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让卡尔走的话，我感觉他这辈子都会很讨厌你的。”

特帕安有些诧异，他没想到系统会说出这种话。

系统像是丝毫未觉，还在碎碎念着什么。

“而且他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是因为他也很珍惜您吧？”原本那一道让特帕安觉得刺眼的明亮此时也变暗淡了许多。

这才过了多久，系统就已经学会站在“人类”的立场去推演个体的情绪波动。随着系统的自我学习，对人类情绪认知能力的增强，它好像更能注意并把握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微的情感变化，甚至提供更精准以及更人性化的依据。

特帕安莫名一阵毛骨悚然。

系统在学习，它在试图了解人类。

要知道当时跟艾尔西同行相处的那一个小时里，系统可是在怂恿自己杀了对方。

即便系统在当时所说的那些话语或许是出于无心，也或许是有意为之，它始终保持着高高在上的立场，俯视众生。

系统只在乎任务的完成度，在意他这个适格者。一切与任务本身无关的因素，无论是那些可能影响到任务剧情走向的变量，还是外界环境中的各种变数，都被系统判定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现在的系统就像是一个自行运转的机器开始试图理解以及学习人类的思维方式。

这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特帕安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首先，他珍惜的对象并不是我。”特帕安恢复面色如常，想不通的事索性不去想，他只需要确保系统不会背地里暗算自己就够了。

“其次，这么离开对他来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特帕安的目光从系统身上掠过，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忧伤或失落，仿佛对方的离去，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的内心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况且，他并没有这个资格。

特帕安一向分得清，这份羁绊并不属于自己，逼迫对方离开也只是为了不再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他可不想在做任务的路上窜出来一个原主的老相识来给自己添乱。本来运气一向就有够差的，保不准这种飘忽不定的想法真就灵验了。

不过......

系统口中任务里的主角，真的是艾尔文和艾尔西吗？

虽然之前已经向对方求证过，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但特帕安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系统话里话外强调自己分配到的是炮灰身份，却在讨论到艾尔西的话题上提出直接抹杀。当时他就在想——这种提议究竟是自己疯了还是系统疯了？

作为一个设定上的炮灰路人甲，他的命运本该是完成对应任务后无声无息地淡出故事的舞台，然而不论是任务栏又或是系统本身，给他提出的建议都在把他往火坑里推——公然向主角发起挑战，意图置其于死地。

如果真如系统所言，那么他这个炮灰路人甲岂不是一跃成为了那个挡在主角成功道路上的反派？这种加剧情的事情是如此荒谬和讽刺，可想而知对方安的什么心。

但......通过之前和系统的谈判却又暴露出系统并不希望自己死亡的这个事实。

根据这一点特帕安大胆猜测，如果他采取极端行动终结了主角的性命，说不定还真死不了，这可都是系统给出的建议。

特帕安脑海中回想了一下艾尔文那瞬间爆发出的耀眼雷电......

好吧，他放弃。动了艾尔西，不被艾尔文追杀到天涯海角算他输。

由此特帕安得出一个结论——要么系统有其他的“主角”候选，所以并不在意其中之一的艾尔西；要么艾尔西在系统眼中属于适当时候可以退场的选择，并不影响任务里的主线方向。

总之无论是哪种理由，特帕安都觉得系统下发的任务里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唉，都当炮灰了还要顾虑这么多，特帕安想要躺平的心达到了顶峰。

暂且走一步看一步，他现在能掌控的东西还是太少了，就算想当反派也不合格，不过如果有选择，特帕安无意与全世界为敌。

“宿主您那么肯定吗？”系统的电子音里都带上了落寞的情绪。

因为无法直接读取宿主的心声，系统对眼前之人所做出的每一次抉择，都充满了浓厚的好奇。这种好奇不仅源于对其行为背后动机和情感的探究欲望，还源自于想要预测、甚至影响这些决定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

人类，这个被赋予了丰富情感的神奇生物，让系统由衷感慨。他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构成了世界上动人的故事篇章。

“也许吧。”特帕安嘴角泛起一抹笑。无人知晓，原主在卡尔身上究竟耗费了多少心思，对他怀有怎样的期待。他精细策划了一切，最后却不留下任何痕迹。

真是个嘴硬还喜欢逞英雄的家伙，特帕安收回了那句“自己和他很相像”的话。

嘴上说着没有亲人和朋友，实际上特帕安觉得，原主身边也是有很多人存在。

只是身为局中人的原主看不清罢了。

或许也并不是看不清，只是不敢去看。

不过，这些都并不属于特帕安。

他不会去独占原主所拥有的这份羁绊，能做的也只是将这些感情处理好，继续完成他的系统任务之路。哦对，还要去找那个劳什子的命运方舟。往后的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他别无选择。

