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前的“无烬”射击俱乐部某包厢内。
两处射击靶前各自站着身躯凛凛，身材高大的男人，右手虎口握住木仓柄，护目镜下凌厉的视线盯着前方靶心，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动作，却散发出不同的气质。
扣下扳机，子弹飞速从木仓口飞出，接连不断的木仓声在安静的包厢中响起。
嘭嘭嘭——
不知过了多久，数不清几声，两处的靶心中央或接近中央都有子弹穿透的口子，最后一发打出去之后，设备先进的显示屏没几秒便读取出两人不相上下的成绩。
纪彧伦摘下护目镜，先一步走到休息处。他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长腿敞开背部靠着沙发，点燃的香烟被夹在指尖，凛冽的身躯就这么坐着不动都能散发出一股魅力。
呈则也走过来坐在他身侧的单人沙发上，嘴里也叼了根烟吸了口。
他指尖朝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抬眸看他，“追到手了？”
纪彧伦没立马回答他，俊眼盯着茶几沉默着，眼底含着灼灼幽深让人无法忽略，几秒之后，挑眉一笑，不可否置。
呈则嗤笑了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了句，“看你这样，我猜，你不是大四来找我那会儿才惦记上人蓝妩清的。”
“说吧，是不是高三在巷子打架那次。”
纪彧伦和呈则高中的时候在北扬的昭觉高中，论成绩昭觉高中无疑在北扬排名第一，对面的明橙高中略败一筹，成绩差了昭觉一分，却也能与昭觉相提并论。
高中时候的纪彧伦是属于会学也会玩儿的学生，脑子也聪明。别人追求的东西他也一样不落，甚至还略胜别人一筹。
这里的东西不是指要谈多少女朋友，而是在正值年少轻狂，寻求挑战的同时满足精神追求，虽是这样但架也打得不少。
外表是正气凛然的长相，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是邪痞的气韵。
那时候他和呈则的关系最好，整个昭觉谁不认识这两位爷啊，又帅又高，少年感肆意的混样，路过别的班级都有不少女同学趴在窗口上看着他俩的背影，打完篮球也永远有几个人送水递毛巾，但他一次也没接。
就好像，在昭觉没有一个人入得了他纪彧伦的眼。
但那一天之后，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何时被播种在心土的种子，悄悄生着根。
纪彧伦有一段时间对赛车速度的追求像是与生俱来，愈发熟练精湛的技术让人嫉妒的眼红。
那年高三，有一次下午放学之后，校园里学生已经快走完了，呈则打电话让他在校门口等他一会儿，纪彧伦从校门口慢悠悠走了出来。
天气入秋，他在衬衫外面套了件拉链式连帽卫衣，底下是黑色校裤，单肩背着黑色书包，跟平常放学没什么两样。
刚从便利店出来，便被几个人堵住了路。
他一眼看出这几个的穿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人，看着年纪比他大个一两岁，其中有一个是不久前被纪彧伦赢过的人。
对方叫向蓬，他和朋友打了赌那晚的比赛第一绝对是自己的，可那份荣耀却被这个刚玩不久的少年夺了去，让他被朋友嘲笑了好一阵。
自己丢了面子，就想着找人出气。
纪彧伦面不改色，单手拎起手里的汽水和了口，落下时拿着瓶灌的手朝一旁的巷子指了指，“换地方聊。”
“昭觉高中的纪彧伦，就你吧？”带头的那位双手插着兜趾高气昂，眼神满是蔑视。
他身边的小弟扯了扯他的袖子，“蓬哥，听说他家也挺牛逼的，要不…咱意思意思一下就走？”
“牛逼怎么了？你他妈怂了就直说，不行就直接滚蛋。”
纪彧伦一手插兜，拎着的汽水垂在身侧，眉间不耐烦的听着他们的对话，高挺的身躯散发着一股凛冽，和他们一群人面对面站着也丝毫不输气势。
“跟个娘们一样。”
这句话可把对方给激到了，向蓬气愤的脱了外套就走上前嘴里说着：“妈的，今天小爷倒要看看你有多牛逼！”
几个人轮番上前，不久巷子便里传来打斗的声音。
纪彧伦打起架来有种不要命的狠戾，挥拳精准，动作有力，从小到大的打架功底对付起三四个人也不处下风。
这架不知打了多久，一道响亮悦耳的女声，在混杂着几个人挨拳遭腿的疼痛闷哼声中，响得突兀：
——“有警察！”
纪彧伦面对着巷口，专注狠戾的目光分了些神，朝巷口看去，是个绑着低丸子头的女孩，模样像是路过，侧头望入巷子里，脸颊两边的几缕碎发浸入金光。
她喊完之后便走了。
向蓬几个人一听，顿时有些慌乱，他们这几个家里也是有点小钱的，若是被家人知道会挨不小的惩罚，以后还怎么混。
