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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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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又响了,每天都这样,烦。纪风把头埋在枕头里,深深呼出一口气。闹铃还在重复,他把被子蒙在头上。

“我什么时候才能休假啊……啊。”

他转了个头,床靠着房间的观景窗,他住在楼顶,下面是望不见底的霓虹深渊,城市膨胀的人口压缩着人们的生存空间,楼房高度一年年在增高。

政府本来有限高,现在他们也不管了,就纪风住的这栋小小的居民楼,也有百米起步。他慢慢把头伸过去,咚的一声,脑袋磕在了玻璃上,直直望着百米下隐隐约约的街道。

如果纪风还是个刚毕业的新生蛋子,他绝对不敢往下看,在首都的这几年出警的经历让他对这座特大城市发生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更何况,他是个刑警。

啊……想到这个就烦,天天看死人的工作。纪风懒洋洋地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手腕轻轻滑过天花板,扫下一片灰尘。他不止一次想转去片儿警,最后看到和自己同期毕业的那群同事,跟□□说的高高兴兴,就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吧,有违我当时入职的誓言。

而且人情世故之类,他还真不擅长,仔细考虑一下,还是回来处理死人比较好。他一边在镜子前稍微拿水梳了梳,一边胡思乱想,下一秒又开始和牙膏较劲。

那个牙膏罐罐是拿铝做的,他当时为了方便还买了家庭装,特别大一支,现在拧起来费力的不行。

“靠,什么都跟老子对着干是吧。”他气呼呼地用压出来的一点点碎碎塞嘴里刷着,告诫自己以后都不要为了方便买家庭装。

他回身靠着洗手盆刷牙,环视着自己的卧室,这是一个相当逼仄的小房间,洗手盆不放在浴室,而浴室也只有两平米,却占了整个房间几乎四分之一,现在流行速食,所谓“厨房”就是一张写文件的桌子上放了个微波炉。再放窄点的床,这个屋就差不多了。

他看了看那个还在叫的电子闹钟,它还在叫,他过去按掉,注意了一下时间,今天又要迟到了。

他漱口,缠上围巾,披上一件警用厚大衣,把拉链从脚拉到头,不忘扣住兜帽,一套下来,把他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这里可不是地球,而是人类一百年前发现并且到这里殖民的新星,全年冬季,日常温度起码也有负二三十度,首都的特点就在于,即使有负二三十度,这里依然有下雪和下雨的时间区分。

他的脚刚跨出门就感受到并不友善的寒意,合上自己房间门。转身走向一米宽一点的走廊,走廊上什么都有,孩子的玩具,昨天的报纸撕下来的碎片,食物残渣,醉汉的呕吐物和碎酒瓶,房顶漏水滴下来的水渍。

即使是这样,消防居然还是合格的,简直世界第九大奇迹。纪风拉上“复古”电梯的里外栅栏门,按了一楼。这嘎吱响的破电梯把他往下面载,纪风已经不止一次担心起自己的安全问题了。

偏偏这电梯就没有出过事故,二十世纪的老古董就是好用。

下降到二十三楼时,一个只有纪风膝盖高的小女孩冲了进来,高兴地指了指他。

“警察叔叔——”

“嘘。”有个大妈一样的人走进来,拉住她,“离他远点。”她还生气地拍了小女孩几下屁股。

纪风听着挺难受,没敢往母女的方向看。

片儿警都挺粗暴的,可能给民众造成了较差的印象,他不清楚,但是到一楼的时候,他急匆匆拉开栅栏门出了去。

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像他一样穿着的人,今天似乎不太冷,纪风把兜帽拉了下来,有光从云层穿过来到达地表。

他习惯称之为太阳。

“哟,大侦探来啦!。”

“昨晚又忙到几点?”

