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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雪送黄昏花易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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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夜无尘,眼瞧着月色东升。只是远处茫茫层云压将过来。立政殿中点上了蜡烛,烛火通明,数十只花烛将殿内照的如同白昼。一干嫔妃亦在场,皇后端坐于上方,凤椅前的珠帘遮住她的面容让人看不清神色。下首的玉纾夫人跪坐在垫子上,薄施粉黛,发髻装饰着零星素色绢花,微微有些松散,发上的簪子也斜斜的插着,几欲滑落,一缕青丝垂落脸颊,眼中含泪,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时不时用帕子抵着眼角擦泪。

见我来了,玉纾夫人目光像一把钢刀,直戳我身上,啜泣道:“萧庶人已经入了暴室,柳才人怎得还要苦苦相逼,竟逼得她在暴室悬梁身亡。”说罢已经跪到地上哀声恸哭。

我闻言悚然一惊,脑中如同惊起波涛 ,一浪高过一浪,像是要将我淹没到水底,让人窒息。脑中浑浑噩噩,令我无法思考,只是想着,萧氏竟然死了?怎么会死呢?殿中玉纾夫人哭的婉转凄凉,让人动容,与之交好的妃嫔拿出帕子擦拭眼角,安慰劝阻一番。亦有幸灾乐祸的、置身事外的。只不过,她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打量着我,想从我神色中探看到什么。我并不在意他人的审视,面色沉静,只是心扑扑跳的极快,因为紧张,掌心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四周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网住,让我无法翻身。

玉纾夫人哭声悲切,泣不成声。殿中正在燃烧的蜡烛,融化后一颗一颗滴落到烛台,红色的、鲜艳的,如泪珠一般,似美人泣血,仿佛要与玉纾夫人一起鸣说着萧氏冤屈。那烛火燃烧的味道也一股脑儿的钻入我口鼻,呛得我几欲落泪。身子亦像是被钉子钉死到地面,再不得动弹。

皇后对玉纾夫人喝道:“此事还未定论你就如此哀嚎,成什么体统。”继而对我言道,“今日掖庭来报,发现萧庶人在暴室悬梁。有人看见柳才人在萧氏自尽前,曾带两名服侍的人出入掖庭,所以特召你前来询问一番。”

皇后平日待人温柔和善,极少如此疾言厉色,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心中愈加慌乱。闻言,我也只能强按下去杂乱的心绪,不卑不亢,行礼答道:“嫔妾确实去往过掖庭,只不过是去看望张掖庭令的。”

还未等皇后开口,虞美人轻“哦”了一声,脸上充满笑意,询问道:“这可是奇了,柳才人与我们新晋的妃嫔刚入宫,与掖庭令又无旧交,怎的会凭白无故去看望一个小小掖庭令呢,还带了两个奴婢?再者,不过就是个掖庭令罢了,让身边人去即可,何苦自己还亲自走一趟。”她声音清脆,似珠落玉盘,不急不慢的说着。每一句话都挑出疑问,落到众妃嫔本就存了疑影儿的心坎里。陆离在我身旁,我微微侧目,他听了虞美人的此番话皱了皱眉头,想是因为张行的缘故。

皇后眼风朝她一扫,唤了声“虞美人”,她忙低头噤声,不敢再说话。

忽然有些凉意。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已经被云层遮蔽,天空低沉沉,殿外飘起了片片雪花,只听得窗扇被风吹的嘎吱轻响,皇后扬了扬脸,站在身旁的王慎就让殿内的宫人将支摘窗关上。

皇后转头看向我,示意我继续说,我敛衽恭谨答道:“萧庶人私自修改宫人册,扰乱了后宫秩序,还让夫人和掖庭令受了委屈,然夫人待我宽和,那日并未责难。但宫规在此,夫人与掖庭令因为嫔妾的事情受到牵连,嫔妾心中未免惴惴不安。幸而…有皇后殿下,殿下贤明,得知此事后,还特地为容娘改了名字,又怕夫人怪罪嫔妾,遣了王宫令告知夫人,嫔妾感激于心。”说道此处我言语哽咽,泪如雨下,一时哽咽不能言语。皇后面上多有怜惜之色,过了片刻,方平复了心情,复又道,“掖庭令因嫔妾之事使其遭此无妄之灾,心中多有亏欠,便去太医署拿了药膏去探望掖庭令。陆离与容娘皆是从掖庭出来,对掖庭多有熟悉。是以才带着他们过去。而关押萧庶人的地方嫔妾未曾踏足,她的死实在与嫔妾无关啊,还请殿下明察。”说完,又止不住的哭泣起来。到如今,我怎能说出见过萧氏,萧氏如今死无对证,说了更是平白惹人怀疑。

玉纾夫人面色发白,憔悴不已,脸上豆大汗珠滴落地面,一身月白色的宫装更是衬的她可怜可爱,她伏在地上哀声啜泣道:“殿下,萧庶人固然跋扈,惹乱宫闱,然罪不致死啊。况且萧庶人在暴室多日,终日安分,怎么柳才人一去萧庶人就自缢了,分明是被她人逼死的。请皇后殿下还萧庶人一个公道。”

令宜眉头紧皱,见我被冤,起身向皇后道:“皇后殿下,玉纾夫人说的不错。萧庶人死的这样巧,偏在柳才人到了掖庭之后才死,殿下定要细细审查才是。”令宜与我还有萧氏的关系众人都心明眼亮。此话虽是顺着玉纾夫人说的,但深究话中含义,却是给我解了围。

赵婕妤闻言后咯咯一笑:“若是萧氏知道柳才人去掖庭后故意自裁,以此冤枉陷害柳才人,那又作何处罚?”

