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延没有回答，只是用食指关节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唔。”
姜晴捂着脑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来不及抱怨，她迅速扑回床上催眠自己。明天还得早起，今天晚上闹到这么晚，睡眠时长严重不足，倘若她明天迟到，那就真的成为一个笑话了。
等姜晴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满脑袋都在环绕着刺耳的闹钟铃声，震得她发懵。她手忙脚乱地关掉十八个闹钟，迅速起床穿衣洗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结束战斗下楼。
“咳咳。”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毫无预警，扒在门上的小脑瓜抬起，顺着声音往上看，只看到一截莹白的肤色，中间微凸的地方在上下滚动着。
林南延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踮着脚使劲往里偷瞄，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站在她身后，弓着身子学着她往猫眼里面瞅。
“你在看什么？”
男生身材高大，阴影笼罩，近在咫尺间，她还能闻到男生身上传来微凉的薄荷味道，那是洗衣液的味道在衣服间残留又经过阳光照射挥发，隐隐约约，似有似无，环绕在她身边。
为了逃离这该死的压迫感，姜晴使劲吸气挺直腰背，努力挤成一张贴墙的扁饼饼。
“看你呀。”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人留有的侧面空隙挤出来，“检查你有没有赖床。”
林南延就定定的站在那里，仿若没发现她的小动作。看她艰难的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挪出去，他发出一声低笑；“是吗？”
姜晴听出他好像不相信，她反问：“不然嘞，难道还能看你在不在家吗？”
林南延：“嗯，我还没走。”
谁想知道你提前走没走？姜晴暗地里嘀咕。
不过话说回来，她打量着男生，“你起这么早，是...?”
“不早了，”林南延举起手中的袋子,示意她看，“去采购了。”
“早上吃药了没？”他盯着她问。
看着男生手里提着的一大袋东西，姜晴识趣的又往外退了退，让开大门，“当然，你先放东西吧，放完了我们出发。”
她等在门外，看着林南延利落的输入密码进门，她抓起自己的小挎包做最后的检查。
从前她老是丢三落四，林南延在身后跟着她捡，后来两人不再联系后再也没有人会捡她丢的东西，于是她受到教训学会了出门必检查：手机和钥匙。
什么都可以少，唯独这两样少了可是大麻烦。
翻翻包，很好，都在。
在她低头忙碌的瞬间，一只大手将白色的帽子摁在了她的脑袋上，她不由自主地随着这力道轻微晃动，扶着帽子抬头，有人已经越过了她，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走了。”
姜晴连忙拉好包包拉链，抬脚跟上，抱怨道：“你把我发型都弄乱了。”
林南延侧目：“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发型还是没有弄乱？
姜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力图保持一个美少女形象。
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拽着林南延的衣角，慢慢悠悠晃荡双脚。
许久没有这么放松了，自从长大成人后，一直以来忙忙碌碌，为生活，为工作。人一旦出了校园，好像就自动被判定没有了停下来的权利，被逼的必须马不停蹄地向前向前再向前，生怕一停下来就会落于人后。
清晨的空气里遍布着青草香气，清新自然，她闭上眼睛感受风的自由，正怡然自得间，身体一个趔趄，她猝不及防间一把抱住了身前人的腰。
林南延看着路上突然窜出来的小猫，紧急刹车，身体摇晃间背部传来清晰的温热触感，被砸得结结实实的。
“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我带你。”
听见身后人的质疑，他说：“要不是你突然窜出来，我也不会急刹。”
“我？”姜晴十分疑惑，她明明在他身后。
等车辆重新启动，她就看到一只毛发旺盛，肥嘟嘟的三花狸猫，霸主似的蹲在路上，充当拦路虎，虎视眈眈的盯着面前差点撞到它喵大人的两脚兽，其中一只爪子还在地上磨来磨去，蠢蠢欲动。
姜晴：......
