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醉醺醺的两人从酒吧出来。陆一凡搂着秦筝：“那个红衣服的技术不错，我留了她电话号码，下回我们还来。”

“你不觉得这样对不起你女朋友？”

陆一凡凑近他，嘿嘿笑了：“跟我在一块这么长时间，你还不知道我是个混蛋啊。”

“是啊。”秦筝冷笑，“为了钱什么都能做。”

道路两旁的夜景像流动的彩带从车窗外飘过，陆一凡嘴边的烟蒂燃着光点。

“你之所以还这么清高，是因为你没尝过过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秦筝扭头看他一眼：“你以前也靠写作谋生？”

“是啊。”陆一凡望着窗外，回忆往事，“之前认真写过，火不起来。后来发现顺应市场的东西才是好东西。”他轻笑了下，“在资本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你不觉得这样写出来的东西是没有意义的吗？”秦筝反驳他，“文学不应该被任何东西玷污。”

“意义？”陆一凡好笑，“什么是意义？看得见摸得着的生活才是意义，数不尽的钱泡不完的妞才是意义。当生存都成问题，你跟我谈意义？”

秦筝语气平静下来：“为什么不找其他的工作谋生。”

“因为我跟你一样，有文学梦。”

两人都沉默了，一时无话。

陆一凡扭头，眯着眼看秦筝：“知道你为什么火不起来吗？因为你不聪明。我不是说你的脑子，你是天才，但性格不太聪明，在现在这个世界，不聪明的人是不受欢迎的——在我看来，宁折不弯就是种蠢。”

秦筝嗤了一声：“我们不一样。”

“是啊，你大概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吧，所以才能生活在衣食无忧的乌托邦里。”陆一凡说着，竟有些艳羡，“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你可以继续坚持你一尘不染的梦想。之前你被家人保护，以后可以在我的保护下，只用写就行了。”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也许是喝醉了，陆一凡竟然伸出两只“爪子”，做出大灰狼的样子逗他：“外面有大灰狼，会吃掉你心里的小绵羊。”

秦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小孩子吗？”

陆一凡无趣地转过头：“没有幽默细胞。”

秦筝大概能猜到，陆一凡之前的生活过得不如意，写作并不能让他的付出和收获成为对等。所以他就彻底失望心灰意冷，投机取巧反而成名，享受到名誉的快感后更一发不可收拾。

俗话说，穷怕了的人才会爱钱如命。

他大概明白陆一凡的庸俗和势利从何而来。他没兴趣关心陆一凡的身世，他只知道自己跟他不一样。他自始至终内心都很坚定，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把精神世界看得比物质世界重要得多。

一时间，只有车行驶的声音，和窗外呼呼的风声。两人各怀心事，久久无话。

也许是不习惯这么安静的氛围，陆一凡先打破沉默：“有女朋友吗？”

秦筝摇头。

“看你那么保守，还以为你是妻管严。”

陆一凡又戏谑地看向他，调侃道：“弟弟，你是喜欢女人的吧？”

秦筝翻个白眼：“我有喜欢的人，但是没追到她。”

“怎么说？”

“我给她写情诗，她说她看不懂。”

陆一凡扑哧一声笑了：“什么情诗？说来听听。”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还有，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陆一凡很自然地接出下句。

秦筝惊讶地看着他：“你也读过？”

“博尔赫斯的。”陆一凡和他对视一笑，“我没你想的那么没文化。”

他又自顾自地念道：“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给你在你出生多年前的一个傍晚，我看到的黄玫瑰的记忆。”秦筝接出下句。

前面的代驾扭头，眼神异样地看了两人一眼。

很奇怪，秦筝说不上心里的感觉——他明明是不喜欢陆一凡的，甚至可以说是看不上。可是这一刻，竟然和他产生了某种不想承认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