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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雨落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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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水阁。

待绪月和花晢赶来时,只来得及瞥见一瞬暗下去的红光,房间内已然空无一人。

“糟了。”绪月拉开眼前绸缎,仙纹从花家的纹路扭曲变成了月家,他从灵库里取出眼镜戴上,脚下没停,“我回一趟月府。”

“不用。”花晢叫住他,“她不会伤害月晟。”

“你早就知道?”绪月顿住,眉头紧锁,少有地和花晢生了气,回身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你早就知道玲珑有问题,为什么不盯好她?她的目的也你知道?”

“她来的第一天,祝栖就来请示我了。当时我还只能通过传音花与他交流。”花晢不紧不慢,环视着玲珑的房间,“听说是堕魔潮失忆了,梦中总是出现花府的门,让祝栖帮她看看之前有没有自己当花侍的记录。”

绪月沉默,面色冰冷。一感受到魔力就光着脚从温泉跑到这里,滴了一路的水,现在被窗口的风一吹才感到寒冷。

又是玲珑。

在南燕楼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这个人心思不纯,似乎意不在花家,而在月晟身上。

玲珑总是笑嘻嘻地在他周围转悠,让他想到在花府时跟着他跑的那两个姑娘。

千年前,花府。

“侍卫长大人,你就放我们出去一趟吧!马上就是中秋节了,后厨的桂花不够了。”其中一个小姑娘声音委屈地说。

“下山采购的日子还没到。”绪月目视前方,步调不变。

“琼大人……”另一个小姑娘直接冲到前面拦住了他的路,“桂花是新研制的配方,上次采购没有买,中秋迫在眉睫,您就让我们下去一趟吧!十分钟……不!五分钟,我们用灵力跑下山,很快的!”

绪月被这两个新来的姑娘求得一个头变两个头大,最后实在磨不过,将口袋里的钱袋拿了出来:“家主那里我去报备,快去快回。”

“是!谢谢琼大人,就知道您最好了!”两个姑娘叽叽喳喳地笑着跑了。

绪月站在原地看着她俩的背影渐渐消失,终于觉得这冰冷死板的花府里有了生机。这两个姑娘就像是新冒头的小花一样,给沉重死寂的枯地带来了生机。

但好景不长,每一片枯地都是有原因的。

少主被发现带有魔核,家主选了一部分花侍进行实验,其中就有那两个姑娘的其中一人。实验的过程痛苦不堪,人数渐渐变少,好在这个姑娘比他料想的还要坚强,与他一起活到了最后。

自那之后,那两个姑娘渐渐不再有了之前的活力,似乎是看透了这片腐朽之地,已然失望透顶。

绪月最后一次见她们,是哀求自己能够给她们蛊的解药,还她们自由,让她们离开这里。

但绪月没有。

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们。

许久未想的回忆又出现在脑海中,绪月的神色暗了暗。

“能够同时拥有魔力和灵力的人不多,你该知道她是谁。”花晢靠在门边,望向逐渐下大的雨点。他的浑身也湿漉漉的,被风灌了一阵,贴在身上的水珠都是冰凉的。

“是她们吗?”绪月身上的水被风吹得差不多干了,此刻只觉得冷,“她们一起带走了析月。”

“大概吧。”花晢思考着。

“如果真是这样,玲珑回来就是为了报复花家。”绪月提醒他。

花晢抬眸,不置可否。

“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绪月回身走近,想伸手抓住花晢的衣领,却被体内的蛊警告了,内核撕裂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发梢的水珠顺着动作滚落,滑进衣领。,“我和你说过,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不要伤害月晟。”

“不会的。”花晢转身下楼,“这确实是我没料到的插曲,但也不失一种办法,”

得到保证,绪月才收回要吃人的样子。神色疲惫地擦拭着被雨水冲花了的镜片。

凌风和风誉笙一直没有消息,就这样失踪了。自己和月晟被绑到花夫人那里,他本以为玲珑背地里和花夫人有联系,但在那边并未见到她的影子。况且花侍身上都有蛊毒,她如何能够背叛花家?