“刑警就是比我们片儿警要高级,你说是吧纪风。”

纪风懒得理他们,闷着头往刑侦队走。他推开玻璃门,秦能正在给自己倒咖啡。他跟外面的片儿警不一样,就纪风看到的而言,他人还算不错。

“你来啦。”

“嗯。”

“纪风,你迟到了。”正哥把档案拍到他身上,“今天扣五块钱,我先给你记着。你先搞案子。”

正哥是刑警队队长,也算是他搞刑侦的一个师父,全名叫什么纪风并不知道,人家叫正哥他也跟着叫正哥,正哥人也还可以,也很狠,上回追一个连环杀人犯,他把纪风的手铐给开了,在纪风慌慌张张摸不到枪的时候,杀人犯就被正哥给击倒,手快眼快,三枪,直击杀人犯的要害,他们把两个人一副手铐就把通缉犯给弄了回来。

也就是那会正哥被升为队长,纪风还被局里发了奖金。

“我先去饭堂找个包子垫垫肚子——”

“秦能给你带啦,又不吃早餐,你早几分钟起床会死啊”正哥敲了一下纪风脑袋。“赶紧的,人家等着。”

“唔”被队长催着开工,纪风内心暗暗叹了口气,边往嘴里塞包子边出门,开着刑侦队的破车往案发现场走。他把档案袋打开,把纸张掐在手里,开着车看,等到了案发现场,他也看得差不多了。

案子是怎么回事呢,有个仓库建在河道旁边,保安雨夜巡查休息时靠在栏杆上抽烟,转头一看注意到河面上好像有东西,手电筒一照,刚好照中尸体的脸,这给他吓得够呛,赶紧报警来了。

第二天天晴,片儿警把尸体捞了出来,法医鉴定,死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另外这个尸体的身体结构遭到人为破坏,在现场有点难辨别,他们要求带回去检查。

纪风稍微看了看尸体就让法医带走了,检查尸体不是他的活。他在现场转了一两圈,有点失望。

这里不是第一现场,连抛尸现场都不是,保安不知道去哪,听老板说他是连夜跑路去了。

“现在怎么办?”秦能也有点沮丧,他今年刚毕业,也是正哥徒弟,纪风是他师兄,对待尸体这么淡定,纪风还挺惊讶。

“看看附近有没有摄像头,慢慢找一下。”

“黑白摄像头,还是雨夜,照的清吗?”

“要照的清还要警察干嘛,仿生人的效率比不比你高。”纪风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脑袋,“看一下他的来龙去脉,再找人。”

“纪风……我劝你手下留情,你这拍的跟师父一模一样。”

“走吧别墨迹。”

还真让秦能这小子说中了,那天雨下的特别大,他们确实找到了抛尸现场,在河流上游的一个自然公园里,在公园北部,是一片泥地,如果是晴天,可能还会有脚印什么的,可是因为雨太大,让本来就不清晰的影象雪上加霜,他们根本就看不清嫌疑人完事之后去了哪里。

再加上那天晚上自然公园南部有个环保活动,倡导人们收拾垃圾的,即使下暴雨,人也特别多。两人以为这样能有什么线索,结果上门东问西问,也没问出什么东西出来,最后一户人家出来,纪风只能摇摇头,仔细想一下,一群人都在拿垃圾袋在捡垃圾,你背着个处理尸体的大背包,拖着个大黑袋子根本不会被注意到。

这个活动在全城都有贴广告,纪风也知道,来的人也不登记姓名,唯一看过人的就是那个发礼品的大娘,考虑一下也不对,凶手不会在这个点上去拿一份礼品。活动人给纪风如是说道。

纪风和秦能商量一下,决定明天再去大娘那边碰碰运气,因为大娘发礼品的位置正对着南门,是整个公园唯一的出入口——至少是,正常人的出入口。

两个人急急忙忙冲到抛尸地点,暴雨一过,什么痕迹都没留下,这个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

纪风挠挠头,有点烦躁:“完蛋,要成都市悬案了。”

“要不我先封锁一下现场?”

“封封封,我也要疯了。”秦能蹲下来,无意识地用手指头划弄着地上的泥土。

这是破坏现场的行为,纪风赶紧把他拉起来。

“等等等等。”秦能的手指突然勾起一条蓝色塑料带子,“你看这个。”

“什么东西。”

“好像是……夜场的,小姐手腕上戴的。”

“听起来,你平时没少去啊?”纪风斜着眼看他。

“才没有!”

