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柚在厨房欣喜若狂，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咆哮。

“我靠！突然蹦到一百万了！我们提前出狱有望了！”

“谁干的？谁的画一下子卖了一百万？是哪个天才？！”

月柚走出去，大家已乱作一团，她思索着要怎么合理处理这件事。

首先她可以肯定，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GM命令的存在，这毕竟属于卡bug，乱用不知道会导致什么下场。

其次，她必须得迅速从这个地方出去升级，不然明天这个时候她就要被清号了。

最后，这一千万钞票调出来要怎么解释，怎么处置，归谁，如何带走，这些都成问题。

月柚思来想去，面对超出常识问题时最好的解释就是，不解释。

她在厨房水槽边又调出一大堆钱，大喇喇抱着一兜现金回到工位，同事们齐刷刷回头，眼神落在她身上。

月柚面无表情道：“厨房水槽好像坏了，正爆金币呢。”

众人一窝蜂挤进逼仄的厨房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奇景。

脏兮兮的水槽不断往外飞着钞票，简直像台故障的ATM，与此同时外面铁门上的数字飞快增长。

无论在哪个世界，普通人对钱的欲望都是一样的。

瞬间大家蜂拥而上哄抢，厨房只有五平米左右，都拼了命想挤进去，有的踩上桌子接，有的趴在地上捡。

等月柚跑到厨房门口一看，十来个人像肉山一样叠满房间，姿态诡异几乎动弹不得。

“让一让，你下去，我动不了了！”

“你以为我傻呀，下去钱都被你们捡完了！哎哎哎，别撇我胳膊，这么没素质呢！”

“别这样，继续下去都动不了，咱们都冷静一下，大家难道想卡死在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

话音未落，那人声音忽然卡住，诡异地不断重复最后一个字，像大脑宕机了似的。

“噔”地一声警告，月柚眼前再次冒出那个红色警示弹窗：

【Debug Error: 城市崩坏值0.033％…】

这是……报错提示？

她想到刚才系统说的，使用GM指令会导致城市崩坏，可崩坏会发生什么？

月柚心惊胆颤活动了下四肢，还能动，张嘴啊了几声，也还能发出声音，看来自己并没有卡死，卡死的只有厨房那坨人。

十来个人挤成一团纹丝不动，刚才在说话的不断重复着最后一个字，里面的水槽仍“咻咻”往外冒钱。

这时最后一张钞票生成，一千万齐了，大门敞开，清新的空气灌进这座临时搭起的封闭板房。

月柚自由了。

但道德感告诉她还不能走，巨额现金和十几个人卡在里面，她亲手搭起的板房，亲手卡出的bug，一走了之未免太不负责。

从前这些人在她眼里只是NPC，死了活了都无所谓，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是鲜活的人，真实生活在这里，刚才还在她眼前说话，如果让他们就这么卡在这里，她心里过意不去。

还有刚才那个城市崩坏值……虽然不太清楚是什么，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像《完美人生》这种上线多年稳定运行的游戏，只要不进行违规操作，通常都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根据报错弹出的实际来看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服务器过载，二是有事物的发展超出了原有逻辑。

脚下的土地此刻对月柚来说是完全真实的，这个世界显然不可能存在什么服务器，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

有什么不符合逻辑的事物，在这群人当中产生了。

这时，月柚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像是几只小虫子，振翅时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她顺着看过去，发现虫子居然是从卡住的人堆里飞出来的。

与此同时那些人集体倒吸一口凉气，能动了。

月柚：……

报错自己修好了？

她看了看面板，城市崩坏值显示0.035％——崩坏值不但没消失，甚至还涨了。

行吧，能动就行，其他的问题一时半会搞不清楚，以后再说吧。

那边的人卡死恢复后又开始抢钱，发现门开了也不急着走，都想多拿点，月柚打算直接离开，她还得赶时间做任务升级。

却听人群忽然爆发一阵尖叫，大家纷纷后退，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月柚望过去，只见一光头大叔双手僵硬朝两边举起，形成一个“Y”，面部冒着诡异的绿光，眼球凸出似乎要从眼眶里调出来，瞳孔放大，嘴巴鼓鼓的，好像含着什么东西。

下一秒，他口中吐出一颗绿色的圆球，朝直往前飞，碰到墙壁后碎裂成粉末。

所有人：……

紧接着又有第二个人出现异样，那女人面色从红润迅速变得灰白，皮肤出现干枯皲裂的纹路，整个人好像严重缺水般蔫了下去，手臂下垂，腿不自然地弯曲着开始行走，像是……电视剧里丧尸走路的姿势。

