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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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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几天有什么安排吗?”辛沉海数落完,轻声问他。鹿苧游移片刻,似是在犹豫说与不说。辛沉海看他纠结成那样,刚想说“不说也没事”,便听见鹿苧开口回答:“想回去看看。”“远吗?”辛沉海为了礼貌避重就轻地问了距离问题。鹿苧垂眼,似乎有些不安地看着微皱的被面:“……有点远啊。”不一会儿,又像是迟来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抬头看向他,而此刻辛沉海正好问:“需要我来接送吗?”

他在试探,很明显了。

“队长。”鹿苧睡耷拉的头发很乖顺的向下垂着,“你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我的。虽然有些记忆有点模糊,但努力想想肯定能想起来。”“为什么会记忆模糊?”辛沉海敏感地抓住了最重要且最不寻常的一点提问。“这里。”鹿苧指了指自己的头,“做过手术。”

一阵沉默,辛沉海一向带三分笑的眼睛此时将笑意掩藏。他认真地看着鹿苧:“我希望是你自愿说,而不是我来询问。只要不干扰任务完成,你可以永远不告诉我。那是你个人的隐私,我本就不应强行逼问,”鹿苧睁大眼看着他,像是开会时把他说的每一项工作都记在心里一样。

“但是。”他又笑起来,唇角微扬,“既然你都说了,那我就预支一个问题可以吗?”预支,意为提前支付。辛沉海甘愿在下位申请他的一次应允,是尊重,也是保护。心脏的三瓣尖微微抽痛了一下,鹿苧轻吸一口气:“队长你问。”“在你来到这之前有见过我吗?”辛沉海看着立马开始回忆的他,无奈,“没事,你慢慢想,又不慌。”

鹿苧头还晕着,听他这话,索性不想了。他往下缩了几寸,由坐着变成了半躺:“队长。”“嗯?”“你也这么问过其他人吗?”辛沉海失笑:“没有,怎么了?”“没什么。”鹿苧有些倦了,“队长,我好像……又有点烧。”辛沉海碰了碰他的额头:“是有点,快躺好。”帮他把被子压好。临走前,辛沉海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知道为什么我只这么关心你吗?”体质太差,温度升的很快,鹿苧脸上很快泛上了病气的红,眼眶周围也红红的,像哭过一样,他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声音像是蒸过了头的糯米糍,一呼一吸间都带着热气,似是难受得狠了。辛沉海俯身靠近,垂眼看他,眼里的疼惜太满,让对情感迟钝的鹿苧都感受到了。

“因为像你这样的小朋友,真的很招人疼。”宽大的手掌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又很快离开。

辛沉海等到费恩过来,重新给了挂上点滴才与他一起离开。鹿苧半瞌的眼中滑落一滴泪。原来真的是他,他们怎么可能没有见过。

辛沉海处于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是鹿苧在黑暗中见的最后一个人,是鹿苧在光明里见的第一个人。而他在黑暗里,在铁栏纵横的牢笼间慌乱地一眨眼,便对上辛沉海垂落的怜惜而温柔的目光。他没有选择出声的那一刻,已经成为他逃走的帮凶。

极度恐惧间,鹿苧看不清他哪怕在光下的脸,但却把那双眼睛里蕴含的情感看的太清楚,就应该是刚才那样的。过度回忆让开过颅的大脑胀痛,冰冷的药液一滴一滴注入温暖的血管,退烧药里的助眠成分迟来地发挥了它的作用。昏沉间,鹿苧再次睡过去。只是即便睡着了,眉间也微蹙,并没有睡得很安稳。梦中重复播放着刚刚回忆起的片段,音像劣质,几近失真。而当鹿苧从梦魇中挣脱出来时,已经接近晚饭时间,烧也终是退了。鹿苧靠在柔软的床头,看着前方单调的墙壁出神。

又过了近十分钟,他挣扎着起床,冲了个澡,洗去噩梦里生理性出的冷汗,再慢慢下楼准备吃饭。费恩还在厨房里忙碌,但已经接近尾声。斐迪南捧着本漫画看得投入,玉婉卿看他下来,拿起了一边的体温枪。鹿苧站住,乖乖让她测体温。看着窄小屏幕上终于回到正常区间的数字,她长舒一口气:“终于退烧了。”说着,她又想起什么,有些迟疑地开口:“你……今年还回去吗?”鹿苧脸上带着未消的病气,似乎连抬眼都觉得疲惫,但还是乖乖回答:“嗯。”