“我信我信。”纪风掏出物证袋和手套。

不会有人带着这种东西出门,这个是线索的几率很大,纪风报告给了正哥,正哥给他把支援拉了过来,遗憾的是,人和机器人都在那里找了两个小时,大有把地皮给掀开的气势,结果到最后,除了秦能随便扒拉两下找到的塑料带子,他们啥也没找到。

那个塑料带子属于一间连锁夜场,依然不好找。

纪风躺在宿舍,有点郁闷。

“你说,他还有可能作案吗。”

秦能躺在下铺,下面传来闷里闷气的声音,“不知道,我猜不会。”

片儿警队长突然把门打开,敲了敲门“打扰了,刑侦处有人吗?”

“有。”两人同时回答,但是两人都缩在被窝里,没动。

“我们今晚突袭一个大夜场,你们得过来帮忙。”

秦能爬起来,纪风没动。

“你也去啊。”秦能拽拽纪风衣领。

“你去就够。别烦我。”

“走吧,说不定有线索。”

秦能还挺懂,一下子就撩拨到了纪风的心弦。他爬起来穿衣服。

今晚又在下雨,上头命令片儿警突击检查夜场,按照原本计划,缺了两个片儿警,刚好拉上了在刑侦处休息的两个人。

纯纯倒霉蛋,纪风围了围围巾。

那次夜场行动,纪风一辈子都忘不了。

外面的DJ和调酒师都还算正常,他们检查了一圈没啥问题,连陪酒小姐都中规中矩,秦能打了个哈欠,跟着大部队往门外走,纪风死死低着头,因为身旁有个陪酒小姐正在送客,穿得太露骨了。

她的手腕一晃,纪风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他一把拉住那手,踹了一脚秦能。

“都不准动!”队长咬咬牙,气得半死,这个老板异常狡猾,在夜场暗门后干不正当生意,如果不是纪风那一下看到了小姐手上的胶带,他们还被蒙在鼓里。

“纪风可以啊。”片儿警过来给他敬烟,他摇摇头推了回去,“今天早上的事,对不起。”

“没事。”纪风手里紧紧攥着那条塑料带子,已经向这里的经理问过了,这的确是他们家的带子,是有记号的,然而他们今天找到的那条是蓝色的,纪风今晚看到的是粉色的。他四处看看,很多房间都一片狼藉,但无一例外都是小姐。

粉色是小姐,蓝色是谁,不用多说明,秦能软磨硬泡,经理就是不说。纪风在他身边哗啦一声把枪抽出来吓唬他。

“你阻碍公务,是可以吃牢饭的!”

秦能知道纪风的枪是装样子,里面根本没有子弹,他见状,语气温和的劝道,“赶紧说了对你我都好。”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经理求饶,把他们和几个片儿警带到夜场外面一条小巷,打开了一栋屋,里面有好几个房间,现在有一个房间,房门紧闭。

纪风听到了里面的声音,有人,他恨的牙痒痒,把我半夜从床上折腾起来,终于抓到你了。

他一脚踹开门,秦能看了一眼,马上背过脸,不好意思看。

“穿衣服!”片儿警吼了一声,“抱头蹲下来!”

“名字?”

“成名。”

较瘦小的那个不做声,他的手腕上没有塑料带子,纪风愣住。

“你叫什么?”

“……陆锦和。”相对瘦小的男孩被他吓到了,因为在场的片儿警都是吼着讲话的,眼前这个却斯斯文文。

纪风咬着嘴唇,想通了,转头对着队长:“这个人我们要了。”

那个男孩,那个陆锦和,听到这个消息,他的脸上划过一丝害怕的神情。

“不要……”

纪风看着这个男孩,年纪不是很大的样子,长得挺好看,眉清目秀,白白嫩嫩的。他突然有股惜香怜玉的情感在心底流出。

“别害怕,只是问几个问题,配合了就让你走。”

秦能气呼呼地盯着他,“是他吗?”

陆锦和往纪风身边缩了缩,纪风叹了口气。“是,他的手腕有被带子勒过的痕迹。”他转身看着陆锦和。

“你前几天,是不是丢了个带子,塑料的,蓝色的。”

陆锦和怯怯地点了点头,他低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那个地方确实有淤青,那是案发前他被顾客弄的,他想跑,看了看牛高马大的纪风,又打消了主意。

秦能有些迷惑地看着自己这个单身好多年的师兄,他居然破天荒的有照顾人的情结。

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了陆锦和,还不算完,他还给他遮住了手铐。

“这哥们居然会照顾人……”秦能不禁想起前几次他冷到半死,师兄都不管他死活,被纪风抓到的罪犯更惨,纪风压根不遮手铐,都是秦能遮的。

陆锦和乖乖靠在纪风身边,小小一只。纪风当时趁机看了看他的手臂等地方,身上有伤痕,手臂很瘦,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有力气做出那种事的人。

