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邰御……
他们刚打了邰御，邰御身上的刀伤还没有彻底痊愈，他们就又想把邰御喊过来，无非就是想趁着他现在身体伤着羞辱他。
但俞淅有选择吗？
没有。
为了保自己，她只能打给邰御。
*
邰御来得很快，比俞淅和李明伟预料的都要快。
因为他差不多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那个声音，他一听就不对劲。
李明伟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好像两人真是什么好朋友一样，“好久不见啊邰御，你住院这段时间我也没能去探望你，不知道你现在身体怎么样啊？”
俞淅从被拉进这个巷子，到被打了一巴掌，又到被推到墙上，再到被扯衣领、被言语侮辱，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尽管她怕得发抖，尽管她疼得已经明显感受到自己那半边脸肿了，但俞淅还是没有掉一滴眼泪。
可是，现在，仅仅是视线里出现了邰御的鞋，她就已经控制不住鼻子发酸了。
他从巷子口进来，所有的光凝聚在他的身后，随着他身影的移动，向四周迸发出无数利刃般的光泽。
邰御三两步走了过来，俞淅什么也没想，在他蹲下来的那一刻就直接抱住了他。
“邰御……”
她压抑着哭腔，后怕而又庆幸地喊他的名字，所有情绪在顷刻间全部爆发了出来。
邰御被她突兀地抱住，只能感受到她全身的滚烫和颤抖。
“没事了，我来了。”他手按上她的背。
俞淅抽抽噎噎的：“他、他们让我喊你来，对不起……”
邰御轻轻拍了拍她，“嗯，没事。”
俞淅后知后觉这个动作实在过于亲密。
她慢吞吞地收回了胳膊，手背胡乱蹭了蹭眼泪，“你……”
“他们打你了？”
她现在拉开了点距离，所以邰御能够清楚看见她脸上的红印，以及已经分明肿起来的一点点脸。
俞淅闻言就想伸手摸，邰御没让她碰，轻轻勾了一下她的手。
两人依偎在一起，手也缠在一起，一个视线落在地上，一个视线落在对方脸上，破陋的墙面在他们身后似乎都沦为幕布。
李明伟本来看见俞淅这泫然若泣的柔弱模样，就有些躁动，现在又看两人缠在一块，更加冒火了。
他刚要过去，就瞧见了气势汹汹过来的何辉曲高杰一群人。
人数是他们的两倍还不止。
李明伟伸手想扯俞淅过去，却猝不及防地被邰御一脚踹在地上，没忍住还呻吟了好几声。
他是真没想到，邰御一个受了伤的人竟然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更没想到，邰御竟然会带人过来。
他们几个今天都是出来玩玩的，当然无论如何都没有邰御他们人多。
而且，邰御他们那群人可是新仇加旧恨的，个个虎视眈眈的，哪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李明伟想逃，曲高杰一众却已经把他们围得严严实实了。
邰御将俞淅扶了起来，带到外面的奶茶店坐下，俯身道：“我进去几分钟，你坐着，等我。”
俞淅这时脑子都还不太能转得过来，压根没注意到他到底在讲什么，只是迷离惝恍地点了点头。
邰御重新回到巷子里，何辉他们已经蓄势待发，要和几人拼个你死我活了。
邰御径直走到李明伟面前，微低着头瞧他，“哪只手打的？”
李明伟知道他在问什么，但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输了气势，梗着脖子道：“你他妈管呢！老子就是把她打死你又能怎样？”
邰御不欲和他多废话，直接单手卡住他的脖子，五指一点一点收紧，手臂上凸起来的吓人的青筋还在不断加剧。
很快，李明伟两眼往上翻，视线中连邰御的脸都看不见了，只剩煞白的天。
他反应不慢，但是邰御反应比他还要快。
他刚出脚的那一瞬，邰御就一个顶膝硌在他的腹部，李明伟人往下倒，邰御顺势抓住他的头发，按着他跪在地上。
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最后一遍，哪只手打的？”
李明伟这会疼得命都要没了，哪还顾得上面子什么的？
他知道邰御真疯起来是会和别人拼命的。
而且他实在是冤啊，不光这次开始那一巴掌不是他打的，上次邰御被捅，也不是他干的，只是他底下总是有几个脑子不正常，做事不计较后果的人。
他连声叫唤道：“不是我打的！不是我打的！是郭胜！郭胜打她脸的！我没打！”
邰御抬眼扫向后面一群人，速战速决的架势，“谁是郭胜？”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着，郭胜只和邰御对视了一秒，就立刻挪开了眼神，也完全不顾什么狗屁的兄弟情谊了，大吼道：“你他妈敢说你没打？！她那脖子不是你掐的？你他妈还摸她胸口了！”