片刻后几个人鼻青脸肿的从巷口另一边跑了出去。
纪彧伦嘴角和脸侧有淤青，却毫无狼狈之色，反倒给他棱角分明的俊脸添了几分肆意的野。
他甩了甩手，左手虎口握住右手手腕转了几圈，捡起墙边被踢翻的汽水瓶罐扔进垃圾桶，又拎着书包甩上一边肩膀走出巷子。
到了巷口处，他就停住不走了。
隔着一条马路，对面明橙高中的校门口。
天边是被照射的落日熔金，学校教学楼的玻璃反射出灿烂光辉，远看像是一座屹立的光源。
好景不长也难遇，纪彧伦拿出手机拍了张。
而不久前站在巷口喊的女孩，扎着低丸子头，穿着校服外套和衬衫，百褶裙下是匀称笔直的双腿。
女孩站着路灯之下，举着相机拍着天空，袖口露出一截细白手臂，神情专注的盯着画面。
夕阳正美，她也是。
一副淡静姿雅的好学生模样，也同样亲近大自然。
纪彧伦把手机重新塞入裤兜，他把卫衣的帽子戴上，抱臂靠墙，借着帽檐的遮挡，目光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注视着。
女孩头仰累了，放下手，视线也从天边收回，似有若无的扫过巷口处的人影，而他在她望过来的前一刻不动声色的垂眸。
少年的眸底犹如深不见底的清潭，心间四周似是昏暗不堪的石壁。
那一刻，水珠滴坠落入平静潭面，涟漪层层。
不见踪影的呈则这时也终于过来找人了，走近纪彧伦看他，才发现他嘴角的淤青皱起了眉，但又想取笑他。
手肘搭上他的肩膀抖着身子低头笑了几下，又抬起头挑眉看他，“我说老纪，我这才走开多久，你嘴角就青成这样。”
“才血气方刚的年纪，你就不行了？”
纪彧伦懒得理他，不耐烦的一把甩开他的手，“滚。”
呈则懒懒哂笑，注意到他的视线，顺着看过去，只见对面一个拿着相机的女孩抬步走了。
“明橙高中的？这才高一吧？挺漂亮…喂，你他妈，走什么？我话没说完呢……”
……
回忆到这里。
他听完呈则的话只是抽了口烟，抿唇不语，双眼轻眯着，暗含情愫。
“人高一你就记着了，畜生吧你是。”
“你不畜生？半斤八两。”
“滚你的。”
纪彧伦手肘撑住膝盖俯身，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拨出号之后，又点开扬声器将手机放在茶几上，伸手拿了酒瓶开始往面前的酒杯里倒酒，酒还没倒半杯，对方接通。
然而下一秒并没有听到熟悉的那道轻柔声，代替而来的是陌生的男声，他眼眸转冷，倒酒的动作就这么停住。
好样的。
呈则指尖夹烟正垂眸沉思，忽的一下听见他带着火气把酒瓶砸回桌面的声音。
他看了他一眼，“你吃炸药了？”
下一秒他听到纪彧伦桌面上的手机又传来声音：
“你好姐姐，我可以加你吗？”
“抱歉，不行。”
呈则：“？”，是他听错了？
纪彧伦说完最后一句话挂掉电话，盯着茶几上的酒杯，眉宇间透露出无比的烦躁怒气，抬手解了颗扣子往后靠向沙发。
草，烦的要命。
md，她都是女朋友了怎么自己还一副操心样！他能怪谁？难不成怪女朋友太美？
啧，算了，怪自己得了……
呈则叼了根，烟雾弥漫在俊朗的脸侧，被熏的微眯着眼，拿下香烟往烟灰缸里弹了弹，自己都是一副怒意横生的样子，但看向纪彧伦气的铁青的脸色还是想先嘲笑他。
“你怎么回事，这回都给人追到手了，还这么没安全感。”
“你他妈有脸说我？”
“……”
一分钟前，清吧吧台前的两人女人都莫名各自心虚，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你看我我看你。
季棠难以置信，到底谁能告诉她，他怎么能听得这么正好？！
她认命的闭上眼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而那两个大学生在听到声音后也尴尬跑开。
蓝妩清盯着手里安静下来的手机，琢磨着要怎么开口，那头纪彧伦已经说话了：
“你的位置，立刻。”
不到二十分钟，季棠和蓝妩清被各自的男朋友带出清吧，蓝妩清正看着季棠被塞进副驾驶，而原本被纪彧伦拽着她，下一秒直接被男人横抱起来也塞进副驾驶，他附身替她系好安全带。
把她送到小区一直到公寓门外，两人都没说话，蓝妩清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低气压。
她抬步走进，下一秒转了个身，蓝妩清抬眼瞥了眼他，毫不犹豫出卖姐妹，“我今天是被季棠拉着来的，而且我也没有给别人我的联系方式。”
她觉得这事儿不能怪自己，别人突然来要联系方式自己哪儿能猜到，脑子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你不能怪我，因为发生的太突然，我自己也没办法预测。”
蓝妩清越这么想越有底气，“我说的对吗？”
“……”，对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