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姗姗来迟,教室内已经没多少空出来的位置了。
进行炼金课的教室内部由一张张摆放各种道具材料的圆桌组成,大多数人都选择和自己的熟人坐一张桌,所以还剩下的位置要么是单独的孤立位,要么是被明显的刺头霸占。
还好,刺头之一是好心的舍友同学。他一人占据一张桌,不知为何没人愿意和他坐一起。
“我们坐那去吧。那是我舍友,人挺好的。”桑走向坐在角落的塞利尼,正准备带奥德里奇一块过去。
而奥德里奇钉在原地,用力抗议桑的行动。
“呃,不了吧,找找别的位置?”
【校方疯了?居然放血族进学校?他们是忘了预言吗?】
怎么可能,就算校方会放血族进来魔监局也不会允许的。
所以,那只是个无辜的白化病患者而已。
“怎么了?你们认识?还是有什么顾虑?”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桑问他。
“那可是血族哎!你看这红眼睛,白到恶心的皮肤和头发!这是曾经预言里提过的魔王才会有的模样!‘赤瞳的魔王将率领大军,摧毁一切。’曾经的魔王就是一只血族,他肯定……”奥德里奇终于忍不住,眼睛撇着那边压低声音警告桑,言语中难以克制地充斥对塞利尼的各种敌意。
桑叹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学院里的人都不太待见舍友的原因。
他依稀记得,曾经在孤儿院里也有很多身体残缺的孩子,自己能被现在的家庭领养只是因为自己比他们多了一点投胎的运气。
那些孩子很难得到关爱和照顾,更别提被领养了。外面正常的孩子们总会用带有歧视的目光和举动伤害他们。但无论是身体的残缺还是异常的肤色都不是他们自己选择的,凭什么能因自己的健全而歧视他们呢?
于是他打断奥德里奇,用难得严肃的语气为对方辩解:“你别忘了,来学院前我们都得配合魔监局搞一堆有的没的手续。如果我舍友他真有问题,在那个时候他就被魔监局关起来了,哪会坐在这里和我们一起愉快学习?”
“可……”
“他的外表又不是由他自己决定的,难道白化病患者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吗?”桑直视他,逼得奥德里奇承受不住转移视线。
反驳不了,奥德里奇哑火不吭声,默默跟上桑走向角落的位置。
桑自来熟地坐到塞利尼对面,和对方笑眯眯地打招呼。
“不介意我们坐这吧?”
白化少年的视线从手中的冰雕移到他俩,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头。
“谢谢~”
桑望向昨晚装满泡面卤蛋火腿的坩埚,里面干干净净,没了那股磨人的香味到显得有些陌生。此时里面堆了几个小冰雕,课本被随意的塞最里面当垫子。
扭头看向奥德里奇。他翻开课本装作阅读实则陷入沉思,脑内在打激烈的辩论赛。目前来看道德占据上风,魔族论不断反扑,一时半会出不来结果。
上节课被耽误一节不太重要的课,这节课怎么说都得听一听吧。
于是桑打开书。
?
明明每个字都看得懂,怎么连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被知识暴打的桑奋力反抗,最终完败。
这个瞬间,他突然理解为什么奥德里奇如此厌恶炼金术。
还有你书上写得这个若干是多少?适量又是几克?少量是一锅底还是一薄层?!
愤而合上课本,桑从知识的海洋浮起头,注意到此时人差不多都来了。
大夏天仍身穿黑长袍的中年女教师掐着铃声走上讲台,开始上课。
简短干练的自我介绍和奥德里奇小声解释,桑得知眼前的这位女教师名为赫洛伊·阿玛拉,姓氏出自炼金本家。
赫洛伊老师没有因为是第一节课就让学生们放松,猛猛开闸往学生们的大脑里灌溉知识。
可惜绝大多数学生的脑子并没有做好准备,被她浇死大半了。
直到下课铃响起,桑和奥德里奇的灵魂在前往食堂的路上才勉强回归体内。
奥德里奇有气无力地拖着大脑,双目无神:“我恨炼金术。”
神志不清的桑点点头:“我同意。”
没滋没味吃完一顿饭,在桑的强烈要求下二人开始漫长的识路之旅。
直到休息时间被消磨大半,他们才抵达宿舍楼下。
此时不少学长学姐在宿舍楼附近的树荫下乘凉,他们身边摆放各种社团的介绍牌。不用说,此时已经有几个热情的学长学姐拿着传单走向他俩准备传销。
“同学!游泳健身了解一下!得注意身体健康啊!”拿着传单的黑皮学长如是说。
“同学,别听他胡扯。来我们学研社,有贴心学姐学长细心辅导,哪里不会问哪里!”戴黑框眼睛的学姐宣传道。
“同学,来我们烘焙社……”
“同学!……”
……
接过众多学长学长手里的传单,一一答复再考虑考虑后,二人总算是挤出人堆抵达宿舍楼。
将手里的一打传单塞给桑,奥德里奇问道:“你准备去哪个社团?”