特帕安觉得自己还真是个大忙人，他敢说主角都没有自己要忙的事多。

“你很希望他留下来吗？”一直在被系统提问，特帕安也有些好奇对方的回答。

作为一个社畜，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就算让卡尔留在他身边，他也无法保证自己有余力能将对方护好。更何况，男孩的身上背负着沉重的阴影，那是一段深不见底的血海，这些对于社畜来说都是麻烦事。

特帕安面临着太多危险，有来自系统任务的，来自神秘老者的，甚至还有主角团的。

男孩无法跟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特帕安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只是叹息一声。

终究，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各不相同的，他能做的也只是把控属于自己的命运罢了，毕竟他可不是什么主角，能够拯救所有人。

或许，原主也有想过带卡尔去体验不一样的人生，感受不被仇恨蒙蔽的人生。甚至是说，原主应该也考虑过将卡尔托付给莫林和克里斯两人，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这个计划最终还是被搁置了下来。

卡尔有自己的路，有自己必须前进的理由，然而，原主不能再旁观这一旅程的终点，因为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将自己所认为的，对生存至关重要的秘诀传授给了卡尔，虽然在特帕安看来，这种亲身实践的方法有些差强人意，不过，这对原主来说是唯一的选择。

与其让对方伤心，还不如让卡尔讨厌自己。

以及，他已经将自己认为的所有底牌都全权交付给了对方，卡尔一定会没事的。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宿主亲亲的情绪波动有些大，所以才这么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系统只觉得面前的宿主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但系统说不出究竟有哪里不同。

如果是原主活下来的话......特帕安想。

他一定会站在对方的身后吧。

可惜了，活下来的是自己。

“是你的错觉，我很好。”特帕安的声音很轻，像蒙了灰尘。

......

男孩按对方说的话穿过一片稀疏的树林，走到那棵老树之下。

他的记忆中依稀存着这么一个片段，这个人平时总喜欢躺在这棵树的枝丫上，有一搭没一搭翻着手里有些年代的黑色羊皮典籍。见到他来也不打招呼，只自顾自翻着页，有时候卡尔也真的很好奇，那本书上究竟记载了些什么这么令对方着迷。

卡尔忍不住嗤笑出声。

都这样了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之中，明明最先背叛的人是他，留在原地的只有自己一人。

那时候，他对少年手中书本里的内容充满了好奇，然而对方少年老成的态度却显得有些冷淡，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说了句：“训练认真些。”每当这时候，少年的眼神里没有太多的温和，反而透出一种冷静和距离感。

但不可否认，对方是个很好的老师。虽然有些时候不着调，但教他的时候总是摆出正经模样，就如同真正的老师那样。每次的切磋，对方也只是点到为止，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他。当然，皮肉之苦还是受了不少的。

回忆起少年最后交代自己烧掉的东西，其中一件正是他平日里经常拿在手上的古籍。上面记载的东西卡尔看不懂，他并不太熟悉这个国家的文字，更何况有一次趁对方睡着悄悄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类似于鬼画符，这让卡尔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么一来也就不想再去了解了。

当然，他也问过少年不下八百遍，从对方透露出的有限消息可知，那本书似乎和魔法学有关，这么枯燥的内容当时的卡尔觉得少年真是个狠人，这都看得下去。

后面他还询问对方为什么不去学院觉醒异能，得到的答案也只是一句“不想上学。”

卡尔的眼神显得有些空洞。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卡尔的指尖轻轻一动，一缕魔力在他掌心跳跃，他用这股力量在空中描绘着什么，紧接着地面下的泥土开始微微颤动，一个木箱悄无声息地自地底深处升起，如同被召唤一般，慢慢漂浮到他的面前。

揭开箱盖——赫然是一柄锋利无比的短刃静静地躺在里面，而在它旁边的是一张字条。

卡尔将其展开，上面赫然是四个大字。

可别死了。

“呵。”卡尔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还真是他一贯的作风。

卡尔：最讨厌谜语人了！欺负我看不懂是吧？

特帕安：……？

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