其他没有异变的人疯狂逃窜，钱也顾不上捡了，还有的缩在墙角被吓得动弹不得，哭喊着给家里人打电话。

月柚看着这幅情景，这画面太过眼熟，她脑中闪过一个很荒谬的想法。

她走上前，尝试将那嘴鼓绿包光头大叔的朝向扒拉至对准异变的女人，刚刚好赶上他口中吐出第二颗圆球。

圆球飞到女人身上，她晃了晃，继续往前走，直到三次被圆球击中，她倒地不动了。

月柚原地凌乱，什么鬼，她穿的不是《完美人生》吗，忽然变成植物大战僵尸了！？

角落里打电话那人突然不说话了，口中“哇啦哇啦”咕哝着，骨节嘎吱作响，他站起来，也变成了一只丧尸。

他站起来那一下背对月柚，所以月柚注意到他后背有颗不正常的红色小点，她立刻反应过来，是刚才看见的那些小虫子。

难道这些人的异变……和虫子有关？

女人倒地后皮肤仍然是灰色，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月柚不知道她是晕过去了还是死了。

保险起见，她不再用光头大叔攻击丧尸，而是走到那人背后，一巴掌下去，虫子在她手底下被压扁了。

她抬起手，却没看见虫子的尸体。

异变丧尸一瞬间清醒过来，嘴里叽哩哇啦了一会儿，恢复成正常人。

“天呐！妈妈呀！”

他大叫着跑出门。月柚如法炮制，果然在光头大叔后脖颈处也看见一只绿色虫子，又一巴掌下去，大叔的脸不绿了。

所有人都逃走了，只剩下月柚和地上那女人。

她过去探了探她的鼻息，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月柚心中忽然有些愧疚，虽然不知道这异变是不是她卡bug引起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不发癫建这个画室，这女人就不会被关在这里，就不会变成丧尸，就不会死。

温度骤降，地面莫名冒出屡屡黑烟，月柚顿觉氛围阴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月柚左右看了看，突然想起来，在《完美人生》中，每当有人去世，死神会立马降临，带走亡者的灵魂。

在上帝视角的玩家们眼里，死神是游戏里最特殊的NPC，也是唯一一个不受玩家操控的NPC。死神只会在死人时出现，黑风衣黑靴黑兜帽，拿着把弯钩大镰刀，从来不说半个字，造型帅气又神秘。

几乎所有玩过《完美人生》的玩家都好奇过一个问题，那就是死神究竟长什么样，论坛里相关的讨论有好几千楼，无数人争相尝试卡bug以看清死神的真面目。

月柚有段时间也特别好奇，为此她特地弄死好几个平民，在死神到来时努力转视角试图看清他的脸，从来没成功过，永远只有一团黑，她甚至怀疑这游戏是不是没给死神的脸建模。

游戏设定，NPC是看不见死神的，只有玩家能看见。

正想着，一团乌漆嘛黑的影子从门口飘进来，月柚心里有些小激动，有种和偶像面对面的感觉。

只见死神还是那身熟悉的造型，脚下围绕一团黑云，肩上扛着那把标志性的大镰刀，实际看起来更加高挑，飘向尸体，拿出小本本。

对过信息无误，死神挥舞镰刀，青光闪过，魂魄从死者身体里飘出来，被他收进……一部手机里，随后尸体便消失了。

这套收尸流程倒和游戏里一样，但是……等等，手机？！死神你是不是ooc了啊！

月柚凑近了，面对死神站着，仰头往他兜帽里使劲瞅。

死神：“……”

月柚：“奇怪，怎么还是看不到脸，难道真的没建模？”

死神大惊，下意识将镰刀一挥，随后连连退到门外草坪。

那把镰刀穿过月柚的脖子，她并未感觉到疼痛，魂也还在身上，想了想追出去。

死神：“有病吧，你谁？”

原来他会说话啊！声音还挺好听。

“你的关注者。”月柚又凑上去，“死神大哥，你有脸吗，有的话能不能给我看看？”

死神：“？？？”

死神又说：“谁派你来的，怎么没通知我？”

月柚：“没人派我来。”

死神：“你不是市民中心的人？”

月柚：“市民中心？”

死神：“你怎么能看见我的？”

月柚：“你问我我问谁去。”

两人说话牛头不对马嘴。月柚想了想，露出渴求的眼神，真诚地说：“死神大哥，我真的是你粉丝，关注你很久了，每天晚上做梦都在好奇你的真容，今天终于见到你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透露个消息，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脸？”

死神忍无可忍，“你神经病啊！”不再跟她废话，转身飘走，飘了一段距离后却停下不动了，背对她，似乎在思考。

随后死神伸手摘下兜帽，从脸上取下一张面罩，回头。

月柚只大概看见张模糊侧脸，有棱有角的，看着还挺舒服。

心愿终于了了……原来死神是有脸的！

月柚真想上论坛跟人讨论这个真相，只可惜她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接着死神将兜帽戴上，一溜烟飘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