“老子什么时候摸她胸了？！你他妈别乱说话，你……”
李明伟正胆战心惊地和郭胜互咬着，忽然整个人被按倒在了地上，脸摩擦着粗粝的地。
邰御一脚踩在他的背上，越过他去找郭胜。
郭胜眼见他来，慌不择路地往旁处跑，邰御直接勒住他的衣服拦下他，抓住他的头擂到墙上。
“哪只手？”
郭胜这会哪还敢和邰御叫板什么，手忙脚乱地喊道：“左手左手！御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啊——”
尖叫声凄厉地回旋在小巷四方的上空。
邰御没管他故不故意，只在瞬间就拧着他的左手往反方向转，郭胜只能听见“咔”的一声，接着就是自己止不住的嚎叫。
邰御锋利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再有下一次，手就都别想要了。”
他甩了甩手臂，往外走，经过何辉时叮嘱了一句：“差不多得了，别弄进医院。”
何辉早就迫不及待了，朝邰御得意地笑笑，“放心吧，我们做事有分寸。”
那之后怎么样，邰御也没管了。
他出了巷子后，却并没有在奶茶店那个位置见到俞淅的人影。他边往奶茶店走边给俞淅打电话，那边过了好一会才接起来。
“你人呢？”
俞淅恍惚地回答着：“洗澡，去洗澡。”
邰御皱起眉来，“去哪？回寝室？”
俞淅点着头，声音飘的近似于无：“嗯，回寝室，回寝室洗澡。”
邰御不敢挂电话，扭头往学校跑。
俞淅走得并不慢，甚至可以说，她的速度很快。
因为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回去洗澡。
立刻，现在，马上回去洗澡。
她明白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是她的错，被猥亵被摸都不是她的错，她不应该在这种事情发生过后洗澡，因为脏的不是她，脏的是那些人。
她应该勇敢地反击，应该报警，应该大胆斥责那些变态。
可是然后呢？反击之后呢？报警之后呢？然后她该怎样生活呢？
真的就可以一劳永逸了吗？
且就算这些后话都不论，她也仍然没有这个勇气。
当然会有许多有底气有勇气的女生选择勇敢去面对这些事，但是她没有，她不勇敢，她不敢面对，也不想面对。
被侵犯不是她的错。
没勇气也不是她的错。
她只是觉得李明伟摸她胸口时很恶心，她只是觉得自己的皮肤现在在被灼烧，她只是想要尽快消除这种窒息的感觉。
她只是一个被父母少不更事随随便便生下来就抛弃的孤儿院长大的女孩，她只是一个被养父母不断领养、送回，不断领养、送回的没人要的女孩。
她拿什么去给自己勇气？
谁能给她撑腰？
每次被送回福利院，她都会反思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好，可她想不出来，真的想不出来，她已经够如履薄冰、够小心了。
她不像是在生活，她像是在战斗。
院长阿姨得到的反馈是这孩子精神好像有些不正常。
精神不正常吗？俞淅不知道。
但应该是吧，各项检查都显示她有精神病，那应该就是了。
她为什么会精神不正常呢？或许有父母遗传的原因，或许有第一任养母对她长达四年的精神控制的原因……
她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
但她确实是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后来终于碰到了向园，终于碰到了一个即使知道她精神有问题但也仍然没有抛弃她的母亲，她对她多感激啊。
可是偏偏她的养父是个变态。
他爱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潜入俞淅的房间，站在床头看她，摸摸她的脸，摸摸她的手，最过分是摸摸她的脚。
其他的没有了。
但这已经足够恶心俞淅。
向园和他是联姻，两人对对方都没有感情，甚至说搭伙过日子都牵强，因为他们都有各自的日子。
向园很晚很晚才发现这个问题。
除了给俞淅转了学，她其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句安慰都没有。
但俞淅还是很感动很感激。
因为向园当初将她带离了孤儿院。
她仰头，盯着刺眼的阳光。
她想起当时养母最爱威胁她的话，说你如果不乖我就要把你送回孤儿院去了哦。
俞淅不明白她还要怎样才算乖。
去死吗？没有呼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