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婧和Devin分别后，去了一趟八宝山。如果昨晚梁珞唯的推测没错，那么孟梦在五年前的那天晚上驾车去梁宅的原因就清晰了。

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那么长事件，当年酒驾造成的意外车祸早已成了定论，就算这件事情真的与梁庭什有关，在未查清楚之前，孟婧还不想用它去戳沈确的伤疤。

和梁珞唯联手查清楚，给逝者一个交代，可能是孟婧唯一能做的。

至于梁珞唯对她有所图这件事，她还是没有想好应对的方法，这既是一个可利用的把柄，又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一旦处理不好，后果她承受不起。

回到家换了衣服，又和Toby视频了一会儿，孟婧这才慢悠悠回复微信。他可以在照片里暗戳戳卖惨，凭什么她不可以故意吊着？

Sandra.M：【抱歉，刚忙完。】

Sandra.M：【它看起来挺乖的。】

对方在十分钟以后回复：【你确定？[图片].jpg】

孟婧点开，照片应该是梁珞唯在家拍的。油润光泽的真皮沙发上有着星星点点的咬痕，扶手拼接的地方已经破掉，漏出内里的海绵。

接着又是一张照片，男人修长劲瘦的小臂内侧有几道很深的抓痕，从肘窝蔓延到手腕，泛着红肿，看起来有些血腥。

William.L：【我把医生请到家里，就是这样的结果。】

William.L：【输液的时候挣扎，输完液又乱咬。】

这是在和家长告状吗？孟婧噗地笑出来。

【是梁先生主动提出要照顾它的。】孟婧勾着唇角回复，【如果需要索赔，也应该去找狗主人，这方面恕我爱莫能助。】

【而且既然医生在，梁先生正好可以咨询一下，需不需要打狂犬疫苗。】

第二条消息还没发出去，对方便将电话打了过来。

梁珞唯的头像在屏幕正中央大咧咧亮着，孟婧靠在窗前看了几秒火烧般的粉色晚霞，这才按下接听。

“梁先生，我可没有人民币。”也许是因为今天心情不错，孟婧少了以往的拘谨和克制，语调微微上扬，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娇柔。

“我也没有别人的微信。”梁珞唯的声音依旧哑着，“沙发是从意大利运回来的，用不上人民币。”

“哦。”孟婧看着远处映出颜色的山峦，“需要我把小仙的微信推给你吗？”

“没兴趣。”

“那梁先生打电话来的目的是？”

她自觉已经说得很清楚，他总不能还是来催婚的吧。

梁珞唯那边沉默了几秒，声音中带着疲惫：“那个裴燃…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

像是附和般，电话那头传来大壮汪汪的声音。

孟婧挑眉：“你知道他？”

梁珞唯沉默半晌：“Devin下午发了朋友圈。”

Devin爱交友的同时，也是个朋友圈刷屏爱好者，下午拉着孟婧和裴燃一通自拍，混着美食照发了九宫格。

孟婧自然也看到了，不仅看到，还给点了赞。

作为梁氏集团二把手，认识各个分部高管倒也不意外，只是梁珞唯的提醒显然带着浓厚的个人情绪，孟婧好奇：“你和裴燃认识？”

梁珞唯看了眼楼下在被咬破的沙发上悠然自得横躺着的长发男人，面色阴沉：“当然，他可是梁庭什在香港那边的得力干将，不然怎么可能出了事就第一时间来帮忙。”

孟婧说出自己的猜测：“董事会里有裴家的人？”

梁珞唯点点头。

孟婧看不到画面，只听到规律的呼吸声，权当他默认了。

“公事当然会公办，再说我是个编外人员，起不到什么决定性作用，至于私交，我和裴燃聊得投不投机，就不需要梁先生过问了。”

是挺熟的，都开始直呼其名了。梁珞唯吐出一口浊气，不冷不淡地告诫：“我说让你小心他，也并不全是指工作。算了…孟小姐有能力判断，用不着我多嘴。”

真是多此一举。

梁珞唯挂断电话才想起来，忘记和孟婧解释梁曼的身份，不过从刚才她的态度看来，早晨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也不知道她一天天脑子里想没想正经事。

挂了一下午水，梁珞唯虽然退了烧，但今天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头疼，看着沉迷打游戏的裴燃，他心里更是升起一顿无名火。

下了楼，梁珞唯将大壮领到沙发上，挤在裴燃脚边，勒令道：“姓裴的，能不能有点儿正常人的坐姿。”

裴燃正在攻塔，眼睛和拇指都紧紧锁在屏幕之上，挣扎着直起身子，嚷嚷着：“你知道我这一天有多辛苦么！刚才还和你哥通了电话，脑细胞至少死了三分之二。”

他和梁珞唯说话时自然切换成京腔，带着股赖皮赖脸的劲儿。

梁珞唯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啤放在茶几上：“辛苦就滚回酒店，来我这蹭什么wifi。”

“谁知道梁曼不在你这儿。”

“Victory！”一局结束，裴燃锁上屏幕。

他单手打开易拉罐，语气还是欠欠的：“别以为刚才你打电话我没听见，呦喂还‘裴燃不是什么好人’，梁珞唯，你回国以后怎么堕落成这样了。”

梁珞唯抿了一口水温，吞下药片：“我堕落？你今天发的消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冰凉的气泡下肚，裴燃清爽地叹了口气，“字面意思啊，孟婧不错，我很喜欢。”

