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砸在飘窗上，言喻的视线落在两人离开的车道上，右手攥着手机，微微颤抖，指节几乎被攥地发白。
指尖的皮肉已经肉眼可见地陷了进去，而她像没有知觉般，睫毛丝毫不颤，盯着窗外的双眸几乎像湖水一般平静。
另一边，夏梦清烦躁地打开了车窗，任凭雨落在脸上，她又撸了把脸，这才觉得舒服了点。随手拿了罐车上的可乐，打开，也不喝，只是看着罐中的碳酸气泡不断上升，当雨声终于将气泡声盖过去后，夏梦清掀了下眼皮，把可乐递给了陈芸。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没放下，所以言喻可以一直听到夏梦清沉重的呼吸声。
最后还是言喻先说话，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回来吗？”
夏梦清脸上的神色放松了片刻，但唇角也仅仅是勾了一下，很快点了根烟，白雾缭绕之间，她看着前方缓缓说道：“不了，我去朋友家住两天。”
先去朋友家住两天。
她们现在是在吵架吗？
言喻的眼神微微闪动，但也只能答应：“好。”
夏梦清烟抽了一多半，烟头被雨水浇灭了，她有些不爽地把烟掐了，对电话中道：“那先挂了。”
夏梦清把手机一扔，又从烟盒中抽了一根，另一只准备点火的手却被陈芸拽住了。
夏梦清斜着眼睨了陈芸一眼。
陈芸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戒了吧。”
夏梦清好笑道：“戒什么？”
“烟。”陈芸道：“对身体不好。”
夏梦清嘴角弯了下，眼底却毫无笑意，她轻轻挣开了陈芸的手，点着了烟，眯了眯眼：“不对肾不好就行。”
陈芸无奈，只能岔开了话题，问道：“回哪儿？”
夏梦清：“除了我家，哪儿都行。”
陈芸没说话，已经默认将夏梦清捡回自己家了，她将可乐递回给了夏梦清。
夏梦清：“干嘛？”
陈芸看了夏梦清一眼：“拿着，我开车。”
**
夏梦清走后，言喻的微信收到了五条消息。
是她妈给她发的相亲对象信息，照片和基本情况。
言红文化水平不高，思想也有些跟不上潮流，所以对给言喻找相亲这件事表现得乐此不疲。
在言红眼里，什么影后，什么明星，都不是一份正经工作，她还劝过言喻去找点正经稳定的工作，最后被钱堵住了嘴。
而没有正经工作的女人，就要找个安稳的男的过日子才行。
言喻没忍住，还是红了眼眶。
她打开窗户，风里杂着水珠，潮湿而黏腻。
下一刻，她拨通了言红的电话，接通的那刻，言喻哑了声。
言红：“哎，我刚发你的看了没？”
言喻的嗓音又累又轻：“妈，以后别给我发这些了。”
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
然后将手机关机。
这才松了口气。
言喻很清楚，自己对夏梦清不是简单的喜欢，虽然很难以启齿，但她真的经常在想，她和夏梦清会不会有一天公开，甚至是结婚。
同性结婚在这个圈子里很常见，公开结婚的也有很多，大众对同性结婚的态度也越来越好，甚至支持者偏多。
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夏梦清。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言喻现在冷静地可怕。
夏梦清手机响了一路，到家后，陈芸忍无可忍，问道：“谁啊？”
“毛颖。”
陈芸顿了顿：“她回国了？”
夏梦清明显不想聊这话题，身子陷进沙发里，手又想往口袋里摸烟盒，却被陈芸一眼瞪了回来。她百无聊赖地将手机设置成了免打扰，慢悠悠地“嗯”了声。
毛颖是夏梦清在美国谈的女朋友，两个人像正常情侣一样经历了相识，激情，平淡三个阶段，后来因为夏梦清毕业回国，这段感情宣告结束。
两个人分手没闹得很难堪，所以还算朋友，毛颖回国，夏梦清理应去机场接接的。
可她今天被言喻的事情搅地心乱。
毛颖的电话再次打来，陈芸上前两步，从沙发上捞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喂，我是陈芸。”
对方沉默了片刻，问道：“夏梦清呢？”
陈芸瞥了眼夏梦清：“在我旁边。”
“让她接电话，谢谢。”
夏梦清无奈地接过手机，嗓音平淡而沙哑：“喂。”
毛颖的声音立刻扬了起来：“我在马尼拉转机，晚上到机场，你要不要来接我？”
“几点？”
“八点零七，延误了再说。”
夏梦清本想拒绝，可大脑不受控制地想到言喻的脸，一想到那张无论何时都平静地像一潭死水的脸，夏梦清就生气。于是她赌气般一口答应了：“好。”
毛颖很开心：“我要登机了，晚上见。”
……
迷迷糊糊地，夏梦清听到隐约的敲门声。
她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不等她下床开门，陈芸就开门进来了。
夏梦清眯了眯眼：“几点了？”
陈芸：“八点。”
夏梦清：“……靠。”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夏梦清看了眼手机，果不其然被消息轰炸了，在无数条毛颖的消息中，还夹了条言喻的消息。
她瞬间清醒了。
一个小时前，言喻问她：你家在哪里？
“……”
什么意思，求和吗？
夏梦清还在气头上，她想都没想就随手给言喻甩了个家的定位，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她又切换到毛颖的聊天界面，回复了简单四个字：马上就到。
一旁的陈芸嗤笑：“马上就到，你撒谎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夏梦清下床，拍了下混沌的脑子，随意套了件风衣，瞥了眼陈芸：“滚。”
飞机提前到了二十分钟。
夏梦清姗姗来迟，毛颖已经在机场等了将近一小时。
可当毛颖看到夏梦清的那刻，眼角的疲惫立刻消失了，推着手推车小跑着跑到夏梦清身边，笑弯了眼角：“好久不见。”
夏梦清有些措手不及，淡淡应了声：“嗯。”
她们沉默地对视了片刻，夏梦清突然想到她喜欢毛颖，是因为她爱毛颖这双炙热的，灵动的眸子，光华闪烁，好像随时都有无限能量。
情形似曾相识，她也曾和言喻这样对视过。但言喻的眸子始终是平静的，好像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而这种平静让夏梦清感到挫败。
她真想歇斯底里地问言喻一句，我就算死了你也是这副表情是么？
毛颖手里捧着个捆着银丝的金色盒子，递给夏梦清，笑容清甜：“送你的。”
夏梦清定了定神，接过盒子，神情恍惚，但还是笑了下：“谢了。”
“回来什么安排？”夏梦清随口问道，根本没想把毛颖带回家。
“先在酒店凑合一晚吧。”毛颖看着夏梦清面无表情的样子，语气不确定地问道：“你想我去你家住吗？”
夏梦清神色恍惚，随便应了声，然后说道：“酒店定位发我，我送你。”
“……”
毛颖意外地看着夏梦清，几年不见，这人变得挺多，最明显的是更成熟了，成熟并不是坏事。她只是觉得……夏梦清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激动。
毛颖故意说道：“感觉你不欢迎我？”
夏梦清一怔。
她现在是在干什么？
赌气吗？
因为赌气来接了毛颖，现在又因为赌气在毛颖面前摆着张臭脸。
简直太幼稚了。
回过神来后，夏梦清轻声道：“没有。”她看着毛颖笑了笑：“欢迎回国。”
……
言喻戴着墨镜帽子出门，这次，她没让司机送她，而是自己悄悄地跑到路边拦了辆出租。
上车后，司机可疑地看着后座上全副武装的人。
言喻将地址给司机看了眼，拉下口罩，平静开口：“师傅，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