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蒸腾，身影变得隐隐绰绰，周舒桐身上的衣服被彻底打透了，头发湿漉漉，随便撩了一把，在锋利的白炽灯下看起来很野。

江晚秋的动作一直没变，她一只手撑在浴缸边上，斜斜坐着，一只手握着水管，冲着周舒桐，神情和动作带着挑衅，看起来就像是在故意激怒一只野性难驯的豹。

关于人类的挑衅，目的很多，想得到的也很复杂，但豹子眼里，这就是纯粹地在挑衅，问她敢不敢扑过来把人一口吃掉。

怎么不敢呢？后颈的抑制贴被头发上的水打湿，空气里，带着辛辣刺激的沉香味信息素跟着水汽一起充盈整个房间。

还是年轻，尝了肉，闻到血腥味就容易控制不住，除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什么都能抛掷脑后。

这样也挺好，江晚秋自己也不愿意去想，愿意沉溺在热气腾腾的水雾里，眼睛和脑子里，都是模模糊糊一片。

在浴室里闹完了，凑合洗了澡，回床上，周舒桐还是没够，恨不能十八般武艺一晚上在江晚秋身上试个遍，死乞白赖地央着她一次再一次。

年轻人的体力实在是叫人心惊，江晚秋已经没有多余的精神去琢磨那点难言的惆怅，卧室里的信息素浓郁到吓人，周舒桐控制不住自己，就会咬人，这是Alpha的本能。

知道江晚秋是Beta，没敢咬她的腺体，在身上，逮到哪儿咬哪，咬破了皮，再洗澡的时候，水流划过，就有点麻麻的刺痛。

两个人先后的洗，江晚秋洗澡的时候，周舒桐就套着一件宽松的睡衣，懒洋洋的收拾房间。

换了床单，衣服丢洗衣机，然后去扫地上的指套纸巾，结果扫把一划拉，包装袋黏黏腻腻地在木地板上留下一片痕迹。

周舒桐惊得瞳孔都放大了，第一反应是，妈的，这玩意可别擦不掉吧！

然后就是去看卫生间，听着里面水声还没停，赶紧扯过纸蹲地上擦。

江晚秋出来的时候，就看周舒桐正撅着拖地，卧室的木地板被拖了一遍，看起来又净又亮，床单也换了，掉地上的抱枕、靠枕也都放回了原位，窗户正开着通风。

九月的天，夜风有点凉，吹的窗帘飘起来，露出一点窗外的树和夜幕。

有点阴森森的感觉，江晚秋看看房间又看看周舒桐，都怀疑这人被人忽然夺了舍。

她去拿周舒桐手里的拖把，说剩下的自己来，让她先去洗澡。

但周舒桐立马躲她远远的，像是护着什么宝贝，“你都洗完了，上去躺着就完了，还干什么活！”

她拎着水桶去倒水，然后去洗澡，江晚秋很累，但困劲没上来，她靠在床上，四下的看。

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之前在实验室，一同事养过一只二哈，然后忽然有一天，同时回家，发现狗子变得很乖，没拆家也没翻垃圾桶，还会主动去拿报纸和拖鞋，同事当时高兴了好几天。

结果就是等他用家里电脑传数据的时候，电脑死活打不开，这才发现，电脑的数据线全都被啃断了，连着那一小块墙皮，都被狗子啃出来个洞。

江晚秋坐不住了，起来检查房间，飘窗衣柜，甚至连床垫和床板都检查了一遍...

