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伯伯。”妮妮拉扯着猪肉荣的衣袖，小手捂着猪肉荣的耳朵轻声道：“荣伯伯，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猪肉荣俯身倾听妮妮的悄悄话。

开始的神情还是笑吟吟的越听到后面妮妮说的话，鼻息明显加重了些，猪肉荣听完强制压下心中怒火，带着责怪口吻质问妮妮，“为什么不早些和伯伯说呢？”

妮妮羞愧的低着头，像个做错事了小孩。猪肉荣看这小小人儿受了委屈也不和家人说，又不免感到心疼，蹲下身子与妮妮平视，慢慢地将小人儿拉到自己跟前，这才发现妮妮憋着嘴眼泪溢满了圆溜溜的葡萄眼睛。

一把拉到怀里，“对不起对不起，伯伯不该语气不好。妮妮一定是怕伯伯和姆妈担心才不说的，对不对？”温柔抚摸着妮妮的头顶。

“对不起，不哭了，乖！伯伯是生自己的气，妮妮受了委屈伯伯都不知道。”猪肉荣的内心充满了对自己的责怪，怎么没早发现这些事，如果自己更加关心妮妮就好了。

“不哭了不哭了，明天伯伯就去教训那些欺负你的臭丫头臭小子，好不好？伯伯给妮妮出气！”猪肉荣手里没有称手的布巾子给妮妮擦泪，只好用大拇指刮掉大颗大颗往下掉的眼泪。

哄了好一会儿，妮妮终于止住眼泪，猪肉荣松了口气，养孩子真不容易，心中对张翠娥的敬佩又加一分，“伯伯给你去打水，你乖乖的哈！”跨出大门才发现张翠娥站在门边也偷偷泣泪。

“没事了，妮妮哄好了，你...你莫哭。”猪肉荣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只好拍拍她的肩膀去井边打水，抽一条面巾子递给张翠娥擦泪。

猪肉荣蹲在妮妮跟前，拿着沾湿的面巾笨拙的轻轻擦着幼嫩的皮肤，在外缓了好一会儿的张翠娥走了进来，什么异样没有，什么话也没说，看着妮妮发红的眼睛还有即便猪肉荣放轻了力度的擦拭，女儿妮妮的脸依旧摩擦发着红，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身入内寝拿了一罐玻璃瓶出来，挖出一点涂在女儿的脸周轻轻抹开，“香香的...”妮妮被膏体的香味吸引，张翠娥打趣女儿，“你是一个臭小孩，平日里到处疯玩，出一身臭汗，这东西给你涂就是糟蹋了。臭小孩，臭宝，姆妈的臭宝。”说着紧紧将妮妮楼入怀里，亲吻着女儿的顶发，面额。妮妮痒的咯咯笑。

在姆妈的亲吻里妮妮睡着了，睡吧，快睡吧，睡好了起来读书。

张翠娥送猪肉荣出门，“别送了，快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明天..我打算请大家吃顿饭，冤家宜解不宜结。叫上甫慈作陪，妮妮一个人读书也怪寂寞的，她还小，正是需要朋友的时候，若是那些人家愿意送孩子来与妮妮作伴，看在我们的诚意上想必不会再...就是要累着甫慈，这件事得先跟他商量一下。”

*

“这是好事啊！荣叔，你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我一定全力支持。”毛甫慈听完猪肉荣的建议激动地身体倾斜过案板抓住他的手，猪肉荣被毛甫慈的反应吓了一跳，缩着脖子艰难地想将自己的双手拽回又难以置信地望着平日里风清云淡的甫慈居然也会情绪如此动波。

毛甫慈收回倾斜的身体、猪肉荣的手，越过摊案，激动地走到猪肉荣身边又再次抓住他的手，猪肉荣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被握住，毛甫慈只“谢谢谢谢”的无以表达。

“那...关于月钱...”猪肉荣只好就着怪异的姿势谈现实。

“唉...荣叔做的是好事，还是男女混校，更是贫民学校，我...有母亲要奉养，虽知敏学教育理念与我不符，但这毕竟是私塾，况离家又进。我只得为生活而活。荣叔就不与我这凡夫俗子一样了，纯为一片赤子之心。我怎能收钱？”

待得猪肉荣回家，张翠娥早就在准备宴席，猪肉荣打算上前帮忙被张翠娥制止，“荣哥你带妮妮去叫人来吃饭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猪肉荣点头牵着妮妮的手一家一家去请人。

何家来的是妞妞和她爸，安泰和他爷爷一同来了，还有娣娣的三个姐姐和她们的爸爸，还有与安泰并无亲戚关系的安康、安阳兄弟俩同他们的姆妈一起来了，还有一个人来的刘二狗、张三猫，只有王宝宗的爸爸姆妈都来了。

最后姗姗来迟的是毛甫慈，“对不住各位，学校的事耽搁了。”

