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方走，越是清爽凉快。
一路，盛夏的闷热感早已消失殆尽，周绵绵也换上了厚厚的棉布衣衫。
从前做恶鬼时，四季的轮转在她眼里除了色彩的变化，并无温度的感知。横竖恶鬼是无法感知四季冷暖的，只是这次做人，不想竟比真正的人族更加敏感温度的变化。
接连赶路两个月，周绵绵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便同前方还在走着的李绝道：“师父，我们在这歇息一夜吧？”
两月时间，周绵绵和李绝的关系有了缓和。
因着她身体，越是靠近北方越是娇弱，李绝也开始承担起为人师父的责任，教授了一部分驱寒保温的术法。
周绵绵也就一直喊着李绝师父，一是承他一份教导之恩，二则也是为掩人耳目，直呼名字容易暴露。
不知为何，李绝这一路都可以隐藏着身份，连无绝剑也用布条包裹起来，背在背后，他脱去锦缎衣袍，换了身素白的棉麻衣衫，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江湖侠客之风。
周绵绵很是喜欢这样装扮的李绝，勾引他时也多了几分真心的喜悦。
只可惜，李绝这人就像是无情无爱的恶鬼一般，任凭她如何伏低做小，也只换来李绝一个白眼。
好在李绝一直冰冰冷冷，对周绵绵的要求却不会拒绝。
周绵绵见李绝停下脚步，还不等他开口，便笑眯眯扫视一圈，寻了个宽阔之地，小碎步跑了过去，道：“我去捡些柴火。”
她办事很麻利，很快在周围捡了一包枯枝，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周绵绵将枯枝折断成合适的长度，交叠堆积成小火堆模样，冲着缓步走来的李绝笑眯眯伸出手，道：“师父，火。”
李绝抬手，指尖凭空出现一簇小火苗，随着他的手势飞向柴火堆，瞬间将枯枝点燃。
周绵绵见李绝要在身侧坐下，忙狗腿似的从包里掏出一张绣花手帕，延展铺开放在地上，眼神示意李绝坐下。
李绝习惯了周绵绵如此行为，撩起衣袍坐在绣花手帕上，又见她伸出手，眼神落在他腰间的乾坤袋上，眉眼弯弯，眼里都是对食物的期待。
李绝面无表情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只鸡扔给周绵绵，道：“要烤的。”
周绵绵摇头反驳道：“前几日一直吃烤鸡，今日就吃炖鸡好了。”
“烤！”李绝言简意赅，表情淡淡的，却让人不容置疑。
可惜周绵绵这一路已摸清楚李绝的某些小性子，直接拔下情骨在他身上一晃，吸取的灵力送到乾坤袋入口。
乾坤袋打开后，周绵绵掏出了之前在路上买的炼丹炉，得意洋洋地在李绝眼前一晃，道：“不吃炖鸡，你就辟谷吧。”
说完，麻利地用长一点的枯枝架在火堆旁，做成临时架子用来支撑炼丹炉在火上烤着，然后冲李绝刀：“师父，水。”
李绝没动。
周绵绵圆溜溜如葡萄般的眼睛盯着李绝，歪了歪头继续道：“水！”
二人无声争执一番，李绝面色一冷，抬手结印，一道水系术法凝结一股水落入炼丹炉，很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周绵绵轻车熟路地处理鸡，将其剁成小块丢入炼丹炉中，又加了一些准备好的调料，为了好看还随手扯了几片树叶擦了擦，扔进炼丹炉。
做完这一切，她就坐在李绝身侧，盯着咕噜咕噜冒泡的炼丹炉，静静等待着。
李绝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煮沸的炼丹炉，讥讽一句：“若是天下的炼丹师知晓你拿下乘炼丹炉来炖鸡，不知道要气死多少人。”
周绵绵笑嘻嘻道：“只是下乘炼丹炉而已，又没用上乘炼丹炉炖鸡。”
李绝勾了勾嘴角，嘲讽道：“那家店没有上乘炼丹炉。”
周绵绵默然，李绝说得不错，若是能买到上乘炼丹炉，也逃不过被她当成铁锅用的命运。
反正花的是李绝的金叶子，自然是买什么都要最好品质咯。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周绵绵再次问出了这一路都在执着的问题：“师父，你真不打算教我情骨使用之法吗？”
李绝懒洋洋地回答着：“你用了一路，还需我教你？”
周绵绵不满地道：“我只拿它吸取力量，可没真正用它。”
否则，她的灵魄早该有所好转，不至于现在还满是裂痕，甚至灵魄上的黑雾变多了一些。
还是尽快想到办法吧，一直这么弱，没自保能力，也不是个事儿啊！
思及此，周绵绵抿了抿唇瓣，试探性地问道：“师父，要如何你才能给我你的心……”头血？
她不敢直接说心头血，怕李绝生了防备，日后更不好下手了。
李绝冷冷地看了周绵绵一眼，面无表情：“下辈子。”
“……”周绵绵无语，切了一声才吐槽地说着：“你最好一辈子别娶亲，不然我定搅的你家宅不宁。”