爪子十分尖锐，闪着锋利的光芒，这猫好嚣张，看起来就很凶，打不过打不过。
不过，她扭头，重重拧了一把身前人的侧腰，发泄道：“你才是猫！”
林南延腰部一痒，自行车很快又歪歪扭扭起来，身后人的爪子立马老实，抓他抓得死紧。
“你可以抱得再紧一点。”身前慢慢悠悠的声音传来。
？？？
“这样，我们两个就可以下去和那猫干架了。”身后人抱得太紧，双手死死箍着他，窒息感传来，他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姜晴瞧瞧那猫想要追过来的动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是在说什么，立马松了松手臂。
“快走，我看它好像要来挠我们。”
林南延长出一口气，随手扭正车头，车身很快恢复正常，消失在道路尽头。
喵大人凶光毕露的瞳孔中映出两个两脚兽渐行渐远的身影，半眯起眼睛，思索着衡量着。
突然，一阵甜美的叫声唤醒了它。
“美喵，你在哪？”
“我带了你心爱的小鱼干，新鲜出炉的，香喷喷美滋滋，快来，美喵。”
闻言，喵大人的一双恶霸眼，顿时变成了星星眼。
“喵——喵——”，它一边拖着甜蜜蜜的腔调回应对方，一边向另外一条街道跑去。
看着狂奔而来的美喵，叶美烟蹲下递出小鱼干，看着它吃得头也不抬，她用手挠挠它的脖子，手指瞬间陷进柔软的云朵中。
“美喵，不要乱跑，这路上车来车往的，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撞到你了怎么办？”
街头一角，青松树下，穿着蓝色长裙的女孩轻言细语地教训着手下的贪吃小肥猫。
“再有下次，罚你一顿不许吃小鱼干。”
喵大人吃的头也不抬，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再说什么？听不见听不见。
看着美喵柔顺的毛发，胖嘟嘟的小肚子，还有甩来甩去的长尾巴，叶美烟被可爱得指责不下去了，她抱起美喵，脸埋在它肥嘟嘟毛茸茸的小肚子里，深吸了一口气。
“走，我们回家。”
一人一猫，顺着街边漫步，十分悠闲。
自行车的速度很快，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到地方了。
姜晴从车上跳下来，还是熟悉的大卖场，这个地方是他们这个片区最大的菜市场，只开上午半天，每天都有最新鲜的蔬菜送达，但菜贩子多了，也会鱼龙混杂，十分考验人的眼力和砍价水平。
自从她工作后，要么是吃家里菜，要么点外卖，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如今乍一看，只觉得分外亲切。
林南延锁好车后，打断姜晴的回忆：“走吧。”
姜晴跟在林南延身后，她出难题：“我考考你，我昨天说的第一道食材是什么？”
“活虾。”
“第二道呢？”
“青椒。”
“第...”
“生菜。”
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断了，他微侧着脸：“还要问吗？”
“呃...”
不用了不用了,谁能比得过你呀?
