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你跟凌一刚刚干嘛呢？”

程浪问道：“他找你麻烦了？”

季少虞低着头，拽着他和邓东往回走。

即将拐弯的时候，邓东回头，见到了依旧站在香樟树下，望着他们方向的凌一。

回去路上，程浪一直在问到底咋回事。

程浪是队里出名的暴脾气，司职后卫，程浪为他没少吃黄牌，到了场下也贼讲义气的护着。

“小鱼我给你讲啊，吃亏你不能自己咽，你跟哥说，哥给你……”

“真没事儿！人凌一刚刚态度特别好！我俩交谈特愉快！”

季少虞三催四请总算把宿舍门关上了。

他靠在门上，久久出神。

凌一的确态度很好，他其实也接受了对方的道歉，可是，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难道，我都成受虐狂了？凌一不惹我就不舒坦？”

季少虞想不通，他选择不想。

他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给老季同志。

“宝宝，吃午饭没……”

“老季同志！你是不是给江大教练塞钱了？”

电话那头，季斌淙“呃呃呃”呃了半天，斩钉截铁道：“没有！”

“嗯？！”

“真，真没塞……钱是打过去的，怎么能叫塞呢？”

“……”

季少虞沉默五秒，季斌淙认怂。

“宝宝是爸爸做得不好，但我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季少虞：“这是什么？足球啊！竞技体育怎么可以靠钱和关系呢？你这是作弊！”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继续道：“而且，这次的机会是我们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你这么做，会让人家教练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对其他球员都是不公平！不可以这么做！”

十多分钟电话下来，季斌淙保证会去跟常教练道歉，以后不会再犯原则性错误，这才让季少虞消气。

他坐了会儿，再次拿起手机。

【小鱼：对不起老爸，刚刚语气不是很好】

【老爸：宝宝不用道歉，这件事情是老爸做得不好，老爸以后不会这样了】

【小鱼：[小猫抱大猫GIF.]】

【老爸：[小猫抱大猫GIF.]】

处理好老季同志的「作风问题」，季少虞去洗了个澡。

【小鱼：常教练真的很厉害，这才几天，他就帮我纠正了几个髋关节错误发力】

季少虞回完依依早上的消息后才意识到，不是人不喜欢足球呢。

他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刚准备问问她在干嘛，对方就已经回复。

【依依：你的盘带本就厉害，教练只是在你的基础上调整而已。】

【小鱼：你也看球吗？】

【依依：嗯，高中你的每场比赛我都在。】

季少虞脑子里闪过在圣光踢球的画面，有些沮丧地趴到了桌上。

【小鱼：我现在踢得比以前好】

收到这条消息凌一微微偏头，防蓝光的半黑框镜片后闪过一丝异样，他放下书，身体微微坐直。

【依依：你不开心吗？】

季少虞愣了几秒，爬起来。

【小鱼：这你都能看出来！】

【依依：因为喜欢，所以对你的情绪会很敏感。】

【依依：可以跟我说说吗？】

季少虞犹豫片刻。

【小鱼：你认识凌一吗？】

…………

下午两点的太阳，晒得球场上的人懒洋洋。

季少虞跟依依聊天错过了午休，连打了好几次哈欠，回头时，他看见凌一也抬起手，掩在嘴边，打了个哈欠。

——季少虞见了又打了一个。

偷看他的凌一，也跟着打了个。

——观察他俩的常教练，一口气把这礼拜的哈欠都打完了。

训练结束后，教练开始了例行总结。

“两件事情，第一！中午该午休午休，别一个个哈欠连天，没精打采的！”

季少虞：。

凌一：。

“第二，晚上早点睡，明儿早去北山自行车拉练体能。散会！”常教练摘下帽子，“凌一和季少虞留下。”

二人默契对视了一眼，齐步走了过去。

“教练。”

“教练。”

常教练看着他俩一个比一个还高，朝后看了眼，跨上台阶，与他们平时。

“你俩之前不是高中队友吗？”常教练背着手看他俩，“怎么关系不好啊？”

不是什么严肃的问题，但凌一对此的反应却很大——瞳孔放大。

季少虞摸了摸肩膀：“我跟他，还行……”

“不好。”凌一说。

季少虞：……？？？

你小子！早上还眼巴巴地跟我道歉！现在就开始了是吧！

常教练看了他俩一眼没说什么，掏出手机，让他俩散了。

“……”凌一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季少虞就气冲冲地走了。

常教练看着二人的背影，想起早些听到的对话，很是无奈地对电话那头继续说起来。

“对……昂，我知道他们家特意说了要一个人住，但那不行，这关系不好必须这么弄！诶，你跟他家说说，嗯，对，宿舍得重新安排一下。”

-

早上五点，季少虞昏昏沉沉地上了大巴。

昨晚他跟依依说好了，只聊一会儿，但聊着聊着……他是握着手机睡着的。

没办法，凌一实在太气人！

他本来不想把依依当做情绪垃圾桶，但对方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还在不断安抚他的情绪。

“依依真的特别好，她连凌一这种混蛋都能夸得出口！”