凶手不是他。这么一条信息在他脑海里划过。

但,要是不是他,会是谁?纪风盯着他反复看,一定是个和他有过交集的人,很有可能是顾客。他还让片儿警把最近来消费的顾客账单拿过来。

一个窝点被端了,纪风立了功,队长叫了宵夜,叫上纪风一起过去。他吃了口热气腾腾的面,想起什么,往审讯室那边走去。

“这么快?不歇一会?”吓得秦能在椅子上支棱起身子。

“你先去睡觉,今晚先不审,我只是过去送点东西拉拢一下人心。”

陆锦和大口大口吃面,纪风脸色复杂的看着他。

“谢谢警官”

“没事。这是我职责。”

纪风继续盯着他看。

“人是不是你杀的?”纪风突然来这么一句。

“不是!”

陆锦和一愣,答案脱口而出,随即他又懊悔起来,怎么这么早说出来了。

纪风笑了笑,“你继续吃吧。”

陆锦和害怕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这个警官不简单,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都被他知道了,他自己会收到牵连吗?

雨依然在下,纪风从夜场回来后就毫无睡意,他瞪着眼,看着玻璃蒙版的雨滴慢慢划下来,杀人案的谜团在他心里越滚越大,如果凶手不是陆锦和,那会是谁?

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男子是陆锦和的顾客,他必须足够壮,至少是可以捅人十几刀的那种手臂,其次,他得有点钱——陆锦和的价格可不低。

还有,陆锦和跟他除了顾客还会是什么关系?他到底是为什么才动手?为什么行动那天刚好在举办活动,刚好在下雨?到底是蓄意谋杀还是激情犯罪?这些问题一个个显现在纪风面前,他感觉有点难受,在床上翻了个身,转向昏暗的室内。

正哥和别的同事都回来了,他们轻手轻脚地爬上床,生怕把室友吵醒。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摆正身体,正面朝上躺着,把脑子的东西都清空,他催促自己快点睡过去,明天又是辛苦的一天。

陆锦和撑着脑袋,他从夜场被抓出来的时候就没穿几件,这里晚上很冷,他也很困,好几次差点睡着,审讯室的阴风一过,他又被冻醒,纪风的大衣虽然厚,但是也补不了多少热量,他感觉自己四肢都濒临麻木。

快到凌晨四点的时候,他明显感觉自己都要被冻的神志不清了,隔壁夜巡的片儿警路过刑侦的审讯室才发现,这里还有这么号人物,赶紧给他拿了张毯子,还贴心的给了杯热巧克力。

他感觉好多了。

叫人这事,还得看秦能。六点的时候,秦能把纪风从床上拉起来,纪风的眼睛肿胀,他骂了一句,还是起来了。

两人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正正经经的坐到陆锦和面前。

秦能看了看纪风,把电脑打开,准备笔录。

纪风清了清嗓子,“我先问点基础的。”

“名字?”

“陆锦和。”

“年龄?”

“二十二。”陆锦和低着头,很不精神。

“家庭地址?”

陆锦和乖乖说了个地址。

“之前有没有被处理过?”

他摇了摇头。“档案上你是已婚啊,爱人是个男性,他不介意你干这行?”

“不介意?”

“为什么不找一份正经工作?为什么干这行?”

“我们……缺钱。”纪风冷笑了一下,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回答这个,隔壁的小姐想必也是这个回答。

纪风问的是片儿警该问的问题,接下来才是刑侦问题。

“案发那天你在干什么?”

