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清还没有心无旁骛到可以当着万俟幕唯的面泡他的“老爹”。

他没有回头，亦没有推开万俟晟，轻不可闻的声音似是在撒娇一般，“这里太冷了，陛下可以带我去比较暖和一点的地方吗？”

…………

万俟晟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寝宫，动作不是特别轻柔的将沈栀清放到了床榻上。

宫殿外的大太监看到万俟晟抱了一个人进到寝殿，他愣了好一会儿，没有看清楚万俟晟怀中的美人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但是主子的事情，他这个做奴才的亦不好过问。

许久都没有见过陛下宠幸过谁了，这倒是挺稀罕的。

大太监还没有多稀奇一会儿，就见一身玄袍的太子万俟幕唯行至宫殿前，带起一阵刺骨的寒风。

大太监急忙行礼，“殿下，陛下此刻正忙着，恐怕是不能见您了。”

万俟幕唯在大太监开口说话之前就停住了身子，他总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是他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寒着一张脸跪了下来。

“父皇，儿臣来将栀清带走。”

万俟幕唯字字清晰，柔中带刚，腰背笔挺，狭长的眼眸中不见任何光亮。

先前他得到沈栀清进了暖清池的消息，他幼时的伴读跪在他脚边，字字恳切：“殿下，不如就将那人让出去，他若是真心待您，留他在皇帝身边，可以帮我们传递消息。

您现在赶过去，只怕是不能将人成功的要回，还会惹怒皇帝。”

太子殿下用情至深，他是能够理解的，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偏偏是沈栀清？

沈栀清那样的人……是否有点配不上？

万俟幕唯垂下眼帘，任由莹白的雪花轻覆在他的肩头。

伴读说的没有错，但他还是来了。

如今他将绝对的利害关系抛到了脑后，想要见到沈栀清从他父皇的寝殿内出来。

仅此而已，沈栀清之前欺骗他的种种，他都可以不计较。

大太监见万俟幕唯身上的霜雪越来越后，他满是褶皱的脸上写着愁，“您说您这是何必呢？”

太子殿下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这深宫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算计，难免会完全丧失纯良的本性，但是他还是压低声音提醒道：“殿下，您是真心的，可是有人对您未必是真心的，您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并不容易，何必要为了一个没有真心的人，搭上自己的全部。”

万俟幕唯目光直直的落在禁闭的深红色寝宫的门上。

其实不只是别人，就连他自己亦看得很清楚，沈栀清当初接近他，就是为了他的太子之位可以保自己一生荣华富贵。

而他默许沈栀清接近他，是因为他看中了沈栀清是沈国相三公子的身份，人人都知道沈国相最为疼爱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沈栀清，若是能将沈栀清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便是间接控制了沈国相。

不过，在这场较量中，终是他败下阵了，否则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万俟幕唯是在这深宫中长大的，自然是比任何人都知晓这真心错付的错过。

他没有母妃，万俟晟亦不允许任何妃嫔当他的母妃，只准一些卑贱的奴才来照顾他的起居。

起先，这些奴才对他还算是规规矩矩，可是后来，因为万俟晟好似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这些奴才就觉得他不受宠，可能万俟晟还非常厌恶他的存在，所以对他越来越差，每日端来的饭菜都是隔夜已经变馊的。

他那个时候还小，想着万俟晟是他的父皇，就会照顾他的，就摆脱一个好心的老太监告知万俟晟他的近况。

如今想来，他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他害的那个老太监，还是老太监的好心害死了自己。

宫中托人办事都是需要钱的，他没有钱，但是老太监心肠太好了，见他可怜，即便他没有钱，老太监亦答应帮他。

他是亲眼看到老太监见到了万俟晟，只是他隔得有些远，没有听到老太监说了什么。

老太监对他的事情很上心，但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上心了，结果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万俟晟身边的太监将老太监拖到了他的面前。

老太监是在他的面前被乱棍打死的，还温热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想要干呕，可是他又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太监在他面前咽气。

虎毒不食子，万俟晟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是会对那些对他好的人下手。

老太监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无比清楚万俟晟不会帮他，只会任由他自生自灭，就算那天他被那些奴才害死，万俟晟亦只会象征性的处死那些奴才罢了，不会因为他的死感到一点伤心。

自从这件事情后，他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整个后宫都知晓他不被万俟晟喜欢，那些奴才功能似乎变本加厉的欺辱他。

许是他日渐长大，五官张开了，有几个大胆的太监竟然生出了凌辱他的念头，脱下裤子，让他摸他们已经被切掉的那里。

如若放到以前，他可能会大发雷霆，可是他很平静的走到了这些太监面前。

他把他们都杀了，当血染红他的手，浸透他的衣衫，他才发现杀人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这要远远 比忍受他们欺辱要更为容易。

曾经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奴才，临死之前，也会

他原以为自己做下了这样的事情，万俟晟会责备他，但是万俟晟非但没有，还给他另外换了一批奴才，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那些奴才的死。

也是了，万俟晟连他的死活都不在乎，又岂会在意别人的。

大概是他杀死宫人的事情传了出来，新来的这批奴才还算老实本分，偶尔有不听他话的，都会被他悄无声息的处理掉。

因为他发现无论他杀死多少奴才，万俟晟都不会过问，并且还会让新的奴才代替掉死掉的奴才。

他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又怎么会是良善的人，他只是不愿意相信被他真心对待的人，会真的欺骗他。

……要不然，将沈栀清也杀了？

…………

沈栀清坐在床边，万俟晟就站在他的面前，被烛光拖长的影子笼罩在他的身上，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孤的好皇儿在外面为你求情，你若现在反抗孤，孤立刻就放你出去，可如若你留下，无论孤是否真的对你做了什么，在他们看来，你就是被我临幸了，成了我的新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