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说的雀鸟传信是什么？”赵掌柜暗自捏了捏掌心，摆出对待客人的职业热情又疏离的笑容，道：“在下从未听过。”

周绵绵眯起眼睛盯着赵掌柜，见他直勾勾望着她，眼神不闪不避，好似真不知晓雀鸟传信一般。

她眼眸灵动旋转，忽地想起什么，顿时笑出声来：“他还真是说到做到。”

李绝淡淡的眼神扫向周绵绵，低声问道：“雀鸟传信是何法子？”

周绵绵笑道：“当然是用雀鸟这种动物传递消息呀。”眼底促狭一闪而过，她继续道：“无涯城的护城大阵阻拦我们，总不能阻拦小动物吧？”

“无知！”李绝听着周绵绵明显的胡言乱语，心底也知晓此事或关百川斋机密。

他虽好奇周绵绵为何会知晓，却也不打算深挖别人的秘密。

李绝眼神再次看向赵掌柜，问道：“你可有带清净丹？”

赵掌柜还未回答，就听见一道弱弱的，带着害怕的颤音响起：“我、我有。”

三人视线循声望去，只见被周绵绵安抚过的女子，此刻眼泪汪汪，如同受惊的小鹿，手中却捏着一个乾坤袋。

周绵绵暗道一声：真有钱！

乾坤袋如此难得，李绝有一个就算了，毕竟出身玄门四大世家之一的李氏。

这位不知是何身份的女子，难不成也是世家之女？

未等周绵绵想清楚，李绝虚空一抓，女子的乾坤袋便出现在他手中。

女子的乾坤袋乃一件中乘法器，虽算不得顶级法器，却也是寻常人难得到之物。

李绝对乾坤袋的品级并不关心，他紧盯着的地方乃其身镌刻的小小纹样——莲纹。

他抬眸看向女子，问道：“姑苏陆氏是你何人？”

女子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去看周绵绵，见她冲自己眨眼点头，便垂眸低声道：“我、我就来自姑苏陆氏。我叫……”

女子手指不安地搅动衣袖，这具身体叫什么她也不知啊，又没有她的记忆，该怎么说啊？

周绵绵瞧出女子的难处，开口解围道：“陆姑娘，你这乾坤袋有多少清净丹？”

陆姑娘猛地抬头，撞进周绵绵安抚的眼神里，心中竟奇怪地平静下来，她嗫喏道：“有、有很多……吧？”

李绝将乾坤袋丢还给陆姑娘，她下意识伸手接住，就听他说：“都拿出来，明日进城让百川斋还你。”

赵掌柜适时接话：“陆姑娘放心，我们百川斋定不会让姑娘亏损的。”

“这样啊，好、好的。”陆姑娘不停给周绵绵投去眼神，无声地说着：救救我，我不知怎么打开乾坤袋啊。

周绵绵再次瞧出眼前女子的为难之处，心底对其体内的鬼发出鄙夷：乾坤袋都没见过，太没见识了！

回头一定要弄一批给万鬼窟的家伙们涨涨眼界。

心里想着，周绵绵已走到陆姑娘身边，笑着道：“陆姑娘，这么多人我帮你一起吧。”

说着，她不着痕迹地挡住李绝的视线，无声对陆姑娘说道：“输一丝灵力进去。”

陆姑娘一脸茫然，她修的是鬼力，怎么调动躯体内的灵力？她不知道啊！

周绵绵简直要被眼前这小鬼蠢死了，她拿着玉簪子朝陆姑娘丹田处一挥，一丝灵力被吸入玉簪。

她又将玉簪在乾坤袋口滑过，乾坤袋接触到灵力的瞬间已打开。

这一套动作做得很是隐晦，加上周绵绵拿身体为挡板，李绝也没能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周绵绵手伸进乾坤袋，胡乱摸了一圈，摸到一堆金叶子。

她喜不自胜地抓了一把，又将另一只手伸进去摸索半天，摸到一个掌心大小的瓶子，拿出来扔给赵掌柜，手里同时捏着金叶子兴奋道：“呀！你有好多金叶子，好有钱啊！”

陆姑娘讪讪笑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周绵绵腾出一只手，亲切地拉住陆姑娘的手，亮晶晶的眼眸闪烁着期盼的光芒，道：“陆姑娘，能不能将这些金叶子给我呀？我好穷，穷得都吃不上饭了，呜呜呜。”

陆姑娘呆愣地看着周绵绵变脸，只能怔怔顺着她的话道：“可、可以啊，你要就拿去吧。”

“谢谢你！”周绵绵给了陆姑娘一个大大的拥抱，便心安理得地将金叶子放进自己随身的钱袋子中。

第一次感受到钱袋子的重量，周绵绵忍不住翘着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赵掌柜很快给在场被妖力侵蚀的人喂了一颗清净丹，掌心大的瓶子已经空掉，他拿着瓶子对陆姑娘抱拳说道：“陆姑娘，瓷瓶在下暂且收下，待进城后将瓷瓶装满，再还给姑娘可行？”

陆姑娘点点头，道：“好。”

清净丹功效甚好甚快，半个时辰，地上昏睡的人们已经醒来。

善后的事情李绝自然不会去做，便交给赵掌柜负责了。

看着赵掌柜将人群领到城门的位置安置，周绵绵伸手拉住了想要一起的陆姑娘，道：“你跟我们一起。”

