润光滑的手感她很喜欢，就是她这边一应的乳白色确实单调了些，群芳芳那半边空间倒是颇为灿烂，她给宿舍带来如此色彩实谓功不可没。

随手捏了个花瓶，为了增加一点设计感还捏了一些褶皱。济光见时间还早，便打算出门采点植物回来装点一下宿舍。

真是每一次出门都会被瞬间的海景震撼到，形态各异的巨大贝壳群坐落在身后，三三两两的人从不同地方进出，济光回想了一下刚才课上疾风揉捏她的几块肌肉，放松了身子缓缓潜到珊瑚礁下方。

早些时候她便注意到了，不同于现实世界海下被爬满的海草或是嶙峋的砂石，这海底世界缤纷的色彩除了珊瑚鱼群，更来自不同的植物。

海下阳光照射不到，现在环境已经有些昏暗了。济光从海草群里捡出一根细长而柔软的叶片，叶片上布满了微小的光点，仿佛星辰点缀，在海草簇拥的黑暗中正是这些细密的光点吸引了济光的目光。

“像不像斑鲨。”阿布跟在一边随手捡起一根草叶放到嘴里嚼着。

“这是什么？”济光对阿布的比喻表示无奈。

“光灵草，据说是海神为了留下月光在海下创造的，会散发出夜晚微风中夹杂着淡淡的月光香，”阿布耸耸肩“那谁知道月光是什么味道呢，光灵草一离开水就会腐烂。”

济光倒是很喜欢这浪漫的故事，可惜宿舍不能全被海水充满，不打算带回去了。

“你对植物很感兴趣吗？”阿布看着济光小心翼翼地挑选着一些娇嫩的花。

“嗯，没见过嘛。”济光也没不好意思，又采了几朵红紫色的大花，感觉群芳芳应该会喜欢这个“要是什么奇怪的植物你记得提醒我啊。”

“你尝一口这个，”阿布埋进草堆深处拔出一根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褐色藤蔓递给济光。

济光在海下隔着避水珠闻不到味道，秉着对阿布的信任轻轻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液涌进口腔。眼前一阵迷蒙，恍惚间竟是仿佛见到了季白和一众老师站在一边。回身一看，蚌壳群初具规模，无数虾兵蟹将在里面爬上爬下地布置着。季白含笑和身后一位身着白羽披风同样俊美无双的男人交谈着，黑纱飘散，在这两人身上竟品出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怎么样，看见什么啦？”阿布睁大双眼一脸期待地看着济光，手上还捏着她小半根没吃完的草叶。

其实也就是一瞬的事，济光却仿佛身临其境，回到了当时亚特兰蒂斯给他们布置宿舍的时候，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

“这是记忆藤，可以记录一些它经历过的记忆片段，”阿布见济光上嘴又要咬，忙补充“不过这个吃多了会让人晕乎乎的。”

济光遗憾地把这生物监控放下，低头看了看已经收获颇丰装满一袋子生机的鱼皮袋，启程回宿舍。

“这边都是一些还算常见的植物，很多稀有灵植很少见的，有一种龙焰草还能在海下冒火呢！”阿布托腮“这种应该只能在杜恩斯小镇见到了，更珍稀的就可遇不可求了。”

“在海下冒火？那岂不是和灯明哲教的魔法一样。”

“啊…这倒是没想过，”阿布对于共通的魔法不算了解，蚌壳族千百年来都靠着自己自成一派的魔法体系，她自己也是勤勤恳恳传承着亚特兰蒂斯的后勤保障一职“魔法天赋高一些的海域公民都会火系魔法…只有一些魔药师会更关注这些吧。”

倏尔，简单白裙的小姑娘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对不起啊济光，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事，走吧。”济光一边游一边往下塞了塞已经冒头超过袋子的花枝。

翌日。

“所以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济光看着群芳芳拿起一块玉米虾皮饼蘸了蘸芝麻萍酱，那饼单独吃起来干涩顶饱，像极了压缩饼干。

哦，某种意义上这可能就是放大版的鱼食。

群芳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昨天晚上很晚才回到宿舍：“和淡水鱼们在一起。”

济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海桑果果汁，她好像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味道：“我看其他淡水鱼可没有你这么无精打采的。”

隔壁桌子那只帝王蟹兴奋地张牙舞爪恨不得要爬到桌子上。

群芳芳：“先不说别的，我听他们说马上要开正式的三域大会了，到时候陆域的米德加尔特和空域的阿斯嘉特都会派人过来。”

