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想念
岑今禾回到家时,傅月已经做好了饭。
长方形的桌上,奶油焗虾,意大利面,都是岑今禾喜欢吃的。傅月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迎上来,接过岑今禾递来的外套,再在她的脸颊附上一枚吻:“累了吧?”
岑今禾有气无力,连轴的直播确实耗费了她过多的精力。
她弯下腰抱住傅月,说话时嗓子都要冒血:“好想你啊。”
傅月的双手按在岑今禾的肩上,“我也好想你。”
“不要再离开我了。”岑今禾的口腔里泛起淡淡的血腥气。
1.遇见
傅月在三个月前遇见岑今禾。
她纤细的蝴蝶骨高耸,上面留有前一个客人送她的一块青一块紫的印记。她用薄得近乎透明的外套将它们遮盖上,一回身,傅月就看见岑今禾站在她身后。
似乎是看呆了,似乎只是在发呆。
傅月对她露出温和但妩媚的笑:“欢迎光临。”
“傅月。”岑今禾的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像是弹珠从顽皮的孩子手上滚落,在地上哗啦啦的弹起来。
傅月在那一刻没察觉到自己的心跳,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忘记掉。颤抖着双唇嗫嚅着问:“什么?”
岑今禾不是什么特殊的人,也不是什么单纯之辈。
在那一声呢喃似的呼喊之后,岑今禾和傅月遇到的其他所有人一样,把她带回了酒店房间。
傅月娴熟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蝴蝶骨上的青紫少不得露出来。这时候岑今禾就与其他人相同又不同了。
她细长的手指摸着它们,在上面落下一个个吻。
这些吻温热又虔诚,妈妈小时候也这么安慰傅月,在傅月受伤的时候,妈妈就会落下这么一个个温热的吻,在伤口上,在伤口附近。
“说个价格。”岑今禾的吻停下了,额头贴着傅月光/裸的背。傅月明明是个陪酒的,陪笑的,可是岑今禾对她却像是信徒遇见了自己的真神,“我现在有钱了,你不用再像小时候那样和你妈妈那么辛苦了。我说过的,我会照顾你的,傅月,说个价格,留在我身边,别走了。”
傅月站在电视机的前面。没有打开的电视机漆黑的屏幕里是她没有表情,也可以说是呆滞的脸。傅月的视线上移,离开了电视看见酒店的白墙。
价格,说个价格。
什么价格算合适呢?
一个月三千?一个月一万?一个月二十万?
把人和数字摆在一起,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说个价格,留在我身边。
自由和金钱有关,个人意志和物质有关。
傅月要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就应该穿起外套一言不发地离开,刚烈一点,她还可以甩岑今禾一个耳光,让她脑子清醒一点,不要胡说八道——可是傅月怎么会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呢?
十五岁之后都住在阴冷的随时能滴水的地下室里,最好的朋友是老鼠,最常见的活物是蟑螂。
运气好的话会像今晚,有客人愿意带她出去过夜。运气不好的话一晚上干坐在吧台上,她只能对着小圆镜里的自己自我怀疑:明明长得也不算丑,难道是技术不好?
傅月怎么会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呢?
于是她转回身面对岑今禾,于是她说了价格,于是她暂时离开了酒吧,住进了岑今禾的家。
岑今禾很好。
这是从小到大所有人对她的评价。
小时候岑今禾是“好孩子”,长大之后是“好人”。
读书的时候她未必年年被评选为三好学生,可是学雷锋标兵之类的称号永远都落在她的头上。
帮成绩落后的同学补习功课,扶老奶奶过马路,给路过的乞丐送面包……傅月还见过她走在路上停下来,打开随身的小包很自然地蹲下给偶遇的小流浪猫喂一把猫粮。
大家都说岑今禾好。
可是只有傅月知道岑今禾的好是为了什么。
她站在岑今禾身边,看着吃饱了的小猫绕着岑今禾的小腿,谄媚又亲昵的贴贴,问:“你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能遇到,再遇到我吗?”
岑今禾摸了摸小猫的脑袋站起来,毫不掩饰地点头:“对啊。很好笑吗?”
傅月收起脸上的笑容摇头:“只是有些心疼。”
“心疼我?”
“不是,不知道。”傅月说完这句话,右手食指屈起来,放到嘴里轻咬了一下,“但是你从小就这样。”
从小就很好,对谁都很好。
忘记说,岑今禾和傅月从小就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