想了想,桑回复:“如果可以,我想去学生会。不知道他们对人有什么要求呢?”
学生会大概率能接触更多十大家族的人,试试交几个朋友,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子嘛。
“那好啊,今天下午上完课你来……额算了。待会对对课表,我来找你。咱们一块去学生会看看!”
感谢奥德里奇后,二人借由奥德里奇的课表对照一番。
对照完毕,发觉一周只有周一上午,周三周四下午的课程二人一致,桑两眼一黑。
不知道有没有寻路社呢……
想到桑的顽疾,奥德里奇沉默片刻,勉强安慰桑:“待会你回去找找你舍友对一下,应该是一样的。我跟我舍友对过,是一样的。不过我今早起晚了一点点,没跟他碰上。”
点点头,他俩分开各回各寝小憩片刻。
推开门,昨晚没反应的灯此时照出微弱的光。窗户仍敞开没合上,刺眼的阳光从窗口闯入室内。
看向塞利尼的床位,床帐拉的严严实实,床头柜上放着对方的圆形眼镜,人回来了。
把他的外套叠好压在眼镜下,桑留下一张纸条后也去休息。
“谢谢你的外套,给你放这了。待会能对下课表吗?”
钟声响起,午休时间结束,半小时后就该上课了。
翻身下床,桑注视着塞利尼走向自己,递出自己的课程表。
大致浏览后,桑终于能不突兀的提出自己的目的:“原来一个宿舍的课表是一致的,那以后要一块去上课吗?”
对方不知想些什么,凝视空气沉思。过会,他轻轻点头答应桑的请求。
“好耶~走吧!”真情实感的高兴,桑愉快地跟随塞利尼牌导航出发。
一直在麻烦对方呢,有点愧疚……
以后一起上课,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抚平良心的刺痛,桑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为了终有一日能报答这好用的舍友同学。
绕来绕去,二人抵达魔法植物课的教室,找了个中间区域的位置坐下。
桑学习热情无比高昂的打开书预习,而塞利尼又一次开始凝结魔力做小冰雕。
身边的同学们热火朝天的聊天,不少人在讨论要去什么社团玩。
“啊。”
塞利尼突然顿住,放下做了一半的小冰雕,引得桑不由得好奇放下书看他准备做些什么。
只见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展开,转向桑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开始念上面的内容。
“标题:‘带你走近创校有史以来最神秘的社团——魔究社。’”
……天。
“魔究社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相信大家对魔究社都很熟悉,但魔究社是怎么一回事呢,下面就让小编,划掉,我们带大家一起了解吧。”
马上要上课了,桑连忙拦住塞利尼:“不介意的话让我自己看吧,都念出来太花时间,而且老师说不定待会就进来了。”
“好。我只有一张,记得还给我。”被桑说服,塞利尼把传单给他,然后目不转睛盯着桑一字一句看完。
“这就是关于魔究社的事情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呢,欢迎加入魔究社一起讨论哦!(Wiki)”
鳗,What can i say?
在塞利尼的注视下,桑委婉地回绝:“抱歉,我对加入魔究社暂时没什么想法。”
“嗯。”
将传单还给他,桑灵机一动,故作犹豫般开口,好似在小心翼翼地征求对方的意见:“我觉得如果稍微改改,效果会好一些。”
认真阅读传单,塞利尼诚恳询问道:“要改哪里?”
“这样,你把这份传单给我,晚上回去我帮你改怎么样?”