“在……夜场。”

“真的吗?”秦能故意把经理的账本翻的哗啦啦响。

陆锦和冷汗一出,什么都不说了,案发那天的回忆潮水般涌来,纪风无论问什么,他也不回答,不,应该是说,他根本没听见。

“……你到底在哪里……实话”

“……锦和?”秦能感觉不太对劲。

“陆锦和?陆锦和?”纪风站了起来,“陆锦和!陆锦和!”他用力拍了拍桌子。

“啊……啊!”陆锦和从回忆里挣脱出来,茫然又害怕地看向纪风,他走过来,抓住陆锦和的肩膀晃了晃。

陆锦和一下抱住了纪风,在他怀里发抖。

“你怎么了?还好吗?”纪风诧异地看着他。

秦能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没事,我说,我都说。”陆锦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纪风,他吓得赶紧松手,规规矩矩地坐下来。

纪风皱皱眉,“那我们继续吧。”

陆锦和深呼吸,开始讲起案发那天晚上。

过了六点,他像往常一样回到家。被顾客折腾了一天的身体格外疲惫,他也感觉自己的双腿软绵绵的没有气力,他能感觉到身体向他发出抗拒,那里太疼了,导致他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

如果我是个小姐,说不定就没这些烦恼了。陆锦和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根本看不见有日出的痕迹。

他的老公叫程林,陆锦和在一次生意里面认识他的,他是本地□□的头目之一,有权有势有钱,也是陆锦和的老顾客。

事前他对陆锦和呵护备至,说着要养你要结婚这类有的没的荤话,陆锦和一开始还不信他,这种顾客太多了他什么人没见过,有更有钱的娱乐明星也跟他说过这些话,有更有权的政客跟他说过这些话,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结果这哥们来真的,说到做到,叫了小弟给他开车,送他来来回回,陆锦和对此感受到惊讶,一般来说,爱人都会因为自己的另一半干卖身这种肮脏的行当,而感到羞耻。

程林不一样,就喜欢看着他一身伤痕回来的样子。

陆锦和对这点也心知肚明,有跟他说过几次,如果程林真是这样养他,他愿意去找份正经工作,然而程林拒绝了。

他不知道的是,程林是个施虐狂,当他说出这句话,他的劫难也来了。

程林终于露出他的肮脏面目,他开始家暴,开始酒后发疯,陆锦和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身体更是被他摧残到伤痕累累。

在陆锦和快受不了的时候,成名来了。

成名是个好人。陆锦和反复强调,他给陆锦和提供治疗提供住处。这一切,程林都没有发现,陆锦和的感情渐渐转移了。

回到案发那天。

程林打来了好几个电话,让陆锦和赶紧回去,陆锦和想了想,自己大概有一个星期没有回去了,这确实说不过去。

他住的地方还算不错,是高档小区,很宽敞,对于陆锦和来说,这里可不舒服,更像个牢笼。他在回去自己家的路上,走到战战兢兢。

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他看到了码在餐桌上的酒瓶,装着的液体没喝完,瓶子倒下来,酒水流了一地,卧室房门没关,那个醉鬼正在房间里,鼻鼾声很清晰。

陆锦和不想吵醒他。

他悄悄躺在他的身边,没想到程林醒了。

他的皮带抽出来,陆锦和害怕地往后躲

“小野猫又去那里野了?老子要找你找不着。”

陆锦和说是他干的,他把皮带抢过来勒住了程林的脖子,他折腾了几下,就不动了。

纪风皱皱眉头,这跟他的猜测不一样。

“陆锦和,说实话,你还可以少吃点苦头。”

陆锦和不吱声了。

纪风一拍桌子,陆锦和吓一跳,“陆锦和!你知道杀人判什么吗!这种代价你承受的起吗?没必要给杀人犯背锅。”

陆锦和有点崩溃,杀人犯是谁,纪风心里已经有点眉目了。

“早点说,你自己也可以早点回家。”秦能在旁边软绵绵地吓唬他。

陆锦和紧紧攥着拳头,手心的汗是冷的,他抬起头,眼神飘忽,两腿不安分地动着,喉结滚动着,他很煎熬。

手铐咔嗒一响,松了,审讯室的门也开了。

正哥拍了拍纪风的肩膀。

“你小子干的不错啊。”

“还行吧。”纪风盯着陆锦和坐在大厅里的背影。

“你对他有意思啊?我听秦能说——”

“才没有!”纪风慌里慌张制止他。

“如果你能把他拉回来,那也不错。”正哥拍了拍纪风的肩膀。“你立功了,领导答应给你休个假。”

“真的?”

“真的,还能是假的吗,正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回去休息吧,过几天再去勘察一下现场,监控查到成名离已经开我们辖区,成了通缉犯,不是刑侦负责范围了。”

纪风夹着一个文件袋。从领导办公室里出来,陆锦和还坐在那里,他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碰了碰他。

他迅速地转过头来,一脸紧张,才看清是纪风。

他这才笑了笑。“警官。”

“怎么不回去?”