辛沉海刚下楼便听到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他挑起眉,询问般看向玉婉卿。玉婉卿尴尬地移开目光,开始后悔,自己干嘛开这个口。

“快来吃饭。”费恩端上最后一盘菜,看鹿苧也下来了,关心了句:“烧退了吗?”鹿苧点头,向餐桌那边走去 ,把位置给辛沉海,没再堵他的路。内山从自己的工作间里出来后,众人落座动筷。辛沉海淡定开口:“所有人,把个人行程缩短到两天内,两天后回来。”“不是吧队长!”斐迪南刚往嘴里猛塞了一大把土豆丝,还没嚼两下便听到这个噩耗,先嚎为敬,“说好三天假的,说砍就砍啊!”

为了忍下对斐迪南翻的这个白眼,辛沉海简直快要把礼仪老师从小的教导在脑子里过了快三遍,然后才没好气地说:“谁说让你们回来加班了。我是找到个好玩的地方,且只有我有通行证,不然你们进不去。”内山没猜到一百也有八十,鹿苧没什么反应,而对辛沉海一无所知但还比较稳重的费恩和玉婉卿只是稍愣了愣。

至于那个不稳重的……斐迪南一下子满血复活,跳起来要和辛沉海勾肩搭背,嘴里残留的土豆丝差点没落到辛沉海身上:“队长,有好玩的地方怎么不早说啊!”辛沉海微笑着回复:“离我远点,你敢把菜落到我身上,你就不用去了,假也不用休了,好好留在基地看家。”

于是斐迪南乖乖退回去了。

玉婉卿和内山只是笑笑,费恩则是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如果是在往常,鹿苧一定是毫不犹豫地加入到嘲笑他的行列,甚至还会损他两句,但今天确实没什么精神,于是他只是轻轻笑了笑,想着赶紧吃饭,吃完上楼休息,养养精神,毕竟明天他还要出趟不知道多久回来的远门。

第二天鹿苧很早就走了,甚至天都还没亮。他戴上模拟面具,独自走到最近的乡镇,坐上了去往县城的车。车很小,里面很挤很闹,但吵的并不是人,而是他们所携带的各种货物:鸡鸭鹅之类的叫声。人们倒是很沉默,带着长期的疲惫和尚未清醒的麻木,要么歪头补眠,要么垂眼发呆。鹿苧搭上赶早市的车,在县城落脚又坐上去往临市的火车,辗转几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家孤儿院,在荒野中的早已废弃多年的孤儿院。

即便这里没有人了,鹿苧总是习惯回到这里,对着这栋破败阴森的建筑发一会呆。

乱世间哪有什么慈善,孤儿院都是以虐待儿童闻名的,所以他才会跑。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跑到了另一个牢笼。半人高的野草里,鹿苧趴下,变成一头幼鹿。他漫无目的地在荒野中游荡着,跌跌撞撞,来到了另一处熟悉的地方。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熄了灯的庄园外围,前蹄隐隐刺痛,大抵是不比后蹄坚硬,被地上冒出的野草磨破了。

鹿再次趴下,清澈的眼眸始终望向那座宏伟的建筑,眼中情绪纯粹,可仍叫人看不透。他看见零星的车来来往往,看极少的人极短地露一露面。幼鹿一趴就是几个小时,一直没动弹,直至在荒野中进入睡眠,又在灼热明亮的火焰中惊醒。

他挣扎着起身,全然顾不上避开身侧锋利的麦茬,尖锐在侧腹划出伤口,渗出血液,但他仿佛是没感觉到一样,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清亮的眸子中含着无措,清晰地倒映出置身一片火海的庄园。

火舌似张牙舞爪的恶魔,纠缠着高贵典雅的建筑,将它拖下地狱。曾经关押自己的地方被毁,鹿苧没有快意,他只是不明白,不明白这几年这家主人遭受的变故,不明白上流社会的那些虚与委蛇,勾心斗角,如同未长大的幼鹿不明白复杂的人心。

远远的,在烈风下送来一两声哀号,悲泣,鹿苧猛然回神,他倏得化为人形,闭上眼睛,捂住自己的耳朵,缓缓蹲下。好像这样,就不用去直视那火焰。好巧不巧,风送来一点极小的火星,不偏不倚降落在他身前,映亮了,他绝望的眼睛。

大脑仿佛被记忆中极度惊恐的尖叫划开了那样痛,鹿苧倒下,艰难地在麦秆之间听着风声。

芜湖,我考完啦!

第7章 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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