济光：“你们消息这么灵通的？”

群芳芳：“何止，这不是第一次交换学习嘛，你们亚瑟王和空域那只座山雕也要来呢，估计下次季白上课就要正式宣布了，咱们都要到场的。”

话头堪堪止住，群芳芳的目光越到济光背后，随着一个黑色的修长身影缓缓移动，然后挤眉弄眼：

“济光，好像有人找你。”

“…鱿鱼干？”济光有些不敢置信地抬眼，人一多起来薛翼就显得有些寡言，在沉默地递过来一包鱿鱼干后转身就要走。

“嗯。”

“你怎么搞到的？”

“自己做的。”

阿布在仗着别人看不见而探过头肆无忌惮地评价：“按套路不应该说自己做多了所以稍一份给你吗？”

济光在桌子底下伸腿踩阿布的脚。

还想多说，看着旁边一脸八卦的群芳芳和沉默却瘦削耸立如青松的薛翼还是咽下了话头。

至于阿布，刚开学这一周她会一天到晚跟着济光，拦也拦不住，躲也躲不掉。

“下了海域史课可不可以在廊桥见个面？”

“好。”

济光撕下一条鱿鱼丝，入口劲道，独特的烤制熏香和鲜美一起充盈口腔。哪怕已经被烤制成干，还能感受到肉质的柔韧和回甘，是极新鲜的鱿鱼。

连她都惊叹于薛翼的手艺，遑论群芳芳和阿布了。群芳芳扔下压缩饼干，只觉得自己此生没吃过这样口感和口味俱佳的没事，哦或许上次济光给的火腿也算上一件。

没给她们留下太多时间沉浸在美食带来的幸福中，新一节海域史如约而至。

“济光小姐，陆域空域的外交种族都包括哪些？”

公孙毅笑眯眯的跟济光提问。

皮笑肉不笑的，但济光知道了他抵触人类的缘由，沉默两秒后开了口。

“…蝙蝠？”

“还有呢？”

鲜艳的大丽花铺开夸张的裙摆，群芳芳难得的没有直接睡死过去，在地上柔软的海藻泥地里动作夸张地狂写大字提示，希望济光能看见。

济光明白，哪怕侥幸回答上了这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公孙毅的性格或者对人类的看法没有改观，她在课上便躲不过他的刁难。

“看来济光小姐需要学习的相当多啊，连这种基础的问题都不知道。”

虽然不太合适，但济光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小人得志这个词。环抱着自己的双腿，手指扣着地上被海藻覆盖的坑底，指尖深深地陷在泥里。坑底的土地经过了特殊处理，从泥里抽出的手指依旧光洁白皙，葱段一般。

“外交种族，顾名思义，专门负责两域外交事务的种族。通常他们对两域的历史、魔法等等都非常熟悉，所以他们本身的能力要非常强大才可以。”公孙毅捋了捋胡子“薛翼先生就是陆空两域外交种族蝙蝠的子孙。”

薛翼没给出什么反应，甚至没抬头看公孙毅一眼。

“海空两域的外交则由飞鱼一族来承担，”公孙毅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又补充道。

人群里站起来一个少女，不说话时只觉得长相清秀，气质恬静。济光对她倒是也有点印象，每次游泳的时候都游在最前面。听完公孙毅这句话不得不跟他含笑点头示意。

“不如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翅膀？”

少女面上笑容微凝，心里略微挣扎，最终还是放弃抵抗一般张开双臂。灿如晚霞的的胸鳍铺张开来，哪怕在因海藻丛生而浑浊的海水中依旧可见其上的波光粼粼。纤细的脖颈高傲的昂扬着，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高贵。

这一下，尴尬了飞鱼，在座的其他动物们倒是醒了个七七八八。

这公孙毅讲课风格倒是经典，济光百无聊赖地记着笔记。像她以前上学时最常见的老师，讲课无功无过，带点个人情绪，为了让大家保持集中还会经常搞出点花活。

也许某种意义上这就是好老师了。

“什么事？”

下了课，尽管济光已经尽力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但她还是毫不意外的在廊桥上见到了早已等候的薛翼。

一身黑色劲装的少年斜斜倚在廊桥扶手上，双手搭在脑后，一只腿懒懒地放下来，随着水流而摇晃着。窄而长的眼睛微微眯着，薄薄的眼皮加上白皙的肤色遮不住青色的血管，在开口的同时才睁开了眼睛。

其实他觉得吊在房梁上比这舒服多了，但他怕突然下来吓到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