“我之前住程林家,现在程林死了……我,从局子出来,会被他手下盯上。”

“害怕?”陆锦和点点头。

“走吧,我送你,没事。”

陆锦和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是他没有再多讲什么,纪风跟在他后面,两人走出门,恒星的余晖在天空放开,行球体的轮廓在大气层若隐若现,街道上人人都在忙着下班上班,他们拎着公文包匆匆忙忙地走在街道上。

陆锦和就如那天晚上一样,轻轻靠在纪风身旁,不暧昧不勾引,态度不卑不亢。纪风的眼神却不自意地往他身上飘。

尽管他的职业道德在不停地提醒他,可是陆锦和仿佛就这么瘦弱,风一吹就会跑似的。陆锦和吸了吸鼻子。

“冷吗?

“还好。”陆锦和现在才发觉自己身上依旧裹着纪风的大衣。他下意识地抓了抓衣领。

“没事,你要穿就给你,这是局子免费发的。”

“哦……嗯。”

纪风跟着陆锦和进了地铁站,楼梯上很脏,甚至有义肢的零件碎片,陆锦和淡淡地走下去,与世无争的背影在人海若隐若现,身上的气质与赛博城市格格不入。

纪风不太习惯挤地铁,他吃力地跟上去,坐在了陆锦和身边的座位上。

“你住城郊吗?”

“对,坐的时间有点久,麻烦了。”

“没事。”纪风拉着把手,目光在人群之间警惕地穿来穿去,职业病了。他看到了假乞丐和流贼,倒爷和抢劫犯。

“这地铁治安挺差啊,还没有乘警。”他自言自语。

“是这样的,我被抢过好几次,看好你的枪,警官。”陆锦和不冷不淡地和了一句。纪风紧张地点了点头,地铁窗外的幽蓝的天空和拥挤又破旧的车厢格格不入。他伸出手,把陆锦和揽住,另一只手按在枪上。

“有什么情况吗?”陆锦和紧张地看看他,说话的气息微微打在纪风的下巴上。

“有,我找到一个通缉犯。”

他能感觉到陆锦和往他身边缩了缩。

“没事,他不敢动手的。”纪风笑了笑,用手给他顺了顺毛,眼神不经意间往他的脸上扫。

不愧是夜场身价最高的一个男生啊,姿色真的不错。纪风咽了咽口水,把脸调开去。

陆锦和靠在他身边,慢慢睡着了,他们从始发站走到终点站,要坐起码两个小时的车。一站站的车门打开,车厢里的人也越少,这里的余晖比地球长的长的多,纪风看着怀里熟睡的小小一坨,金光抚摸着他的脸颊,分外可爱。

“你这么睡怎么可能不被抢啊。”他在心里小声调侃,脱下自己外套,给他又裹了一层,光照快没了,夜里只会越来越冷。

车厢一晃一晃,他自己坐的一排座位和对面的一排座位,转头看看,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人了。他两天没有好好睡觉,在这么宽松的环境下,纪风也眯着眼睛,迷糊起来。

两人的脑袋轻轻靠在了一起,这样会很暖。他们还算幸运,没人发觉,路人也只会觉得这是一对在城市里挣扎的年轻情侣罢了。

纪风的头随着车厢晃动一点一点,列车长刹车,他身子猛地一晃,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和陆锦和靠着睡,他赶紧把身体扳直。

沾满油污的地铁门不太情愿地打开,纪风轻轻推了推怀里的陆锦和。

“唔。”陆锦和睡太死,没起来。

“我们到了。”纪风把领着衣服轻轻拽了拽。

“嗯……哦哦。”陆锦和迷迷糊糊醒过来,揉了揉眼,迷迷瞪瞪跟着纪风,走一步晃三步,纪风看见他这个样子笑了笑,牵住他的手。

“小心被门夹。”

“嗯。”陆锦和在后面踉踉跄跄。

地铁站准备停运了,灯光渐渐黯淡下来,陆锦和突然一拽纪风的手,指了指那条黑暗的长廊“怎么了?”