大人、小孩分开落坐开席。

小孩桌的安泰吃的狼吞虎咽，红薯土豆皮都没扒掉就往嘴里送；王宝宗则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都归拢到自己碗中，需要剥皮剔骨的就喊大人来处理；娣娣及她的姐姐只敢夹放在面前的菜，妞妞则只捡荤腥吃；安泰和安阳兄弟俩见众人动筷才吃饭。妮妮则想吃什么夹什么。

毛甫慈坐在大人桌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嗯，任重道远！

吃饱喝足，主家人，主要是猪肉荣讲话了，“今天把大家聚在这里主要是感谢大家对我及翠娥母女俩的照顾，这么多年的乡邻了，一直没机会请大家吃顿饭。以及呢，我有个提议，娃娃们都大了...”说到后面要上学的意义及重要性，猪肉荣自己的文化恐不能服众，于是他目光示意毛甫慈，让他来说。

毛甫慈接收邀请，站起身，“本来是应该要敬一杯酒给大家的，奈何我不能喝。今天荣叔把大家请来的用意也许有人猜到了，也许还不知道。我还有荣叔以及翠娥嫂子都一致认同孩子应该上学，你们中有些人也是认同的，只是不认同女孩。认字都是其次，首先要识礼。”

“凡上过学的人，智识就高了，身体也壮了，为父母的无论如何贫穷，总要使子女上学，哪一国的人不明白，就要受别国的欺负，也就和乡下的哪一家的人不明白，就要受别家欺负是一样。”毛甫慈一气说完微微有些喘，端起水碗滋润了口腔又再开口。

“民国元年，也就是我出生那年，蔡公他就颁布了《普通教育暂行办法》，他强调要把中学和大学建造成健全国民的学校。主张采用西方教育制度，废止祀孔读经，实行男女同校等改革措施，但是...阻碍太多，国家太穷太大，我的命好，姆妈知道叫我读书识字，我才有本事当先生。你们的儿女不读书，一辈子就得和你们一样，当苦力做苦工。”毛甫慈真不愿意说得这样直白，可是人心就是如此，非讲明利害才知道好坏。

他苦口婆心道一千遍一万遍要读书读书，这些人也只会当他是想钱想疯了。可是他如果说读书当先生一月可以赚10块大洋，那就不同了。

“那在哪上学？学费如何算？”果然，安氏首先心动不已，她有两个儿子，若是学得毛甫慈一半本事，不说当先生当掌柜也是好的。

第一个开口了，接下的人都不甘示弱。

效果如此立杆见影毛甫慈倒是没想到。不过关于月钱、课桌椅、毛笔纸具、课本，最重要的还有老师，如果只教一个他到应付得过来，自书其实完全可以胜任小学内容，只可惜她轻易不得出门，首要之急还是要找到老师。每一件事需要一件件解决。

毛甫慈找出纸笔计算，这些人的月钱最大承担教育能力，猪肉荣首当其冲表示课桌椅可以上山砍树做，这样就可以省一笔。

“嗯，这个法子蛮好的，有没有人会做呢？”毛甫慈支着笔赞道又提出质疑。

“这...”猪肉荣结巴了，这，他还真没想到，山鹃村村民在他脑中全过一遍，发现居然没有木匠，感慨发言，“这...果然要读书哈，不读书连张桌子都不会做。”众人听闻皆点头认同。

除老师的难题外，课本也是最大的难题，做不到人手一本，唉...想到教育如此艰难，毛甫慈都忍不住感叹。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出谋划策，还是只能做到个别学生有基本工具，看来，即使请不到施自书来教书，有些地方也只能找她帮忙了，若是她能出资赞助就更好了。

远在施府正在看书的自书无缘无故的连打了几个喷嚏，丫鬟古诗忙找出斗篷披在自家小姐身上，“真怪，这盛夏六月居然起了一阵阴风。”自书裹紧斗篷，她可不想感冒错过明天的教学。

讨论至未时，还没有齐全，不过这些都非一日之功可成，最后只定好了学费每人每年1.2元，教书小院定在张翠娥家，也就是妮妮目前读书的地方。

张翠娥一天到晚都在猪肉荣家做活，也只有晚上回去歇息。是最好最周全的场所。

有人欢喜有人愁，其中最愁的是娣娣的爸爸，因为即使只有1.2元的学费，可是他有四个女儿，一共要差不多5块，可是娣娣爸的月钱最多最多也就2块，大部分还是春季帮王家采茶所得，现在王家的茶叶荒着不摘，娣娣爸也就没收入。

其中最最开心的当然是妮妮，她（大概）不再会被欺负，（可能）还有很多朋友来她家一起读书，她希望大家能（永远）在一起读书。

自书：我就是个工具人呗??.???

甫慈：你出点钱我还得以身相许不成？

自书（害羞羞）：也不是不行～

甫慈：只卖艺不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