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顷匆匆赶到时，地下室内已经无一活口。
无论是负责看守的协会工作人员，还是关押的犯人，全被芙蓉杀死。
赞高调来地下室的监控录像。
凌晨一点十一分，芙蓉破开牢门，用满身尖刺虐杀了两名看守。
“污染者……”赞高满脸的悲痛转化为恐惧，“是污染者！”
两名看守死后，芙蓉陷入一段时间的暴走。
她似乎在地下室狭小的环境里找不到出口，太过急躁，于是四处打砸、发泄、破坏。
她的尖刺可以刺穿一切物体。
多数关押起来的犯人在这场暴走中殒命，鲜血与脑浆涂满地下室墙壁。
等芙蓉稍稍安静下来，唯二两个活口，狂奔向地下室出口，想要逃命。
不料，不仅没逃掉，还为芙蓉指明了方向。
只见她直接暴力破开了地下室门，走了出去，消失在监控画面里。
这是时顷首次，如此直观地认识到，污染者的危害性。
前两次遇见污染者，要么有惊无险，要么远远旁观，均无人伤亡。
而这一次……
“还有其他监控吗？”时顷询问。
却无人回答。
赞高陷入惊恐中，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时顷再次开口，他才惊了一下，眼睛慢慢聚焦：“有一楼的。”
他慌忙切换监控录像内容，越慌，犯错越多，导致动作越慢。
时顷没有催促。
她的眸光晦暗，始终没有直视赞高。
时顷走到芙蓉的牢门前，查看芙蓉生出的尖刺的大小、长短、锐利程度。
结论是——破坏力惊人。
牢门几乎被洞穿，洞口光滑，毫无阻塞痕迹，证明是一次攻击造成的。
赞高终于找到了正确的监控录像，用光脑投放出来。
时顷抬眸，看见已经变成污染者的芙蓉跑出了协会大楼，消失在街道尽头。
“外面没有监控了。”赞高解释道，“十九号边缘星上，除了协会和疯羊帮，再无人有能力，安装监控设备。”
“因为只有这两个地方，有能源维持设备运行。”
时顷沉默不语，目光一遍遍经过这些死状凄惨的人的躯体。
她为两名殉职的工作人员合上眼。
“污染者……”时顷低喃。
一股戾气自心底滋生。
比时顷第一次看见应隐被人欺负，第一次懂了什么叫做血债血偿时，更甚之。
她垂眸，掩盖眸底的暗流涌动。
这部分，属于从不示人的她。
半晌后，时顷平静地道出猜测：“污染者会不会跑城外去了？它的天性，不就是逃离澄石的光线吗？”
城内遍布的“灯光”便是澄石的复刻光。
时顷曾亲眼见过，这种光对污染者的驱离效果。
“有这个可能。”安娜接到消息赶来。
金色小卷长发因为奔跑微微凌乱，她说出自己的意见：“不过，协会几乎处于城中央位置，如果逃离的污染者已经完全堕落，不太可能快速、准确地找到出城的路。”
“我建议等消息，如果它还在城内流窜，就一定会有人上报协会。”
安娜对于处理污染者方面的经验更多，时顷决定听从她的建议。
“那就先去武器库领火焰枪和压缩盒。”时顷起身，眸光落在安娜脚下。
两人往外走。
刚走到地下室门口，时顷忽然停下。
她回头，对赞高道：“如果能查到家属信息，就通知家属来协会认尸，我会批两笔费用给你。”
“一笔是给两位行动队成员的抚恤金，另一笔，是给犯人家属的赔偿。”
赞高闷声应下，大高个子塌腰驼背，仿佛要垮了。
时顷瞥了他一眼，抬手，引精神力，将剩余的半扇地下室门卸下，放到一边。免得他们处理地下室内残局时，进进出出受到影响。
她搬开赞高都无法撼动的重门，看起来比监控录像中的污染者还要轻松。
时顷收敛眼神，看着赞高，道：“你还不能倒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
赞高红着眼眶，重重点头。
他的眼睛里，惊恐终于散去，升起新的勇气：“会长，您放心，我知道。”
……
从武器库拿好东西，做完记录。
时顷与安娜回到时顷办公室，关上门。
屋内光雾流动，时顷的目光停留在安娜腿上。
即便穿着便于行动的衣裤，安娜的下半身也始终有裙面遮挡。
时顷无意窥探安娜不愿示人的异变部位，她只是在看那团冰蓝色波动。
她同安娜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芙蓉是怎么变成污染者的？”
“她连精神力都没有。”
安娜一愣：“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芙蓉不是进化者。”
“难道是，她今晚精神力觉醒了？”
时顷觉得可能性不大，却也没否定安娜的猜想，只说：“这个不清楚。”
“但是换一个角度，为什么尼兹对芙蓉被抓一事毫无反应？”
“芙蓉的地位不低，知道的秘密肯定也不少，就算不打算救人，也应该想办法封掉芙蓉的嘴才对，可他什么也没做。”