初见时是对外貌的惊艳，午饭时再接触，觉得性格也好，哪里都觉得亲切。裴燃不像梁珞唯是个假把式，他自幼在香港长大，是圈内货真价实的花花公子，虽然没谈过什么正经恋爱，但是拍拖的女生大多都是温柔可爱型。

“你喜欢的多了。”梁珞唯垂着眸子，“当初在国外，最快一周换过几次女伴？”

两人在留学期间相识，每次相约去酒吧，一边是梁珞唯逢场作戏，一边是裴燃货真价实地享受其中。不过裴燃倒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然梁珞唯也和他做不成朋友。

“都是哥的过客。”裴燃的啤酒已经见底，“那些人怎么能和孟婧比，我有种预感，她就是拉我上岸的那个人，本浪子要回头了！”

“你敢。”梁珞唯踹了他一脚，“头不想要了？”

裴燃哈哈大笑，桃花眼中闪过揶揄，阴阳怪气地看着梁珞唯：“怎么，说都不让说的，陷进去了啊梁少。”

梁珞唯冷着一张脸：“她对我的计划有多重要，你应该清楚。”

“是是是，我们都是你计划中的一环。”裴燃再次躺在沙发上，用手撑着脑袋，玩味地看着梁珞唯，“但是计划终有结束的那一天，你想过之后的事吗？”

“之后？”梁珞唯皱眉，“当然是让梁庭什滚蛋，我接管梁氏。”

“梁珞唯，活该你没老婆。”裴燃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就不想想到时候的另一半？”

“你是说孟婧？”

“我可没说一定是她。”裴燃翻了个白眼，长长的刘海滑下来，“协议结婚到期之后，要离婚吗？梁珞唯，你是不是压根还没和孟婧谈到这些？”

梁珞唯不置可否：“签协议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大哥，那人家凭什么答应你…你不会什么都没告诉人家就宣布婚讯了吧…婚前协议，三年期限，公司收购，还有孟家该死的那些秘制配方，都说了没啊？”

梁珞唯想了想，再次端起手中的热水。

*

孟婧此时无暇顾及其他。乔小仙发来信息，说是之前给她安排打扫房子的工人已经结束工作，但是有些东西还需要房主本人确认，让她马上过去一趟。

明明就在住所旁边，却一直没有回去，主要是因为有点“近乡情怯”。根据林屿所说，她在进入预产期之前，曾做好下不了手术台的准备，因此将一些东西打包寄回了这里，具体是什么，孟婧没有说过。

她明白，也许打开那些东西，过往的一切谜团便都可以迎刃而解，但是真要迈出这一步，去面对未知的过去，她还需要一些心理建设。

本想两三天后再回去，可一拖再拖终究不是办法，现实也没有给她太多逃避的机会。

从乔小仙的别墅中出来，大概步行五分钟就到了孟婧家，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观察路边的造景和植物，一边试图回忆出与它们有关的事情。可惜直到站在院门口，大脑中都没有任何收获。

她面对的是一栋陌生的房子。

孟婧知道自己记性不好，有专门的笔记本记录所有的用户名和密码，当然也包括大门的，她在国外时就将密码给了乔小仙，乔小仙又帮她安排了专业人员。

此时院子内灯火通明，院门敞开着，几个保洁正聚在一起聊天，应该是在等她。

从她们的谈话中可以得知，这栋房子每月都有固定保洁来打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老旧，因此收拾起来比预期要快得多。

孟婧做了个深呼吸，进院子和众人说明来意，算是互相认识了。

见到房主终于来了，一位阿姨指了指院子：“前几天风大，有棵树刮倒了，再后来又下那么大雪，今天清理院子时候我们才发现，树下面还埋了东西。”

天色已晚，即使院中灯火通明，依旧需要走近才能看清。孟婧绕过几棵腊梅，走到横在地上的一棵树旁。

这棵树长得不算茂盛，但看起来也有些年头，枝杈部分开着粉色的小花，根部的地方显出一个大洞。

孟婧疑惑地问：“坑里…是什么东西？”

“一个袋子，我们没敢多看就收起来了。”其中一个阿姨拍了拍身上的土，“放屋里了，我去拿。”

“谢谢。”

据她所知，这栋房子自从外公买下后就一直闲置着，这些树应该也是后来才种的，如果树下有东西，肯定是她自己埋的。

她环顾整个院子，树木错落有致，看式样倒都是她喜欢的。

怎么会想到在树底下埋东西呢？韩剧看多了吗。

孟婧心事重重，没多想便弯腰从那树上揪起一枝枝杈，拿到灯下细看。

可能是树倒了几天，又被雪冻到，树枝上的花已经变得皱皱巴巴，寒风吹过，有几片花瓣随着落下，已经没了生气。

孟婧回头问：“阿姨，您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总觉得有点眼熟。

“我们也不懂，得找专门的园艺师傅来看。不过您如果不想要这树了，我们倒是可以负责拉走。”

孟婧摇摇头，心里有种莫名的空：“挺可惜的，我再找别人看看吧。”

几个阿姨正收拾东西时，院墙外传来狗狗兴奋的叫声。

“汪汪！嗷呜！”

手中的花被吓掉在地，陷落在一片洁白的雪面上。

孟婧尝试喊了一声：“大壮？”

梁珞唯：单纯的遛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