听闻这话，李绝凉凉地瞥了眼周绵绵，眼中警告之意明显。
周绵绵闭嘴了。
跟李绝说话好没意思，要不是李绝强制无绝休眠，她定是要拉无绝出来解闷的。
思绪混乱间，炼丹炉散发着阵阵香味，勾得周绵绵垂涎欲滴，嘴角泛起一抹晶莹。
李绝嫌弃地提醒了一句：“口水。”
周绵绵舌尖一卷，舔了舔嘴角，满含期待地道：“炖软一点，等鸡肉脱骨，入口一抿即化的状态才是最好吃的。”
李绝没应话，半眯的眼睛却完全睁开，显然对眼前的香味也十分心动。
不知不觉，繁星布满夜空，稀疏的山林中时不时传出几声野兽的吼叫声。
周绵绵只当自然中的这些声音是增添趣味的，等炼丹炉的炖鸡终于好了，便迫不及待地拿着勺子和小碗盛着热腾腾的鸡汤。
她十分贴心地将第一碗递给李绝，亮晶晶的眼眸中满是期待和讨好。
李绝面色平淡地接过碗，闻着香喷喷的鸡汤味道，不吝啬地赞了一句：“手艺越来越好了。”
“那是！”周绵绵很是自豪，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放在嘴边吹着，还不忘说道：“也不看看是为谁学的厨艺，这一路我的厨艺可是突飞猛进啊！”
李绝脸上浮现似有如无的笑意，声音却是毫无变化道：“若你的点火术也能如你的厨艺那般进展神速，也不至于每次都需我来点燃柴火了。”
“……”周绵绵无语，白了李绝一眼，道：“喝你的鸡汤，这么香的鸡肉和鸡汤也挡不住你的嘴，没有一个字是我爱听的。”
学习人族术法进展缓慢，是因为她天资愚笨吗？非也，她是鬼族，本身就不能修习人族术法啊。
若非她实力强大，能勉强学会一点点人族术法。要换了万鬼窟低级一点的恶鬼，早就被人族术法反噬，搞不好有性命之忧呢。
这些周绵绵不可能告诉李绝，呛了他一句后，便专心开始吹着鸡汤，肚子已经等待许久了。
忽然，周绵绵和李绝的眼神骤变，凌厉的眼眸盯着碗，余光却是看着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周绵绵装作随意对李绝对视一眼，感受到身后那股侵略感十足的视线，心中忍不住紧张起来，这次来人是什么水平？
李绝气定神闲地捏了一个诀，将碗中的鸡汤温度快速降下来后，一饮而尽，连肉也一并倒入口中，两三下便吃完了一碗。
周绵绵看得目瞪口呆，她也想让李绝给她手中的碗也降降温。
谁料她还没开口，身后那股视线的主人却陡然消失。
紧接着，一股强风带着杀意袭来，直奔周绵绵而来。
周绵绵无奈，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敌人都喜欢捏她这个软柿子。
可惜，她也并非真正的软柿子，在那股强大的杀意靠近身体的瞬间，她已经拔下情骨对着感知的方向刺去。
偷袭者大概没料到周绵绵竟能反应迅速，因此想撤退时也来不及了，笔直地撞上情骨，顿时感觉体内的灵力都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吸走了。
这时，周绵绵和李绝才看清偷袭者的模样，她惊愕出声：“修仙者？”
李绝也是眉头微蹙，示意周绵绵放开偷袭者。
周绵绵在李绝一道控制符咒落在偷袭者身上后，才收了情骨插回发丝间。
被这人一闹，碗里的鸡汤洒出去不少，周绵绵可心疼了，连忙端着剩下的半碗滚烫鸡汤蹭到李绝身侧，楚楚可怜地求着：“给我冰一下嘛。”
李绝抬手一挥，半碗鸡汤的热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周绵绵迫不及待地送入腹中，才正式打量着偷袭者。
周绵绵走到被束缚了行动力的偷袭者跟前，伸手揭开他的惟帽，露出被隐藏的面容，面上一道自左眼眼尾到右脸颧骨的刀疤很是吓人。
她冷声问道：“你要杀我还是杀他？”
刀疤男别开脸不说话。
周绵绵再次问道：“不打算说吗？”
“这一路过来，你不是第一个要杀他的人，也不是第一个要杀我的人。”周绵绵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我只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你们要杀的人是谁？”
停顿了片刻，周绵绵摩挲着下巴，猜测道：“还是说，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呢？”
如果有人要杀李绝，周绵绵还能理解。
毕竟李绝声名在外，难保从前没结过仇怨什么的，引来别人的报复。
但有人要杀她，这就很说不过去了呀。
只要她万鬼窟之主的身份没暴露，那么身为一个凡女，也没结过仇怨，如何引来一拨人杀她呢？
周绵绵很想知道一个答案，不过看样子，这个答案好像不容易得到呢。
刀疤男依旧没说话，倒是李绝懒得看周绵绵和他废话，直接开口道：“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