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以后一个人好好过日子,有什么难处就来县衙。”赵丘送程青到衙门口。
那里李大娘和李老汉正等着。
程青跑过去和他们说了一声,又跑回来,“放心吧,我也不是一个人,真遇到了难处,邻居们也会帮我的。”
“倒是十分感谢赵大哥,如果不是你们,我恐怕现在已经没命了。”程青真心道,虽然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是选择了自杀,但是他那碗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毒药水确实是在提醒她,更别说之后的事,为她洗清冤屈提供了不少帮助。
“人不自救佛也难。”赵丘嘴角扯了一下,看起来像是笑了一下。
“对了,我记得上一任知县不是把案子的卷宗送到州府了么?现在还来得及追回来么?”程青猛然想起这件事,有些担忧。
卷宗如果被批复了,那么县衙再次审判的结果也要再次批复,一来一去,她又得回牢里等着。
“等你记起来,州府的大人们恐怕早已批完了。”谢芳衡拿着一个素色钱袋走了过来,“这是给你的补偿。”
程青伸手一摸,里面是两个核桃大小的元宝,诧异道:“衙门补偿给这么多么?”
“不全是衙门补偿的,我和前任知县有些过节,此番也是借你的手告了他一状,算是感谢你的。”谢芳衡面上淡淡。
虽然谢芳衡并不在意自己在哪里任职,但是自愿和被逼是两码事,尤其是对方临走还玩了一手。
程青也不推辞,办事拿银子,很公平,她拿得心安理得,“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至于卷宗,昨日就已经派人去追回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临走前,程青好奇地问,“那前任县令会怎么样?”
谢芳衡沉吟,“他断案不公,草菅人命,原本的升官肯定是没戏了,大概会发回原籍,运作得好的话,能做个小吏,差的话,掳去功名,白身而终。”
“便宜他了。”程青叹气。
知法犯法,这在现代是罪加一等,在古代,功名就是他们的保命符。
“这次的事多谢大人了,以后若是需要,大人尽管到程家找我。”程青很社会地拱手一笑。
谢芳衡看着对面少女灿烂的笑容,莞尔一笑,“会的。”
…………
送走了李大娘夫妇,程青看着满屋的狼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好好地理清楚这具身体的情况了。
程青来到原主的闺房,房间不大,布置的却很温馨。雕花的床头和桌案上都摆放着几只漂亮的蝈蝈笼子,还有些吃剩了的干果蜜饯,针线盒里是绣了一半的手绢,粉蓝色的蝴蝶栩栩如生。
走到梳妆台边,铜镜里立时映出一个身量纤纤的青衣少女。
程青凑近看,少女眉眼弯弯,杏眼微睁,小巧的鼻头下一张樱桃小嘴。
乖乖,这么可爱的么?程青回忆起自己在现代的样貌,长脸长眉上挑眼,借用同事的话说,“一看就是个搞事业的。”倒不是说不喜欢自己之前的样子,只是现在这幅样貌看起来真的很好rua啊!
难怪在县衙时,总觉得几个衙役看自己的眼神很慈爱……
把家里乱的地方都恢复成原样,程青琢磨起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
店肯定是开不起来了,程老爹那些生意上的朋友自己也不认识,对于生意场上的弯弯道道更是没有天赋,勉强开着店,也不过是等着倒闭而已。
那些穿越的小说里,主角都是靠什么发家致富?
卖吃食?不不不,她只会点外卖和烧开水。
做女工?她缝人的技巧还是不错的,绣花那就两说了。
搞发明?肥皂,酱油,醋?这些好像街上就有的卖……
想来想去没有头绪,程青关好门,决定上街逛逛,也许逛着逛着就有想法了。
入了冬,街上的烟火气反而更浓了。
走过热气腾腾的早点摊子,顺手买了两个肉包啃着,软糯的面皮在嘴里咀嚼之后化成甜甜的汁水混着咸鲜的肉馅,吃一口口齿生津,还想接着再吃一口。
往前走是四时茶坊,这是富人们吃茶的地方,程青家也吃得起,只是程老汉更爱一文钱一大碗的叶子茶,止渴还便宜。
侧门边坐着一位卖糖水的老伯,“糖水,甜蜜蜜的糖水,一盏两文钱,不甜不要钱!”
“老伯,倾一盏糖水,要桂花味的。”
“好嘞!今年刚下的桂花,香着哩!小娘子,给!”
