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走出森林，几个人心中都有些不舍，抛开那沉重悲伤的秘密，此行其实很有趣。

尤其是艾米，她一回到人前，就要端起贵族小姐的架子，顶着黛因卡的身份生活，并且不能再和凯斯亲近。

这些天她自由自在地做着自己，与爱人一起过夜，即便很多时候他们只是互相拥抱着，亲吻并爱抚对方，也美好得像梦一样。

最后一次林中扎营，凯斯掏出钱袋，交给两人。

“这是说好的的报酬。”

凯斯本想再加一些，希娜和珀尔都拒绝了。

“我们并没有做额外的事情。”

这是希娜给出的理由，她想建立对金钱正确的认知，这次钱来得太容易，以后该怎么办，她该每次都幻想着得到更多了，人家不给，她就会失望。

还是符合一般的规则比较好。

“花钱全看心情，大手大脚，身边会有一群人讨好你们吧？”

珀尔的语气有一点不屑，又有一点嘲笑，唯独没有恶意。

他想的是，双方交换了秘密，不该弄得像希娜和他单方面收了封口费，于是又道：

“我们不会把你们的事说出去的。这就是一个五十银币的向导任务，别搞得太复杂。”

凯斯：“明白了。当初我们把报酬定为五十个银币，也是考虑到报酬过高的话，人们就会知道项链的价值远大于它本身，恐怕会招来麻烦。回到领地后，艾米身边会围满各怀鬼胎的苍蝇，我们会小心的。”

艾米：“等我站稳脚跟，情况更好一些的时候，再为你们提供报酬更多的任务吧。”

不要感情用事，也不要有钱贵族无缘无故施恩，艾米领会了两人的意思。

希娜柔声劝慰她：“艾米，好好活下去，会有办法的。”

“当然，我见识到了黑魔法，这世界上一定有不少魔女在反对神明吧？我想，这足够支撑我活下去了。”

希娜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魔女，更不知道她们都在哪儿。

安妮特从来没跟她提过。

“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转而又问凯斯，“我和艾米离开一会儿，可以吗？”

“当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以为是希娜怕他担心艾米的安全，才特意问他一句。

珀尔却听出来，希娜和所有人说话，唯独绕开了他。

气氛已经怪了好几天，明明可以睡在同一个帐篷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她不看他的眼睛，不跟他聊闲天，更别说斗嘴闹着玩。

珀尔弄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想道歉也说不到点上，更何况他现在一开口，希娜就往后一缩似的，好像有意躲着他。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为什么会被希娜讨厌？

希娜拉着艾米走到一棵高大的树后，估量这个距离珀尔也听不见她们说话，才长舒一口气，表情认真到有些严肃：“艾米，你现在不想生孩子的吧。”

“啊，这个……”

艾米愕然。

眼前这个金发女孩面庞十分年轻，身条已经张开，脸上的表情却稚气未脱，给人的感觉是个大号小孩。

艾米觉察她是善意的，可突然被比自己年纪小很多的女孩指出这样的问题，即便对方是魔女，她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阻止生命到来，这是个禁忌的话题。

神殿里的修女嬷嬷肯定是不教她的，她们只会强调女人婚前的贞洁，以及婚后对丈夫的顺从。

“那么，你有没有没避孕的需要呢？”

天知道希娜说这句话时心有多虚，她在艾米面前表现得像个专家，其实自己才是毫无经验的新手。

艾米坦诚回答：“嗯。需要。”

“我想跟你谈生意。我会制作你需要的药水。价格很便宜。”

希娜想了想，认为一瓶药水至少要换两罐糖才行，于是挺起胸脯，大胆报价：“五十铜币一瓶，一瓶可以用三个月。你在别处可买不到。”

艾米“噗嗤”一声笑了。

“希娜，你为什么有时候说话像个孩子？”

“我……哪里像啊！”

集市上那些卖东西的人明明都这样谈价。

“嗯，可能你察觉不到咱们两个人之间的不对等，或者你察觉到了，但不曾想过加以利用。

你提供的东西我太需要了，好比神殿的人挖掉我的眼睛，又给我提供圣水，他们用这样的小恩小惠换我一辈子的缄默。

可你呢？我要是情难自禁，不小心和凯斯有了孩子，我会坠入怎样绝望的深渊啊！你其实也是可以利用我的这种恐惧，图谋点什么的。”

