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救声在偌大空旷的游泳馆回荡，周砚脸色霎时一变，扔了手里的酒杯游过去，酒杯倒在地面，红酒淌出来，一滴一滴顺着水池边缘流入，在池水中晕开，像化开的血液。
这团血液很快被周砚扔在身后，他从来没有游的这么快过，却还是晚了一步。
等他游到齐霁身侧，水面上只余下一串涌上来的气泡。
周砚屏息扎入水下，看到了闭着眼睛正在往下坠的齐霁，他像是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不再挣扎。
心口好似被什么刺了一下，周砚飞快的游过去把正在下坠的人捞入自己怀里，然后紧紧抱着他将他带上岸。
将人平躺着放在池边，周砚开始按压他的胸腔，试图将他肺中的水挤压出来。
几次之后，却不见有什么效果。
几乎没怎么思考，周砚立刻捏了齐霁的鼻子，吸一口气，薄唇朝着齐霁的压下去。
渡气，挤压。
渡气，挤压。
急促的心跳中，人工呼吸终于见效，躺在地面的人呛咳两声，吐出几口水来。
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周砚浑身紧绷着，再一次俯下身去。
朦朦胧胧中，齐霁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了他的唇瓣，让人有些呼吸不畅。
眼睫颤了颤，他缓缓睁开眼。
模模糊糊的视线中，一张脸近在咫尺，近到好似没有距离，那截高挺的鼻梁几乎蹭着他的，垂下来的睫毛好似刮在他的皮肤。
而唇上的触感，真实又清晰。
哪怕他没跟人接过吻，也知道，这是什么……
不甚清醒的意识在这一瞬间急速开始苏醒，齐霁眼睛稍稍睁大：“唔……”
细小而微弱的声音落在耳畔，像是有人将紧绷的神经挑了一下，周砚心头一跳，后撤，垂眸看向身下的人。
醒了。
那双眼睛正看着他。
眼珠乌黑，浸着水汽。
没事了。
悬着的心缓缓回落，周砚舒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手都有些抖。
动了动手指，他又上下仔细打量齐霁：“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
齐霁感受了下，摇头：“没有。”
“不过……我有个问题。”
“什么？”
脑子清楚了，但又好像没完全清楚，齐霁眨了眨眼睛，梦游似的看向周砚：“您刚刚为什么，亲我？”
“……”
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一双唇瓣上，此时那双唇瓣发着红，不知是被蹭的还是别的什么，沾了一层水迹，饱满水润，像被凌虐过的花瓣。
周砚很快别开视线：“我在给你做人工呼吸，你刚刚溺水了。”
溺水？
他记得自己确实腿抽筋来着，然后再醒来，就在这儿躺着了。
所以，失去意识的那一截，他是溺水了？
有点后怕。
这么说来，现在嗓子好像还有点不太舒服。
齐霁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不游了，我要吃点好的压压惊。”
“好……”
因为这个意外，两人提前结束了今天的游泳之行，离开游泳馆出去觅食。
应齐霁的要求，两人最后进了一家火锅店。
他是真的很喜欢吃火锅，浓郁的番茄锅底，香辣的牛油锅底，各种食材往里面一涮，再裹上一层黏黏糊糊的麻酱……
吃饱喝足了，再来上一杯冒着凉气的快乐水……
简直不能更快乐。
还没吃，看着火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汤底，口水就已经不争气的从嘴里流出来 。
齐霁把刚切好的薄薄肉卷下进去，抿了一口快乐水，感觉溺水带来的后怕散了大半。
肉还要等一下才能熟，等肉熟的空档里，齐霁尝了一块儿刚出锅的小酥肉，百无聊赖的跟周砚聊天：“周总，我有一个秘密，您想不想知道？”
“……”
周砚手指在浸了水汽的杯壁上轻扣：“你说。”
“好脆！”齐霁评价了一句有惊艳到他的小酥肉，才有点傻笑道：“其实今天的人工呼吸，可以算是我的初吻。”
初吻。
明明只是一个紧急情况下的人工呼吸，当时那么做的时候，除了救人他的脑海里再没别的念头。
此时当这个人工呼吸被赋予其他的性质……
周砚再回想起当时的场面，薄唇上残余的触感好似又涌上来，在几个小时后，莫名勾的人心头发痒。
手上的动作停下，带着凉意的水汽浸湿指尖，周砚眼神染上一点幽黑：“严格来说，那并不算是吻。”
“……”
齐霁停下正要给周砚夹肉的动作，顿了一下，换了个方向，从善如流的把肉放进自己碗里：“不严格来说，我今天失去了我的初吻。”
“……”
周砚自己夹了肉，不再就人工呼吸算不算吻的话题跟齐霁进行争论，他挑了下眉：“没谈过恋爱吗？”
比起那是不是吻，他更好奇另外一件事。