程青接过瓷碗,还未喝,浓浓的桂花味铺面而来,入口倒不十分的甜,等下了肚,温温热热的,才品出着糖水的妙处。
“怎么样?可好喝?”老伯笑得满脸褶子。
“甜而不腻,唇齿留香。”程青竖起大拇指,笑着还了碗。
老伯接过碗,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茶坊后是一家杂货铺,程青进去看了看,主要卖一些北方的皮货,以及一些外地的特产吃食等。
面馆、茶摊、书画摊,卖炭、卖熟牛肉、卖剪刀、卖草绳……一路走来,应有尽有,程青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眼睛都不够看了。
再往前过了桥就是这条街的中心位置,那里是这个小镇最繁华的地方,也开着最大的酒楼,樊楼。
樊楼门前有一条河,名叫献羊河,横跨整个古羊县。遇到节日里,过往的行人们会点上一盏花灯浮于河上,花灯带着他们美好的愿望顺流而下,河面上金光点点,所以城里的百姓们又叫它金华河。
还不到饭点,樊楼门前已经围着不少人了,大多数都是富户们遣了下人来点外卖。
程青家是吃不起的,尤其是家里程老爹过世后,没有了经济来源更是要省着点花。
不过吃不起,也不耽误她上前长长见识。
“死人啦,死人啦!”
“报官!快去通知衙门!”
前方突然爆发出一阵嘈杂声,人群轰的一声散开,又迅速聚拢在一起,围成一个团。
程青挤了半天没挤进去,只好拉住一个退出来的姑娘,“姑娘,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姑娘吓得脸色苍白,说话都抖得不成个样子,“河、河里飘上来个死人,肿得那么大、那么高,太可怕,太可怕了!”
死人了!?
程青一惊,连忙用力往前挤,“让开,让开,我是仵作!”
人群“哗”的一下分成两拨,让出一条路出来,,程青顶着众人怪异的眼神快步走向前。
死者已经被捞上来了,斜斜地躺在河边的台阶上,草席下露出的脚部浮肿,伴随着一阵阵的恶臭味。
程青捂住口鼻,挑开草席粗粗一看,尸体已经呈现巨人观了。
“大家都让一让,不要围在这里!都散开都散开!”程青立马驱赶开众人。
高度腐败的尸体散发出的气味对人体有害,百姓们靠得太近会吸入这些有害气体。
这个时候留下来围观的百姓都是胆子比较大的,尸体又被草席盖着,一时间好奇心大过了胆怯,不但没有走开,反而站在原地跃跃欲试。
“尸体的味道对身体有害,为了自己的身体,大家还是站远点吧!”程青耐着性子大声解释。
有一部分人听完她的话,往后退了几步,但是后面的人看准机会又走到了前面。
程青:……
“张大力,张大哥!”程青眼尖,一眼看见人群里的双开门大高个,"张大哥,帮帮忙!"
张大力也看见了人群中间的程青,一手一个拎开面前的人,硬生生地挤到了程青面前。
“程小娘子,你怎么在这?”张大力咧着嘴,有些兴奋,他在这条街上向来人嫌狗憎,还是第一次有小娘子这么热情地喊他的名字呢。
“张大哥,麻烦您一件事,能帮忙让大家站远些么?我担心尸体的尸臭味会伤害到大家的身体。”
张大力本来就是过来看热闹的,刚刚程青喊的话他也听见了,这会儿听她一说,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
“行,小事一桩!”张大力拍拍胸脯,对着程青豪迈一笑,转过身脸立马拉下来,“都让开!让开!怎么回事啊?没听见我说话是不是!你,就是你,往后退!再往后退!”
比起娇小面软的程青,双开门的张大力显然更有威慑力,好几个程青说话时动都不动的人,张大力一个眼刀过去,立马乖巧地退了一大步。
程青挑眉,果然,从古至今,欺软怕硬都是不变的道理。
“都让开,让开!”接到百姓报案的衙役们匆匆赶来。
相比张大力的蛮横武力,他们身上的衙役服饰、腰间的佩刀,无疑象征着更大的力量——权势。
于是百姓们站得更远了。
程青没看见赵丘等人,来的都是些生面孔,呵斥着将程青和张大力驱赶到人群里,由他们接管了现场。
“程小娘子,你说这人得多惨啊,死了都不得安宁,大冬天的泡在水里,泡成这样,这金华河的水,我看以后都不能喝了,唉,你说我要是在这河边卖水有出息么?”人群里,张大力拢着袖子和程青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卖符吧,省的挑水了。”程青随口答着,眼睛盯着衙役们来的方向。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等我……”
张大力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美好的畅想,程青心里只想着:按流程来说,发现尸体报官后,本地的验尸官就会带着仵作等人前来验尸,不知道这次来的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