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动作不停，麻利地把洗好的土豆塞给老婆，他去翻找今天店里剩下的牛肉。
姜晴转而又为王女士竖起了大拇指：“妈，你煲的汤也很好喝，晚上要不要也来一点？展示一下你的超绝厨艺，让林南延吃了以后能吞掉舌头的那种。”
王红眼角抽抽，努力压住隐隐上翘的唇角，她闺女总是这么夸张。
“行了，你出去玩儿去吧，这里用不上你。”她把土豆切成块状，放在备菜盆里，“晚上小南来了，记得好好招待。”
“知道啦——”
王女士这态度让姜晴有时候都怀疑她妈是不是想跟林叔交换儿子。
从小到大都对林南延嘘寒问暖的，小时候看着看着，嫉妒心唰一下就起来了，然后，她转头就去捉弄林南延。
小姜晴：我管不了我妈，我还管不了你了，哼╭(╯^╰)╮。
一般来说，小孩子都喜欢糖果。小姜晴最喜欢吃的就是软糖，各样水果口味的软糖、橡皮糖，造型又可爱又好吃，吃到嘴里酸酸甜甜的，是她当时的最爱。
因此，妈妈买的糖果说要先给小南延挑再留给小姜晴的时候，她撅起嘴巴，觉得妈妈再也不爱自己了。
妈妈常说自己是被从老槐树底下抱来的，眼前这个小破孩妈妈不会也想抱过来养吧？
小姜晴歪歪脑瓜，用带着窝窝的小胖手摸着脸，十分认真地思考着。
明明是自家的糖果，凭什么要让他先挑？她越想就越生气，越看越不顺眼。
趁妈妈和别人交谈看不见自己，穿着公主裙，踩着小皮鞋的小姜晴蹬蹬蹬跑到小南延面前，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来她最喜欢的那个黄色的、漂亮的、带着酸沙的毛毛虫糖果。
“是我的，哼。”小姜晴气乎乎的，叉着腰，一副霸道做派。
她平时其实也很喜欢和小南延玩耍，但是每每到争夺糖果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变得格外不顺眼。
眼睛还是那个眼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嘴巴还是那个嘴巴，但莫名地令人讨厌。
小南延被推了一把，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看生气的小姜晴，又看看一无所知的姜妈妈。
他不知所措地站着，很快像个蓄水池，眼泪从眼眶中大颗涌出，他觉得自己被讨厌了。
肥嘟嘟的脸蛋上镶嵌着大大的眼珠，里面水汪汪的，清澈透亮。
被这种眼光注视之下的小姜晴不自觉地停下了自己大嚼特嚼的小嘴巴，她纳闷地想，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怎么又变回来了，甚至变得更漂亮了，看着可爱兮兮的。
这时候小姜晴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茶叫绿茶，会散发着清新自然诱惑人心的香味，让人不自觉地上头。
她别别扭扭地来到小南延面前，从手里捧着的糖果里面挑挑选选扒来扒拉去，哪个都不舍得，抬眼瞅瞅眼前要哭不哭，十分委屈的小南延。
泄气了。
行叭。
小大人地叹了口气，她把手里的糖果分了一半出来，把他胸前的口袋塞得鼓鼓，甚至都凸出来一个大包包。
小南延惊讶地看着小姜晴，眼里的泪水还停在那里，眼眶太浅没包住，全流了下来。
小姜晴：......
又咋了，给一半的糖还不行？
她又愤怒又生气又委屈，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但小南延好像比她更委屈的感觉。
于是小姜晴不得不耐着性子，看着手里偷偷藏着的毛毛虫糖果，狠狠心用牙咬成两半。
剩下的那半，递给小南延。
小南延看着眼前留着一半的、沾满女孩口水印的、被濡湿的糖果，瞪着那双因泪水洗过变得黑亮黑亮的大眼睛，怔住了。
小姜晴举着手看男孩不接，不耐烦了，一手扒在男孩脑后，一手捏住手里那半截带着牙印的糖果，怼到了小南延嘴里，小手紧紧地捂住他的下半张脸。
小南延：“唔......”
确定小南延含住糖果之后，她松开手。
“喏，给你吃了。”
“不要再哭了，我可没欺负你。”
等王红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孩在使劲地往嘴里塞糖果，男孩讨好地从胸前鼓鼓的口袋里掏出糖果递给女孩。
王红：“......不要欺负弟弟。”
小姜晴:!!??
更生气了怎么办？
她瞪了一眼小南延不解气，把小南延手里的糖果全抢过来，一口气全塞进嘴里。
看什么看！？
小南延看看空空的手心，又看看女孩怒视的眼睛，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看着小姜晴一气呵成格外流畅的霸王行径，王红惊呆了，这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就这样欺负弟弟，背后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自家闺女造的孽能怎么办，她只能赶紧上前安慰小南延：“不哭不哭，阿姨再给你买。”
“你想吃什么口味的阿姨都给你买。”
小姜晴鼓着腮帮子在一旁嚼嚼嚼。
啊，好好吃。
伴着男孩的哭泣声，她举手示意：“他想吃毛毛虫。”
正手忙脚乱地安慰小南延的王红：......