绪月少见焦虑地将镜片擦了一遍又一遍,绕着镜框画圈:“现在怎么办。”

“玲珑和月晟一样重生过,身上没有你说的那种蛊。”花晢拿了一条毛巾擦头,声音闷闷的。

“什么?”绪月皱眉。

花晢朝月晟张开手,里面是一只子传音花:“是我让祝栖放进来的,自然该由我搞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

“……”绪月焦虑的神情终于有所缓解,这才是他认识的花晢。

“耐心点,琼。”花晢收回手,“有些事情我需要确认。”

门外雨声嘈杂,二人同时沉进了无尽的沉默中,此时雨点落地的声响才无比清晰。雨是真的下大了,远处那个悬挂着的大楼都看不到了,只能隐约地看到一点模糊的、橙色的光点。

“玲珑带他去了鬼界?”沉默了半晌,绪月继续问。

“是。”花晢略微睁开眼,看着雨滴砸到地上溅起的水花,“他就要全部想起来了。”

“有时我也搞不懂你。”绪月翻着镜片看了看,确保没有一丝划痕水印才收了起来,抬头看着他,“你到底想让他记起来么?”

“开始不想。”花晢声音很轻,但不知怎的,越轻就好像要费越大的力气说话,越说越累,“但这人间要他记起来。”

“他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有了些许前世的性格。”外面雨势不减,门口的小檐遮不住了,雨水溅起来差点落到绪月身上,他看了一眼,朝里挪了挪。

花晢点点头,曲了曲手指。南燕城的冬季雪没下下来,雨倒是下的很大,雨一下天就冷了不少,穿着湿透的衣裳站在风里,整个人都好像被寒冷渗透了。

“‘器’大概率寻不到了,其他的路探到了吗?”绪月又问。

“大概吧。”花晢直起身子,再抬头睁开眼时,又换上了平日里淡淡的神色,“只要将核换回来,让我带着核死在鬼界,一切就都结束了。”

绪月看向看着雨幕的花晢,恍然间又看到了那个少年。

千年前。

外面下着大雪,整个花府都落满了雪,琼打了个哆嗦,拢了拢衣袖,攥紧了信件加快步子跑进花晢的屋子。

“少主,夫人的信——”琼推门而入,结果门刚被推开一个缝,琼就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笑容瞬间僵硬,想都没想直冲了进去,一手拽住花晢的左臂,“少主!”

地上洒的都是墨,从桌上一直流到门边,花晢一手握着笔,视线安静地落在纸上,丝毫没有被开门声和闯进来的人打扰。他纯洁白色的衣服被墨泼成斑点,手上和脸上都留下了笔墨的印渍,眼睫暗暗垂着,替眼睛遮住了光亮。在他四周,白色的宣纸落得乱七八糟,桌上桌下一片狼藉,还有不少因浸墨变得脆弱,破碎了的纸片。窗外风雪,门窗紧闭,因为不透风,满屋的油墨味无处散发,门一开便争先恐后地往外冲,冲得琼一口气差点没传上来,捂住了鼻子。

“怎么又拿写字的纸画画,还把自己弄成这样。”琼皱起眉,把信件用小臂夹着,伸手去收拾一地染墨的碎纸。

“琼,”花晢突然喊他,被没他抓住的那只手撑在桌上,面前是一张纸,上面划了很多道墨迹,神色淡然,看不出一丝情感,不似炽热的艳阳,也不似冰冷的霜雪,“你看,这是什么?”

琼手里拿着几张废纸,起身视线随便落在他面前那张纸上,想都没想:“析月。”

说完后,琼就又弯下腰收拾地上哪哪都是的杂物,桌上摆好的花瓶碎了一地,刚换的水和油墨掺在了一起。他没说什么,捡起里面的花甩了甩,拉开窗户扔了出去。

“能看出来吗?”花晢见他认出,眼中闪过光,但语气没什么波澜。

琼拉上窗户转身看他,沉默半晌才继续开口:“能。”

“嗯。”花晢便放下了笔,小心地拿下了这张完全看不出来人形的画,细心地展平,用了点灵力贴在了一边的墙上。琼看着满墙的画没作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花晢对析月这个花侍的关注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随着次数增多,他在潦草的画和花晢淡漠的神情中,渐渐感同身受到一种被万丈深雪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却依旧按着习惯麻木跳动着的鲜活心脏下掩埋的感情,他称那为爱意。

“我去接他。”花晢声音依旧轻柔,轻得滂沱大雨都要将波动的音线压断了,脚下的步子却迈得坚毅。

“嗯。”绪月没转身,朝天上望了望,黑得一塌糊涂,除了下的嘈急的雨,什么都看不到了,“这边的事情,我想办法。”

“知道了。”走廊里昏暗,两盏灯都隔得很远,花晢走进一段又一段的黑暗中。

皇都,乾隆殿。

“王上,”皇家侍卫长跪于紧闭的大门外上报,“已派人将南燕城封锁,并由骑兵在各地通告告知百姓。”

皇家侍卫长等了一会儿,门里才传来应答声:“嗯。明日下令彻查南燕城楼,包括周围的一草一木。”

“是。”侍卫长顿了顿,“王上,如此闯入住所是否又不妥?”