希娜瞪大眼睛，体会着艾米所说的话。

“可是，这个药水……我以前只是用来和村里的女人们换点土豆吃。”

一不小心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她这样子就更让艾米感动，多单纯的魔女小姐。

明明学的是黑魔法，却从来没想过害人。

比那些住在神殿里，口口声声赞美父神，信仰光明，实际上草菅人命的人渣强不知道哪里去。

“所以才说你像孩子。你想公平交易，你想用你擅长的劳动，换取你需要的东西。我猜测，你恐怕既没有伤害过别人，也没有被人伤害过吧？”

希娜终于说不出话来。

原来，艾米很聪明，是她笨。

局促地绞了绞手，带着一丝被人看穿的羞赧，希娜继续道：“总之我就是，有这么个东西。你买不买？”

“当然，”艾米粲然一笑，眼眸虽然不属于自己，可眯眼笑时的弧度是她的，毫不扭捏的神色也是她的，“有了你的药水，追求快乐的时候就没有顾虑，我太需要给自己一点甜头了。”

“甜头？”

希娜想起了艾米那些粘着干果碎，甜到喉咙都被糊住的巧克力。

“嗯，因为是凯斯，他比我还要不希望艾米死，和他在一起让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很珍贵。”

艾米谈到喜欢的人时，和薇拉的表情不太一样。

明明艾米的用词更夸张，把感情和生死绑到一起，可她的笃定，却让希娜感到一种实在。

而薇拉那甜蜜的憧憬，突然让希娜担忧起来，心中升起一团没来由的担忧：那个男人，可靠吗？

拉回飘远的思绪，希娜继续与艾米约定：“好，那么回去后，你们在青葡旅馆多住两天，我做好了给你们送过去，价格……还是五十个铜币。”

希娜听进了艾米的话，依然认为没必要涨价，这份没有后顾之忧的快乐，不应该太贵。

“真便宜啊，希娜，”艾米打趣她，“我以后若真做了公爵，要从你那儿进货，装进镶嵌宝石的黄金瓶子里，加价卖到王宫里面去。”

希娜已经想通：“你也说了，成为公爵才有能力做这种赚大钱的事，我这些禁药被发现的话，等待我的不知道是什么。

所以，从信得过的熟人那里，安安心心赚五十个铜币就足够，慢慢攒钱买马。珀尔再给我做点好吃的，这样的生活就很不错。”

她没注意自己不经意间提到了珀尔。

艾米只当他们感情一直这样好。

“希娜，我问个问题，你别生气。”

“你问吧。”

“人们都说魔女有很多情人，猎人先生……是你比较喜欢的一个吗？”

真的很难为这个问题生气。

希娜心想，难为艾米相信她有这样的魅力。

“我只有他一个，”希娜的语气谜一样地落寞，担心艾米误会，她又继续说，“我也并不想要更多。”

镇上那么多男人，她看了没什么感觉，根本不想靠近。虽然凯斯很英俊，她也从未产生想法。也许，她就是和安妮特不同，她对男人并不热衷。

等等，她心中猛然惊醒，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只喜欢珀尔？

这种感觉就像被蜜蜂蛰了一下，最开始那一下早不知道发生在何时，细小的蜂针留在皮肤上，看见了，也不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然而稍微给它一点发作时间，它就会让人又痒又肿，胀到难耐，成了无法忽视的东西。

“天呢，我喜欢他。”

不懂希娜为何突然慨叹，艾米此刻的心情是羡慕：他们的爱，是可以大声说出来的那种。真好。

她们又断断续续聊了一些别的，很久都没有往回走，珀尔有些着急了。

“凯斯先生，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天还大亮着，这里又远离森林深处，应该很安全。我想，你有些过度紧张。”

红发男子当然想争分夺秒地和爱人呆在一起，可艾米应该有自己的空间，自己的朋友。这对“艾米”这个人太重要了。

珀尔叹了口气：“我们……最近在闹别扭。”

“为什么事？总不会是因为你嘲笑她唱歌难听。”

“应该不是，但我想不出为什么。”

凯斯看出珀尔心里纠结，只是笑笑，这种甜蜜的烦恼，对比他和艾米承受的苦痛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甚至有点儿招人嫉妒。

“那你就去问问她吧。如果你想让她高兴，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都会解决的。”

好直接的策略。

珀尔听进去了。

危险了！珀尔！哈哈哈哈

你猜希娜想让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