毕竟以小漂亮的外貌身高性格以及……工作性质来看，至今还留存着初吻这件事情，多少有点荒诞。
齐霁吃着东西头都没抬：“没钱没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把锅里的肉吃完，齐霁又下了一盘：“您呢？”
他什么？
没谈过恋爱还是初吻还在不在？
说起来似乎比齐霁还不可思议，但他确实也没谈过恋爱，以及算起来，今天那个人工呼吸也算是他的初吻。
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仅仅只是这么些年身边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叫他动了心思的人。
不过他并不打算回答小漂亮这个问题。
周砚含糊其辞：“这些年没什么喜欢的人。”
齐霁忽然想起书房里看到的那张照片和自己这份工作的由来。
哦，他懂了。
是封心锁爱。
也不知道金主爸爸什么时候重新敞开心扉，是等白月光回来？还是他日另觅新欢？
不管是谁，他都有点羡慕呢。
齐霁托着脸，忍不住感慨：“也不知道谁修了三生三世的福气，以后能嫁给您。”
“……”是不是有点夸张？
他有好到这种程度？
周砚低头审视自己，下一秒，就听齐霁又慢悠悠的补充：“那是什么神仙日子，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
OK。
很好。
周砚收回视线：“安静吃饭吧。”
-
一顿火锅吃完，路边街灯已经渐次亮起，周砚直接送齐霁回学校。
校门口，正要下车，齐霁想起来什么，从车门后探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对了周总，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过去了，要进入考试周了。”
这么快吗？
周砚朝他点了下头：“嗯。”
隔天，齐霁开始了图书馆和医院两头跑的生活，忙的脚不沾地。
虽然这学期的新工作比之前清闲了不少，但他花在学习上的心思还是太少了，只能这会儿恶补。
说起来每学期的期末周，都是他的黑色周。
另一边，周砚久违的觉得不适应，这段时间以来，齐霁几乎是每天都来家里，偶尔有事的时候，一周也来个两三次，这次，整整一周，他回到家里，家里都是空荡荡的。
没有灯光，没有声音，没有厨房忙碌的身影。
他一向喜欢清静，此时坐在沙发里，却觉得房间空旷的可怕。
重点是，手机里也没有任何来自小漂亮的信息。
之前明明每天都要问候早安晚安。
周砚盯着停留在半月前的最后一条信息，表情透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冷。
他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他当然知道期末周会忙，但比他还忙……
忙到甚至没空发一条信息。
这不是忙，这是敷衍。
所以说，小漂亮这个时候到底在干什么？
周砚从聊天框翻到通讯记录，又从通讯记录翻到聊天框，几个来回后，等他回神，手机已经显示正在拨号中。
周砚抬手就要挂断电话，同一时间，手机“嘟”的一声，接通了。
电话那端传来齐霁的声音：“喂，周总？有什么事吗？”
“……”
停留在挂断键上方的手顿住，片刻，收回，周砚轻咳一声，把手机放在耳边：“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打什么电话……”那端传来齐霁疑惑的嘟囔声。
周砚正要回“误触”，齐霁了然的声音顺着电流声传过来：“哦，我知道了！您该不会是想我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膝盖中了一箭的感觉。
简直莫名其妙。
“想多了。”心底闪过一丝未曾察觉的慌乱，周砚望向厨房的方向，胡乱找了个理由：“只是这几天没人做晚饭，酒店的饭吃着不舒服。”
“……行吧。”
“所以……”周砚抿了抿唇，终于问出了他真正想问的那句话：“你什么时候考完？”
“快了，再有四五天吧。”
“行，考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开车去接你。”
-
这一周的流速仿佛被分为了两种极端，齐霁觉得过得飞快，险些因为复习时间不够挂了科，周砚却觉得极慢，好像好久都没看到一个人。
以至于周五傍晚挂断齐霁电话时，助理用一种八卦的眼神看过来：“周总，刚电话里有什么好事吗？”
周砚：？？？
“您刚刚笑了。”
“有吗？”周砚收了笑，面无表情的看过去。
助理：……
掠过助理，周砚很快大步流星的下了班，去学校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