“出口在那边。”

“哦哦。”纪风调整了一下角度,拉着依然懵懂的陆锦和。

长廊很空荡,没人,两人的衣服摩擦声和脚步声格外清晰,在走廊里慢慢回响,渐渐黑的看不见了,陆锦和快速跳两步,默默贴在纪风身后。

“害怕?”

“嗯。”

“我当刑警前也怕,没事的。”纪风转头冲着他笑了笑,“只是自己吓自己。”陆锦和脸上还是一副忧心仲仲的样子。纪风干脆轻轻揽住他。

“以后打算干什么?”

“我还没想好。”

“不要再卖身了,缺钱可以找我要。”

“好的警官。”陆锦和悄悄看看纪风,他现在才发现纪风的瞳孔很特别,在灯光高亮的时候瞳孔显浅浅的棕色,灯光黯淡的时候,瞳孔是金色的,很好看,而他在局子里时没发现。

“你的瞳孔真特别啊。”

“我吗?这个是遗传,我爸爸也是这样。”

“是这样。”陆锦和把目光收回来。

“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工作,我可以给你介绍去做辅警。”

“还是不要了吧,我这个体格不太合适。”

纪风认真的看了看,接着笑了笑,“那也是。”

走廊虽然很长,但他们也渐渐走到了尽头,外面的微光照在出口,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真希望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陆锦和能感觉到纪风的衣服正在耳边稍远的一点地方摩擦,这种安全感是他前所未有的。

纪风的脚刚踏出地铁口,警察的直觉就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感觉有人在盯着他看。不自觉把怀里的陆锦和捂的紧了些,看来程林的人确实在这里盯梢者看,如果他没有多嘴问了陆锦和,今晚怀里的小猫都不知道会被什么人吃干抹净。

陆锦和倒没有感觉到什么,他甚至挣开了纪风的怀抱,主动往前带路。纪风把手套戴上,悄悄握住了枪的把手,轻轻把大拇指按在保险处。

“那个,警官,下一个路口右转我们就到了。”

“好的,真近。”他们经过一堆小商铺,这个时候,很多工人都在下面聚餐,人很多,市井气很重,纪风的眼神警惕而敏锐地在人群之中跳来跳去,他能看到周围确实有几个拿着啤酒瓶子,手上有着帮派纹身的人往这边看。

不过可能是因为纪风在陆锦和身边,他们手里虽然无一例外都有凶器,但都没往这里走,纪风扒着陆锦和的肩膀,没有跟陆锦和说什么。

“小哥,今天的鱼降价了,不来买一点吗?”旁边一个大妈的声音传来,纪风寻声望去,她和蔼地笑着。

“好啊。”陆锦和往那边走。

“来来来,看看。”大妈的手放进水族箱里面给他看着鱼,“都是今天刚运过来的。”

“嗯。”陆锦和笑了,纪风看着他,感觉他脸上的阴霾瞬间扫掉了。

“这位小哥是?”

“跟程林认识,跟我们回家吃个饭的。”

“哦,这样啊,还是个警官,那我得给你们打个折。”

“您太客气……”

纪风紧张兮兮地往周围看着,他看到了帮派成员慢慢围成圈子往这边围,不乏大块头,身上还有义肢改造,纪风唰一下把枪亮出来,他们又不动了。

毕竟是工人组成起来的,不是专业的□□成员,说到底还是有点怂。

陆锦和还在跟大妈说说笑笑,他挑了条不大不小的,大妈几刀下去剁了剁,他就开始付钱。

“我们走吧。”陆锦和终于跟大妈说完,纪风出了一身冷汗,这小子真不知道自己身边到底多危险啊。

“那个大妈?”

“她的人挺好的,我当时被程林带到这里谁都不认识,就她跟我聊天。”

“哦。”纪风不时地用余光往后面瞟一瞟,他们没有跟上来。

过了一条马路,对面就是高档小区,与工人宿舍完全不一样了,这边街道干干净净,灯火通明,还有几个保安架着枪耀武扬威地站在门口。

“出示一下身份证明。”

陆锦和把房卡亮了出来,“这是我朋友。”

“好的,慢走。”保安敬了个礼,手指向一边,整齐的制服没有褶子。纪风耸了耸肩膀,这么好的态度让他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不麻烦。”

“吃了饭再走吧。”纪风抬起手看了看表,快八点了,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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