周舒桐出来，看见这一幕，差点把自己气死。

“你防贼呢？怎么着，我还能偷了你的床底板跑路？”

江晚秋身上的睡裙滑下来半边，她放下床单，把吊带勾上去，坐床边看着周舒桐，周舒桐就觉得她是在勾引。

江晚秋很斟酌的开口，“...因为你很奇怪。”

狗子忽然变得乖巧，多半是憋了什么不好的事，心虚。

周舒桐看她要往地板上看，怕干了之后那块痕迹还会显现出来，就抱着手臂往江晚秋跟前杵，推倒了往人腰上坐。

“发泄多余的精力不行？谁让你天天骂我邋遢，今天又不给我做尽兴。江医生，你看看，都搞得我PTSD了！”

她就算没顶着周家的身份，私藏的金库也不少，在这边玩，从来也是眼高于顶的，谁能想到她会因为地板上沾上点液体，吓得自己一激灵？

当时都恨不能趴地上给擦的一干二净，像个脑残似的。

她语气委屈，江晚秋没问她现在尽兴没有，她的手还在曲着，勾自己的衣领，这问题问了也白问。

“这么精力充沛，我看你也不用睡了，正好回去收拾收拾你的狗窝。”

江晚秋拍开周舒桐的手，去关窗子，周舒桐就跟着她的方向转脑袋，微皱着眉，“什么就狗窝，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她没回头，顺着周舒桐的话，“狗窝难听，那叫Kennel？”

“你什么时候把你的Kennel收拾利索，也不至于每天跑我这蹭卫生间。”

每次收拾房间的时候，江晚秋都感觉自己是个铲屎官，可她明明没养狗，却还要收拾卫生间、还得每天给她捡掉的头发...还得陪某人发泄她多余的精力，时不时还得拉出去遛一遛。

江晚秋最近是真的有点想养狗了，反正一只是养，两只也是养。

也不知道第二只狗驯一驯，能不能学会拖地。

江晚秋很轻的出了口气，伸直了手臂去拉窗帘。

窗帘中间有几厘米的距离没合上，她来回拉了几次，周舒桐就看见一片月亮的弧白在米黄色的丝绸里若隐若现。

周舒桐揉了揉鼻子，更不想走了。

江晚秋转身过来的时候，她就利索地掀开被子，很识时务地，也不纠结狗窝叫什么了，一脸讨好的笑。

江晚秋看穿了她的心思，但其实也没想着赶她走，做完了，又一个人，心里空落落的感觉会让人觉得加倍孤独。

她去关边上的灯，腰身半探出去，光线一暗，立马有双手臂缠了上来，勾着她的腰身，搂进一个温软柔软的怀抱里。

她能感受到那力道的欢喜，然后江晚秋躺平了，周舒桐立马压上来半个身体。

大约是觉得关了灯，她不会被撵走，周舒桐说话的声音多了点底气，声音贴着江晚秋的耳朵，有点嚣张的。

“我那纯粹是因为房子面积太小，东西一多，有点拥挤，就显得乱！”

她义正言辞，“你别给我乱扣污名，我请着小时工，每天打扫，打扫完还是那样子，我能怎么办？”

她一低头，就能亲到江晚秋的肩膀，周舒桐有点留恋，牙根觉得痒，叼着那块皮肉啃咬。

江晚秋“嘶”了一声，她才又亲了亲，试探地问，“要不，我把东西放你这？”

简言之，周舒桐房子乱，跟周舒桐没关系，一是房子小，而是东西多，她想不乱，就得把东西往外丢。

江晚秋眼皮有点重了，闻言还是睁眼，斜了她一眼，带着警告的抗拒。

“你想把我这也搞成猪窝？八楼的猪朋狗友？”

周舒桐笑得根本止不住，江晚秋每次骂她，她就每次都气得攥紧拳头，又笑得喘不上气，咬牙切齿地，看着江晚秋，就觉得自己被她勾的心痒痒，恨不能把心掏出来扣一扣的痒！

“那我总得多点动力吧！”

周舒桐现在把这事儿当江晚秋的事儿，有种“你求着我我就好好干，你让你当八楼猪朋狗友”的不要脸。

“我今天体力消耗完了，以后我收不收拾、什么时候收拾，这事儿取决于你，江医生你明白吗？”