严采女笑道:“柳才人、班才人与萧庶人不睦已久,若不是柳才人,那便是班才人咯。”

令宜见严采女如此说,俯身向皇后禀道:“皇后殿下,当时柳妹妹去掖庭时,圣人召了嫔妾去神龙殿伴驾,怎么还能身处掖庭呢?”

宓昭仪一直在品茶,听到这里开口向严采女道:“班才人伴驾,自有彤史记录,严采女光凭自己好恶猜测,岂不是莫须有?到时宫中单凭猜想而论断,岂不无了纲纪法度?”严采女喏喏,噤声不言,继而转头向皇后道,“殿下,此事实在有些奇怪。都说萧氏与柳才人留有旧怨,萧氏自缢嫌疑最大的自然是柳才人。但在后宫中,萧氏跋扈,与之结怨得人亦不再少数。况且,最近发生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与柳才人有关,殿下不觉得太过于巧合了吗?”

而后胡容华接口道:“听禀报来的内侍说,萧氏已有疯癫之状,或者真是自己自缢,也未可知。况且,眼下萧氏已经身亡,死无对证,这一时如何能说的清呢?”

皇后闻言,亦是难以抉择,一时局面倒僵持住了。

突然贺兰淑女慌道:“皇后殿下…夫人见红了。”

只见,玉纾夫人捂着自己的小腹,疼痛难忍,贴身侍婢扶着她,脸色苍白的似一张薄纸,月白色的裙透漏出点点红斑。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白色的裙边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红色顺着衣裙蜿蜒流下。那红色妖艳,比之春日盛开的石榴花更加灼目。殿中的窗子似美人妙目,被屋外的风吹将的一张一翕,窗框碰撞窗棂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夹杂着雪霰子落到殿内,雪花冰清玉洁,纯白无暇,有几朵落到玉纾夫人裙边,亦成了朵朵红梅。

这一变化令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皇后亦是连忙扶着凭几起身前去查看,将玉纾夫人移至偏殿,又命身旁的王慎禀报圣人,又命人快传太医。惊慌之下,众人再未顾及到我,皇后亦命我起来过后再说。

过了许久,太医进殿回禀:“玉纾夫人已有身孕四月有余,胎儿已经成型。”他略顿顿,踌躇片刻方道,“但微臣已经尽力,还是没有保住夫人的孩子。”

虞美人问道:“过了四月胎气已经稳定,怎么还会落了胎?”

御医答道:“夫人忧思过度、郁气心结,又逢大悲恸哭。才惊动了胎气。”

皇后担忧的问道:“玉纾夫人身子怎么样?可有损伤?”太医回禀只需将养调理就可恢复如初后,皇后嘱咐道:“如此便好,你也要好好调理玉纾夫人她的身子,不得有损。”

太医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皇后看向玉纾夫人带来的宫婢:“望月,怀孕这事可告诉了皇上?”

望月是玉纾夫人的贴身侍婢,见皇后如此问便答道:“夫人最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宣太医来瞧发现怀孕后,害怕有人动错了心思,只告诉圣人一人。不曾想因为萧庶人的事情忧思难过,还是未曾保住。”说完抽噎了起来。

我忙道:“殿下,嫔妾当时手绢落到掖庭,回去寻找时发现还有人去了掖庭。”我略顿了顿,抬眼扫了一圈,“只不过因为相隔甚远,没有看清。”

一届新入宫的张采女笑道:“没有看清?柳才人的辩驳之词倒是愈加的令人难以置信了。”

皇后听后想是想到了什么,正欲说,却闻内侍禀报太后身边的姑姑过来了。

她进殿向皇后行了一礼道:“太后身子不适,又听闻今日立政殿之事,命婢子前来传话。”说完后众人齐齐跪下行礼,听道:“圣人近日多为朝政烦心,不便打扰。哀家听闻今日之事,闻其先后,已经了然。萧氏自戕,是为大罪,然萧氏死前早有疯癫之状,遂不牵连家人与其亲族。而玉纾夫人之事,哀家深表哀痛,为抚其心,晋位贤妃;昭仪苏氏,侍奉圣人多年,尽心尽力晋为妃。玉纾夫人落胎,虽是意外,但也与柳才人有关,禁足自己宫室一月,静心自省。”

皇后看了我一眼,面上多是不忍,正要开口说什么,就看姑姑眯着眼,笑着说道:“这是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皇后若有疑问不妨去问太后。”皇后听后也只得作罢。

我出了立政殿,在路上痴痴的走着,上林苑万籁俱寂,只听得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天与地一片银装素裹,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不知为何,今年冬天来得这样快。

陆离在前方我为我掌着灯,令宜怕难过亦随着我并肩而行,这情况像极了刚入宫时的情景,一样的道路,一样的人,唯一变了的就是自己的心境。

陆离见我神色低落不语,安慰道:“才人不必伤心,禁足亦有禁足的好处,可以抽身作壁上观,而且也在暗处观察究竟是谁害死了萧庶人,要冤枉到才人身上。”

令宜也道:“陆离说的不错,今日之事太过凶险,妹妹如今虽被禁足殿内倒也能抽身将后宫的形式看个明白,顺便看看究竟是谁要害你。而且,皇后殿下也准许我可以时常到槭蝶殿,你也不用怕殿中清冷寂寞。”

我向他二人道:“这些事我明白。只是我未曾料到,宫中竟是这般的算计。而且太后的一句话,就能让真相湮灭,直接将萧氏认定为疯癫自裁。”我顿顿,“不过,我还是在想今日之事怎么惊动了太后?毕竟后宫之中争锋吃醋是常有的事情。”

令宜道:“或许是因为龙胎的关系,太后才会格外关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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