姜晴嘀咕，眼看着要路过香菇小摊，一网兜一网兜的香菇码的整整齐齐，她急忙拽住他：“这个，我们买这个。”
“这个...好像不在你昨天的计划里。”林南延向她确认道。
“哎呀管那么多干什么，就要这个，我想吃。”姜晴十分硬气，正要待再吵两句，林南延已经蹲下身子问价了。
他怎么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
她正想着就听到他问：“要多少？”
姜晴仔细思考了片刻，吃一顿烧烤要香菇几许，思考无果，她大手一挥：“两袋。”
“你是准备做全菇宴吗？”
他无奈摇头，自己做主了：“老板，来两斤。”其实两斤都算多了，只是尝个鲜，但有备无患。
称好后，两人开始杀价。
一个说：“老板，抹个零头吧。”
一个说：“你就买这一点，没办法抹。”
一个又劝：“积少成多嘛，老板。这样，在你这吃的好我给你宣传宣传。”
一个无奈：“现在的小青年啊，一个个都这么会。”
老板边说边把蘑菇递过去，“下次还来啊。”
林南延麻利地递钱提袋，还不忘答应：“好，谢谢老板。”
姜晴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交锋，忍不住偷笑，实在是砍价这么接地气的活动跟白白净净的林南延完全是两个画风，看起来莫名诡异又和谐。
其实，林南延既然不会做饭，应当也不会买菜砍价的，但没奈何，受王女士的熏陶，他砍价砍得贼溜。
她还记得林南延第一次去砍价时，她和她妈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张脸上红晕遍布，站在小贩摊子前抱着衣服，一手紧握着钱不肯撒手，直到小贩老板面露疑惑，怀疑他是不是反悔了，他才吞吞吐吐道：“老板，便...便宜点。”
那次，林南延同手同脚地出了门，可喜可贺地以九九折优惠拿下了人生第一件自己参与砍价的衣服，从此开启了他一路砍价火花带闪电的人生路程。
用她妈的话来说，虽然林南延家不缺钱，但是也不能做冤大头，该砍还得砍。
两人买买买，一路砍砍砍，随后来到水货区，透明玻璃钢里的大龙虾游来游去，活泼得过了头。
姜晴指着鱼缸里正在用钳子夹另一只龙虾屁屁的超大龙虾，眼看着被夹的龙虾挣扎不已，怎么动都跑不了。
她一眼看过去，显眼包，就你了。
“就它了，先把它夹起来。”
多活泼，多有劲，多好的食材啊。
林南延从一旁拿过夹子，按照姜晴的指挥，眼明手快地抄起了那只逞凶斗殴的性感虾虾，准头十足。
不过，被夹起来的龙虾仍然气势十足，百折不挠，夹带私货，携带着它的宠物坠网而来。
林南延抖了抖夹子，大龙虾在顽强的□□，誓死守护它的小宠，而被夹的龙虾在不懈地挣脱，想要挣脱魔爪。
“你看它挣扎得多可怜呀，我们不要分开他们，一起下锅吧。”姜晴惋惜道。
林南延：......
他无言默认，继续挑虾。
“我爸说了，这挑选龙虾，首先先看背部颜色是否红亮，外壳要有韧性，个头要均匀，有没有缺胳膊少腿，还要翻开看看腹部和爪子上的绒毛干不干净。”
姜晴口若悬河，按照她爸的经验一顿复述。
“小姑娘，很懂啊。”一旁的老板乐呵道，“你们慢慢挑，我这儿的龙虾都是新鲜的，干净水质出来的，绝对肉质鲜嫩，口感丰富。”
“好的，谢谢老板，那我们挑着，您不用管我们。”姜晴礼貌答谢。
她会因为老板这一番话放松警惕吗？笑死，并不会，她选择把压力转移到林南延身上。
姜晴戳戳林南延，理论嘛，谁都会背，至于具体实操，“能不能挑到优质龙虾，还是要看你的悟性。”
“我相信你。”她为林南延加油打气。
两人绕着水缸打圈，力争把每一只龙虾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林南延更是看得仔细，时不时捞出来一只打量几秒再放回去，被抓的龙虾一接触水面迫不及待地寻找着藏身处，快速逃遁向远方。
忙碌间隙偶然间瞥到这边的老板：......
看来也不是很懂。
姜晴隔着水缸打量着，由于水纹的波动，水里折射的影子时有时无，模模糊糊地扭曲变形。
她睁大眼睛，炯炯有神，嘿，躲猫猫游戏我在行呀。
林南延正选中一个长须大眼的龙虾评判，严格按照姜晴的指导分三步走，首先看颜色，其次看外形，最后看绒毛，此时他正在进行第二步，指关节敲敲虾壳，思量着这到底是有韧性还是没韧性。
就在这时，衣角被拽了拽，他听到身边人迟疑的声音：“你看那个！我们的自行车...在跑？”
姜晴隔着鱼缸盯着对面，虽然经过水光的扭曲变形不成正影，但她越看越像。
林南延停下手里的动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一惊。
姜晴站起来，脑袋升到林南延胸前，两人一前一后定住了。
没有水的阻隔看得更加清晰，她瞬间爆粗口，“我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