季少虞边给脚踝戴护具，边跟关心他俩进度的邓东说着依依有多善解人意。

很快，凌一推着山地车过来，季少虞哼了声，骑上车走了。

自行车拉练的地方在北山。

他和凌一的高中母校圣光高中就在这儿，大概是触景生情，凌一跟上来的时候，他没有说什么。

链条扯动，车轮摩擦，轻捏刹车……这些声响都在沉默并肩骑行的二人之间分外清晰。

行至山腰，黑色山地车慢慢朝他靠近。

“……离我这么近干嘛！”季少虞瞪着凌一，“你是准备帮我呼吸吗？”

“不是，在找机会超车。”

“……”

我就知道！

季少虞开始发力，朝着山顶狂蹬。

风吹过凌一微挑的眉梢，笑着紧跟而去。

季少虞哼哧哼哧骑到终点，大老远就看见了双手叉腰的常教练。

“行啊你小子。”常教练按下计时器，“不用加练了。”

季少虞愣了愣：“不是说，不设时间自由骑行吗？”

常教练：“我说过吗？”

季少虞：“说过啊。”

常教练：“哦，骗你们的。”

季少虞目瞪口呆，紧接着停下车的凌一解答了他的疑惑。

“偶尔会抽查，没在规定时间完成会加练20公里。”

“……”

季少虞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常教练弄得没脾气，可偏偏，这常教练的名字还就叫常理！

叮铃！

凌一冲他拨铃，问：“想去圣光看看吗？”

季少虞下意识想拒绝凌一，但又想起昨晚依依说的话。

【依依：明天去北山，那你能回圣光吗？】

【依依：如果可以，帮我多拍点照片吧。】

凌一：“早上的训练已经结束，剩下的时间，你可以自由支配。”

季少虞：“……走。”

马路上的车多了起来。

二人沿着边边前后骑着，穿过一个个山洞，斑驳树影不断在他们脸上划过。

“想吃点东西吗？”凌一在便利店门口停下车。

“……我是来跟你约会的吗？”季少虞怼了句，骑进圣光大道。

跟保安打了个照面，两人放好自行车，进了学校。

什么都没变，上课铃响后陷入安静的圣光，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陌生。

季少虞拿出手机，拍了照片和视频发给依依。

【小鱼：室外篮球场终于拆了】

【小鱼：不知道被人给砸烂那个】

某天，他被堵住告白，周围起哄声越来越大，教导主任也正往这儿走来，他赶紧把人往篮球场旁的梧桐林带。

轰的一声！钢化玻璃篮球板应声被砸碎。

他回头看了眼光秃秃的立柱，没发现被人群挡住的「真凶」。

此时，正在操场上体育课的高一学弟妹，向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好帅啊！还有点眼熟？”

“那是凌一，荣誉墙挂着的那个，能不眼熟吗？”

“真人比照片还帅！”

季少虞：……本人这么帅，只能看见这小子是吧？！

他瞟了眼身后的凌一，对方正望着未开花栀子灌木丛，有些出神。

季少虞收回眼，往台阶上迈去，迎面撞上他跟凌一的英语老师和凌一班主任。

“Sophia，庄老师，好久不见！”

“诶，你们俩怎么回来啦？”

Sophia笑着跟两个昔日爱徒打招呼，但她发现庄老师脸色有些难看，想起什么，赶紧招呼他躲到一边。

季少虞没反应过来，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庄老师的冷声质问。

“凌一，我有没有说过，你要是去江大就当没我这个老师吗？”

这辈子没见过凌一被老师骂，他还想多听两句，脑袋就挨了一课本。

“你当年填志愿的时候没回来，不然，还能看见会议室大战。”

Sophia招呼他坐下，掏出包薯片，季少虞婉拒后，她边吃边说了起来。

圣光凭借一年30万学费的招生门槛，组成了每届90%富三代和10%学霸的班底，也使得本科录取率保持在惊人的100%。

凌一就是那10%里的1%。

重点高中的鄙视链，在状元花落谁家；重点大学的鄙视链，在谁能抢到状元。

出分那天，国内CS前十的大学招生办，将圣光会议室堵得水泄不通。

凌一：“我读江大。”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开玩笑：江大是不错，但也没那么不错。

江大招生办知道抢不过，压根没来，直到他们收到了凌一的报名信息，办公室瞬间变动物园。

“你是不知道，填志愿那天，庄老师气得脸都白了！”

季少虞想起来了，那几天群里是挺热闹的，但他怕被朋友抓包搬家，根本没多看微信。

现在，他也不禁有些好奇：“凌一为什么读江大啊？”

“不知道，他没说。江大物理系是不错，学费生活费全免，奖学金出手也大方，但这些比它好的学校也有啊！所以，庄老师才那么生气。”

季少虞看着低头沉默的凌一，若有所思。

Sophia离开后，他面前的日光也忽然消失，抬头一看，凌一走到了他面前。

风吹起他深棕色的碎发，高挺的鼻梁和浓长的眼睫毛，看得季少虞微微发愣。

“带你去个地方。”凌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