“谢谢你。”塞利尼将传单又一次递给桑,认认真真地道谢,觉得只有一句话不太诚恳,又补上一句,“你是个好人。”
“没事没事~我们是舍友嘛。”笑眯眯地收起传单,桑把注意力投入书中,继续预习。
几分钟后上课铃响起,桑抬起头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卷发小老太太抱着厚厚的课本走上讲台,轻抖杖尖开启教室内的窗户。
她环视一圈观察这届的新生和留级的学长学姐们,最终目光停留在敞开课本做预习的桑,用目光赞赏他。
出于礼貌,桑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好像在问“怎么了?”。
老太太笑眯眯收回视线,中气十足地开始了第一堂课。
控制魔力,索菲娅·布拉尼女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自我介绍,很快她兴致勃勃地谈论起这节课要学的内容。
这门课是一节理论一节实践结合的类型,第一节课先是理论,下次上课会去校内温室里结合上节课学的内容进行实验。
布拉尼女士很会讲课,枯燥乏味的课本知识在她的口中变得轻松有趣,不少同学对下节实践课充满期待,除了那几个留级的学长学姐。
【一想到下次就能听到这群小傻瓜的哀嚎,哎,这心里啊,真就舒服了不少。】
……别这样,蛐蛐魔法植物,总不能吃人吧?哈哈,不能吧!
不慎被剧透,桑心拔凉拔凉的。
还是先知会塞利尼一声,自己要等人……嗯?人呢?
一个不注意,刚刚还在身边的舍友同学消失了,只留下几个开始融化的冰雕和一句潦草的“有事,先走了”。
是去宣传魔究社吧,祝他成功。
放空大脑眺望窗外,桑感受着大自然的清新小风,转着笔等奥德里奇来接自己。
突然从教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扭头望去还是熟面孔——戴帽子的刷子头肯和他的小弟们。
一伙人面色不善,眼神锁定唯一一个留在教室的学生。
他们围上那个倒霉蛋,尖嘴猴腮的军师发话:“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满头白毛的白皮猴子在这里上课?红眼睛,戴眼镜,一看就知道不正常的家伙,有没有见过?”
倒霉蛋沉默了。
獐头鼠目的小弟在大哥面前不能丢脸,一拍桌子大吼:“哑巴了?!问你话回答就是了!”
倒霉蛋终于开口了:“我……”
“你们这些拟人的丑东西今天怎么扎堆出来了,一股恶心的臭味,呕,呛到我了。愣着干嘛?还不快滚!”
突然有人在他们身后开口,尖酸刻薄地话语激怒了小弟们,一回头是个双手抱胸一脸厌恶的白嫩小少爷。
见到那人,小弟们的气势上来了,唯独最该嚣张的肯大哥瘪了。
【倒霉催的,怎么碰上龟壳家族的麻烦货了!昨天遇到一个傻缺,今天又碰到一个惹不起的傻缺,这什么运气!】
不知死活的小弟正要叫嚣,被肯拦住:“你们闭嘴!抱歉菲尔德少爷,我们只是在找人,无意冒犯您,请您别放在心上好吗?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肯带着懵圈的小弟们光速撤退,小少爷白眼翻上天,连给他们一个正眼都不愿意。
“啧,你怎么招惹到这帮苍蝇?”奥德里奇上下打量桑,确认他没事。
捡起笔,桑提起嘴角笑笑,收拾好东西起身:“他们在找人,我只是一般路过。不过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奥德里奇拉上桑,随意回复道:“谁知道,光瞥见这种小混混都是脏我的眼,更别提特地打听他们是什么玩意了。别管他们,去学生会吧。”
此时走廊内只剩他们二人,无言跟在毫无察觉的奥德里奇身后,桑微微拉开虚伪的外皮,放出些许内在。
窗上的倒影和往日阳光的外表形成反差,天然澄澈的双眼此刻晦暗不明,冷漠地俯视一切。习惯性上扬的唇角放下,好似在鄙夷着世间万物。
一时间,好几人的背影在他脑中重叠,分不出彼此。
“明天见呀,凯伦。”
“……嗯。明天见。”
【……再见。】
忽然,一抹纯白坠入他的视线。
像只随心所欲的白猫,他从不知哪个树丛后钻出,踩在围墙上照着自己的步调行走。
远远地,那抹白似乎感应到视线,扭头望向他。眼中仍是熟悉的漠然,但将桑拉出回忆返回现实。
啊,糟。
连忙穿上伪装,桑朝对方挥手微笑。
对方微微歪头,抬起手学着桑的样子挥挥。随后他迈步向前,身形又被茂密的巨树遮挡,不见踪影。
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却成功将桑的高压气阀打开放气。
“你在看什么?”才发现桑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发呆,不知想些什么,奥德里奇出声叫他。
“没什么,幻觉罢了。”重新扬起嘴角,熟悉的面具扣回脸上,桑快步跟上他。
至少这次的幻觉愿意给我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