陆姑娘其实很害怕李绝，他身上的气息太可怕，让她只想快速逃离。

可周绵绵说的话，对她来说却犹如圣旨，让她下意识想要服从。

就这样，赵掌柜在城门口安抚着受惊的人群；周绵绵拉着陆姑娘坐在闭目养神的李绝身侧，鼓捣着陆姑娘乾坤袋里的东西。

月明星稀，时间慢慢流逝着，很快便到了次日一早。

巳时一至，无涯城门开。

赵掌柜对李绝简单交代了一句，便先领着受惊的人群进城安置善后了。

周绵绵跟着李绝慢悠悠入城，陆姑娘在她们身后走着，难掩紧张。

无涯城外荒凉，只有山丘树林连绵不断；城内倒是热闹极了。

主街道两侧商贩叫卖不停，各色美食香飘四溢，周绵绵早就忍不住地冲上去，拿着金叶子没了一大堆吃食。

她抱着比自己还高的食盒，摇摇晃晃回到李绝身旁，问道：“你要吃吗？”

朝阳下，金色的光芒如薄纱般笼罩着周绵绵黑亮的秀发，她眼睛亮晶晶的，眼底涌现的喜爱不似假的，倒是难得的真情实感流露。

食盒太高，周绵绵双手换来换去怎么也无法腾出手来，反倒是食盒因她的动作变得摇摇欲坠。

陆姑娘想上前帮助周绵绵，却害怕李绝，不敢靠近，只敢隔着两米距离远远跟着。

李绝莫名觉得心中有个地方被什么力量冲撞了一番，想去抓住时却再无法触碰。他鬼使神差般拿走了周绵绵手上一半的食盒，只留了一个给她。

双臂一轻，周绵绵笑意更甚，道：“吃吗？”

李绝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不知周绵绵看没看见，只见她迫不及待打开食盒，拿出热腾腾的包子塞进嘴里，边嚼边感叹着：“好香啊~”

这包子简直太香了啊！

青石镇离无涯城步行需要一个月，这一路上除了两日前在路过的小村中歇息了一晚，剩下的日子都在赶路。

甚至连小村过后的两日，也是马不停蹄地赶路。

周绵绵早就难以忍受，时时刻刻惦念着从李绝兜里掏点钱，好找到机会买些好吃的。

做鬼的时候，可不能这样清楚地感受食物的香气。

周绵绵吃得欢喜，却没注意到李绝越来越难看的神色。

她也不知李绝突然间怎么了？他猝不及防将食盒丢还给他，加快脚步，催促着两位姑娘朝城内一处府邸走去。

很快，三人便停下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府宅门前。

周绵绵抬头望去，府宅匾额上三个烫金大字：百川府。

她侧眸看向李绝，问道：“你要找百川季？”

李绝斜斜地瞥了一眼她，淡淡道：“想不到你还认识百川季。”

“……”周绵绵被噎住，识相地闭了嘴。

百川季，百川斋斋主。

她再熟悉不过了。

李绝抬腿，大步朝府内走去，守在门口的小厮见状，恭敬地迎了上来，谨慎地道：“公子请留步，请问可有拜帖？”

李绝在乾坤袋中掏出一物扔给小厮，那小厮便立刻换上热情的笑容，伸手表示请，道：“李公子请，您的两位同门已在牡丹厅等候了。”

李绝点点头，自顾自朝前走去。

周绵绵将食盒递给小厮，指了指李绝背影道：“他是我师父。”又指了指站在台阶下不敢上前的陆姑娘道：“她乃姑苏陆氏之女。”

说完，噔噔噔下楼拉起陆姑娘的手，快步跟着李绝的方向走去。

三人一前一后到达牡丹厅，周绵绵和陆姑娘还没进去，便听见一道高傲的声音在说：“李绝，信早早给你送去，为何现在才到？”

周绵绵和陆姑娘对视一眼，挑了挑眉头，想着：如今还有人敢这样对李绝说话，真不怕他一剑给杀了吗？胆子未免太大了！

二人携手走进去后，这才瞧见一室光景。

牡丹厅，厅如其名，到处种植着花开盛艳的牡丹，各色各式在厅中每个角落点缀着，配合着厅内摆设，一股子雍容华贵扑面而来。

李绝坐在门口的木椅上，他上方是一位容貌与他有四分相似的男子，正事不关己地静坐着。

而李绝身前，是一位容貌与他有六分相似的女子，身着云纹金绣罗裙，布料一瞧便是世间罕有的鲛绡，泛着柔软清澈的水光，很是好看。

那女子一脸高傲，不满和不爽全写在脸上，对面无表情的李绝滔滔不绝地数落着。

周绵绵没去打扰这三人，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捏着陆姑娘的手静静地听着。

屋内除了李绝，另外一男一女的修为也不低，周身气息看上去很是不好惹，在不知底细之前不好轻易对上。

陆姑娘清楚地察觉出屋内三人的气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很快就引起了女子的注意。

她衣袖一甩，站直了身体看向周绵绵和陆姑娘，视线先是在周绵绵脸上打转一圈，最后落在陆姑娘身上，横眉一怒道：“陆渝！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陆渝看向周绵绵，脸上慌张中带着茫然，情不自禁喃喃道：“我怎么不能出现在你面前了？”

“你——！”女子气绝，正要发难，却听得一声嗤笑。

周绵绵见女子视线射来，不由得掩嘴低声道：“抱歉抱歉，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才笑出声的。你继续、继续。”

女子闻言盛怒，抬手见掌中出现一把锋利小巧的软剑，怒斥一句：“放肆！你一个没有灵力的废物也敢嘲笑本小姐！”

话音未落，长剑破空而去，直奔周绵绵心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