江晚秋“嗯”了一声，眼皮又阖上，语调懒懒的，带着困倦，她打了个哈欠，说：“明白，下次少做两次，给你留出来足够的精力和体力。”

“不是！”周舒桐吃了亏，执拗地掰过一点江晚秋的下巴，“江晚秋，你懂不懂什么叫开源节流？”

“今天我干活，是因为我兴奋，我这么兴奋，是因为你说在意我，我高兴，所以精力充沛。你想让我下次干更多的活，就应该让我多高兴一点、多在意我一点，你得开源，你明白吗？”

周舒桐总有一堆歪理，但有时候，歪打正着，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江晚秋半垂着眼眸出神，久到周舒桐都以为她睡着了，江晚秋才语气淡淡的开口，“在意，也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周舒桐没懂，歪头看她，江晚秋却闭上了眼，背过身睡觉去了。

///

夜里，下了雨，风声变得很紧，呜呜的吹着窗，像是有人在哭，哭为什么没人给它开门，拍在窗户上，就变得凶残，像是暴徒要破门而入。

第二天的时候，天色就不是很好，早上黑沉沉的就有点要下雨的架势，半下午的时候，直接大雨倾盆，分不清昼夜。

医院楼里还算好，人来人往，忙忙碌碌，消弭了那份来自大自然的威吓。

江晚秋在看云川的检查报告，这次手术之后，云川的精神状态比上次好了很多，就连伤口的恢复状况也比上次的要好——恢复能力增强也是分化的一种表现，江晚秋想着，要不要给云川安排一下浓度检测。

信息素检测，和信息素浓度检测，虽然只差了两个字，但操作完全不同，信息素检测需要刺破皮肤提取信息素，对信息素进行分类、分级、分种。

简而言之，就是可以判断是Alpha还是Omega，以及什么等级的分化者。

浓度检测就不需要那么详细了，它安置在屋内，然后就可以对屋内的信息素浓度进行检测和预警，一般来说，是等级很高的Alpha，因为有很强的破坏性，才会在安全屋内安放着种设备。

或者就是一些公众场所，检测公共安全，连接公安系统，防止出现Alpha暴起伤人的。

医院里也有，不过要是检查的话，就需要专门的，更加精细一点的浓度检测仪。

费用不低，但是一旦确定他能，或者说已经分化，申请的特殊资助能更快下来，别的不说，住院期间病人的伙食费是有很大补助的！

江晚秋替他着急，主要还是这孩子的自尊心有点强，虽然她能悄悄替他填医药费，但是吃喝上，她不好干涉太多，这孩子还总亏待自己。

江晚秋去问云川的意思，期间她手机一直在口袋里震，江晚秋看见来电显示是周舒桐，暗灭了，又接着问云川。

“这个浓度检测是一定要做的，看时间而已，做得早，下来的补助就早，不过也有可能还没分化，这钱就得自己掏，你自己定个时间？”

主要也是云川现在的腺体太虚弱，就算有信息素，也太淡，江晚秋反正是感觉不到，其他分化的医生又需要隔离，当然了，最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申请特殊补助需要书面材料。

江晚秋跟云川交代完了，让他自己定个时间，这才出了病房，接周舒桐的电话。

那边的雨声很杂，周舒桐扯着嗓子跟她说话，“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在你们医院门口！”

江晚秋往窗户外看。

黑漆漆的，狂风大作。

“你不是害怕这个天吗？不在家呆着往外瞎跑什么啊！”

江晚秋小跑着去按电梯，刚好赶上，里面是从八楼会议室下来，刚刚开完会的领导们。

领导们不苟言笑，不怒自威，江晚秋有点犹豫，人家已经招呼她进去，江晚秋只能硬着头皮挨个打招呼，往里进。

而周舒桐那边没听清她说什么，又追问了句，“啊？你还加班？不是，这个天有什么病人啊，还加班，你们医院领导有没有人性啊！他们...”

电梯门缓缓合上，江晚秋沉了口气，挂断了电话，暗骂了句“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