“为了黎民安慰,有何不妥?”

“……是。”侍卫长不再提问。

“若是彻查无果,扩大到北方,再派路人去月府。”

“月府也要查吗?”侍卫长愣了愣,有些犹豫,“毕竟四大家……”

“查。”他说,“月府少主堕魔本就丑闻,堕的魔还是花家少主。呵,这么大的事情,他想逃避?百姓惶恐,就是四大家,也得给我打开门搜,搜不到人,就一直搜,搜到他们交人为止。”

“属下领命。”侍卫长应了,起身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和门前站立着的一排侍卫,转身出城赶往传送台。

屋内。

“刚刚我帅不帅?”男声响起。

“听说析月马上就要想起来了。”女声响起。

“嗯。”男声突然一笑,“他们会怎么选?”

雨声渐大,终是盖住了屋中的声音。

与此同时,鬼界。

月晟刚从昏迷中逐渐苏醒。那人下手还挺重,意识逐渐恢复后,他就感到颈后连着后脑一阵疼痛。闭着眼在黑暗中缓了一会儿,耳边听不到什么声响。周围的温度明显地高了不少,之前的寒冷感完全消失了,居然有点庆幸自己这次只穿了件白色的浴袍。除此之外无可辩驳的是,他现在已然到了鬼界。昏迷了多久不知道,但应该不算太久,他连一丁点梦都没做。于是他睁开了眼,发觉自己在一间不大且昏暗的房间中,此刻正躺在床中央。他动了动四肢,没有被铁链或魔力束缚,于是便坐起身子朝四下扫了几眼。这间屋子是真的没什么特别的陈设——酷似方形的房间中央是一张光秃秃的床,上面铺好了洁白的铺子,但没有枕头,也没有被子,怪不得他的脖子这么疼,有一半的原因估计是因为没枕头了;再往床外圈看就更简单了,只有个矮棋桌,还有铺在桌子四周的两块小垫子。不过吸引他目光的并不是这些陈设,在桌子的另一边,有个向外突出的小平台,不算大,三个人站在上面要是不互相挨着可能都有点挤,但就在这个时候,有暗淡的灯光倾泻而来,洒进屋内。月晟盯着光亮的地方看了一会儿,没移开视线。坐在床上又等了等,起身朝平台走去。

那些光亮越来越近,等月晟真正站在平台上后,望着眼前的情景愣了片刻。

富丽堂皇的建筑,远处繁华的街道,街角不停闪烁的雀跃灯火,要不是迎面而来嚣张蔓延的魔力,他一度认为自己还在人间,一时失了言语,握在平台栏杆上的手缩了缩。

“漂亮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拿走他花灯的那只鬼,月晟居然没察觉到他的靠近。

“嗯。”月晟如实答道,没有转身,纵是此刻也没能感受到他周遭的魔力。

“就是许久没有下雨,也没下雪了。”鬼有点遗憾地说,“这里下过几次雪,我都没能赶上,雨倒是有幸赶上了一次。”

月晟抬头望了望天,是掺着红色血丝一样的黑红天空,这样的天空要下起雨雪,不知会下什么样的呢。

“不过马上就要下雨了。”那只鬼突然换掉了之前的语气,竟变得有些严肃,认真地望了望天,“之后出门记得带伞。”

“现在就借我一把吧。”月晟面色平淡,眼神晦暗不明,静静地望着酷似人间的鬼界,“你看,雨都已经下了这么大了。”

鬼在原地愣了愣,轻笑一声:“知道了,我去为你寻一把。”

“你要如何帮我?”月晟问。

“要是想,明日便可随我去见大人。”鬼答,抬起左臂看了看自己刚修好的爪子。

“不必明日,”月晟转身,“现在即可。”

这鬼对自己的爪子甚是满意,收起来后才抬起头搭话:“那随我来吧。”

“你叫什么?”月晟问。

男人似乎有点意外他询问自己的名讳,笑了笑:“无姓无名,若是不方便,便叫影吧。”

发丝无风自动,月晟又回头看了眼窗外:“好。”

此时的人间大雨滂沱,明明雨都下得如此急了,好似再有一会儿便会减弱至停,好似将要云破晴出,可春日将至,光明笼罩,风暴雷鸣却还未出现,雨势不减反增。荧河的水涨了许多,顺着人间湍急流入鬼界,在天空的映照下泛起红光。

雨,落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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