安娜眉头紧锁，越听，身体越往前倾。
她抓着桌角，疑惑不已：“对啊，为什么？”
时顷有一个猜测：“如果我们从后往前推，会不会尼兹早就知道，芙蓉会堕落为污染者。”
“所以，他什么也不做，他在等。”
安娜不明白：“他在等什么？”
“不，不是这个问题，他为什么会提前知道芙蓉会变成污染者？”
“这不是一个可以预测的东西。”
“精神力觉醒不可预测，精神力失控导致堕落的过程，也不可预测。”
时顷的眼睛清澈，如一颗微微发亮的琉璃，静静看着安娜。
她问：“真的不可以预测吗？”
安娜激动地拍桌子，灰蓝色的眸子全是惊诧：“当然！没人可以预测！”
时顷不置可否。
这就是她的疑问，也是她的猜测。
尼兹掌握了一样东西，或一项技术，或别的什么。
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会控制一个人的精神力觉醒与堕落。
正因如此，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性格乖张、病态的尼兹，还能稳如泰山。
时顷将这些话讲出来。
安娜惊得目瞪口呆：“你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屋内一时间完全安静。
安娜在尽力消化刚刚听到的东西，时顷则是耐心等待。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消息传来——发现了污染者的踪迹。
安娜与时顷即刻动身，两人扛着火焰枪和压缩盒，匆匆到达一楼。
忽然发现，好像少了什么。
她们默契地一对视，异口同声：“金小竺呢？”
完了，唯一的意识进化者不在。
安娜立刻用光脑联系金小竺，无果。
她怒火中烧，骂道：“这家伙，关键时刻掉链子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别拦我，我要打死他。”
时顷摇头：“我不拦你，但是以后再打。”
安娜急得揪头发：“现在怎么办，我自己去吧，芙蓉不一定是高危污染者，我速战速决，传染不了的。”
时顷自然不可能同意：“先去找金小竺，再一起去。”
安娜皱起眉头，明显不愿意。
时顷又道：“你要是被传染，我可拿不下你，要靠丁棋了。”
“若你堕落成异化特征明显的污染者，那更惨了，面目全非，你要最后一面留给他那副模样吗？”
安娜明显僵住，白了时顷一眼，拿出车钥匙：“走吧，找金小竺。”
夜晚的城内街道，无一行人。
安娜把车开得飞快，到金小竺家门，她跳下车，咚咚砸门。
“金小竺！金小竺！”
金小竺的家人开的门，来人认识安娜，连忙陪着笑道：“是安娜啊，别急别急，已经去房间里叫他了。”
下一秒，屋内有人喊了一声：“发高烧了，喊不醒啊！”
安娜和时顷冲进屋里。
时顷第一时间查看了金小竺的情况，他迷迷糊糊地睁眼：“时顷。”
然后傻笑：“安娜？嘿嘿……”
安娜一盆冷水浇下去，把人彻底唤醒。
金小竺从床上跳起来，迷茫不已：“怎么了？下雨了？”
时顷迅速说清状况：“芙蓉堕落为污染者，现在整个十九号边缘星只有你一位意识进化者，你必须清醒，去配合安娜，处理污染者。”
金小竺一把抹掉脸上的水，也不换衣服，抓起外套就跳下床：“走，现在就去。”
金小竺的家人一脸担忧地跟到门口，又不好真的开口说什么。
时顷想了一下，道：“你家有车吗，我开你的车先回协会取治疗剂，再去找你们汇合。”
金小竺迟钝地问：“要治疗剂干啥，谁生病了？”
时顷这会儿，真想和安娜一起翻个白眼。
安娜一把接过金小竺家人匆匆找来的车钥匙，扔给时顷，又一把抓起金小竺：“别问了，你的脑子不适合思考。”
她带着金小竺出门，上车，开走，一气呵成。
时顷走反方向，回协会。
治疗剂已所剩不多，时顷没有犹豫，取出一支。然后，开车迅速赶往安娜和金小竺的位置。
车开到一半，光脑突然震动。
时顷接通连线，发现通讯信号竟是来自家里的机器人快快。
“大人！大人！”艾希娜的哭声传来，“您救救我外婆，求求您救救她！”
时顷扫了一眼画面，夏塔倒在地上，身旁一滩血迹。
随着艾希娜的呼唤，夏塔的眼睛微微睁开，却毫无焦点，仿佛意识不清。
时顷倏地停车，两秒后，她回复：“等一下。”
时顷挂断通话，联系安娜。
安娜接通很快：“怎么了？”
时顷问：“金小竺情况如何？”
安娜：“没事了，夜风一吹，烧都退了一半。”
“那就好。”时顷调转车头，“我暂时不过去了。”
安娜：“好，结束再联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