“我看你想挨揍了是吧。吃什么毛毛虫，要吃你自己找地吃去。”也不看看她正为谁收拾烂摊子，还在这瞎捣乱。
小姜晴一点也没眼力劲，她积极响应，踮脚生怕妈妈看不见自己，高举双手：“我要吃，我要吃。”
王红一噎，心火被堵在胸口出不来。
毛什么虫？虫什么毛？这闺女脑子不会在她没看见的时候瞎吃东西吃坏了吧。还能要不？
“毛...毛...”
小南延哭得太狠，一抽一抽地停不下来，说话都含混不清。
王红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怕他哭抽过去：“慢慢说，阿姨在听。”
小姜晴眨巴着眼睛无辜地替他翻译：“他说的是毛毛虫糖。”说完还张开嘴，让妈妈看她嘴里早已黏成一团的糖果。
王红：......
两个完蛋玩意儿。
最后的最后，迎着那天的晚霞，小公主怀里抱着两袋毛毛虫糖果，笑得贼兮兮的，像一只得逞的小猫。
身后跟着拽着她的衣角，空着小手，顶着红彤彤大眼的小南延。
现在的姜晴可不会吃醋了，毕竟她已经长大成人，绝不会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虽然她也理解了一些，中国人骨子里面就很好客，也格外爱面子。
凡事都喜欢先递给外人，以示礼貌。做好的菜汤，会先端给别人家小孩夹菜，再给自家孩子。
这种刻在他们体内千年的基因，好像不会变。
甚至他们也不会思考，孩子是否会委屈？这似乎就是一种习惯。
姜晴很难说这种习惯是好是坏，因为她既是自家的小孩，也是别人家的小孩。她的妈妈会温柔地对待其他小孩，其他小孩的妈妈也会温柔地对待她。
她享受过这种习惯的好，也享受过这种习惯的坏。
从小时候长到现在，委屈过，愤怒过，觉得自己遭遇了不公平的对待，也反抗过，然后被认为是不乖的小孩。
那时候的她觉得自己没错。
在小孩的思维里，逻辑其实很简单。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你为什么不跟我最好？
小孩的最好就体现在有糖为什么不先给我而给其他小孩？有饭为什么不先让我吃而让其他小孩吃？为什么不能耐心跟我讲话，却偏偏很温柔的对待别人家小孩？
大人们总是对待别人家小孩很礼貌，很温柔，很客气，对自家小孩就会暴露本性。
唉，别人家的孩子永远很顺眼。
远香近臭的道理她很懂。
姜晴叹息着坐在椅子上，书本摆好接着做白天没做完的笔记。
其实妈妈还是很爱她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钱流向哪里爱就流向哪里。
爸妈为了养育她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只是小孩子看不清，会为一颗糖，一朵花，就生气起来。
但这正是小孩子的可爱，不是吗？
会生气，会大笑；一会儿晴一会儿雨；昨天哭今天笑；上一刻绝交，下一刻和好。
我小时候可是很可爱滴，她自恋地想。
视线下移，不过，这道题怎么做来着？
思绪落地，把那些有的没的挥开，姜晴专注在眼前的化学题上。
厨房饭菜的香味很快透过卧室房门的缝隙钻进来。姜晴抽了抽鼻子，在饭菜香味中，继续自己的学习大业。
干饭人，学习魂，干饭人有学习魂。
姜山海和王红在厨房里面忙忙碌碌，很快做好了一大桌丰富的菜。小小的厨房里面井然有序，姜山海陆续把饭菜端上客厅的餐桌上，王红把厨房的碗筷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摆好，四个碗，四双筷子，正好。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南南这孩子怎么还不来？”
姜山海正忙着把一锅骨汤端出来，骨汤热气腾腾的，乳白色上面还点缀着翠绿的葱花，葱的香味和骨头的香味融合在一起，香气扑鼻。
他闻声回应：“应该一会儿就上来了，先去把姜姜叫出来吧。”
王红点点头：“那我去叫。你把里面的大菜端出来，还有上一次剩下的小菜拿出来一点，南南爱吃。”
“好。”姜山海转身就去冰箱把腌过的莲藕片端出来，冰箱里面寒气肆意，被塞得满满的，他拿出来小菜摆在餐桌上。
王红先去姜晴房间，敲敲房门：“姜姜出来吃饭了，学习没有那么要紧。先吃饭，吃完饭再学。”
“嗯，知道了。”姜晴的声音隔着房门闷声传来。
把笔放下，掩上课本，她还没推门就开始输出彩虹屁，“好香哦，今天我一定能吃一大盆。”
姜山海回头失笑：“好，管够，你想吃多少有吃有多少。”
闲谈间门铃响起。
“一定是林南延，我去开。”
姜晴一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身穿着白衣黑裤，干净整洁，没有一丝褶皱的林南延，眼前的人眉眼微垂，下颌角线条流畅，整个人看起来随性又自然，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是别人家的标准模范生。
“你这是特意换的衣服吧？”
明明白天还不是这套，她嘀咕，好有心机的林大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