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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瘟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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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消息一经传出,瓜沙二州的驿道就紧急关闭。

当瓜州刺史张伯献收到急报后,更是连夜封锁了玉门关以西地界,任何从西道来的人,不管官商农,一律不得过境,唯恐惹疫上身。

这道命令,彻底将沙州孤闭在外。

这让沙州城里的富商们开始坐不住了。

以翟,曹为首的两家大户,纷纷开始开仓援城,向官府和军队表达忠心,以谋求一张通牒去往伊州避难。成车的金银财宝被送到衙署,将府库堆了个满堂彩。府库不够放,就直接堆砌在衙署院中,由于太过惹眼,这消息传到了沙州城百姓的耳中。

沙州富人贿赂官府,刺史携军队富商准备弃城,穷人就要被抛尸在城内了。

此番言论被传得满天飞。

被闭足在家的沙州百姓惶惶不安,他们害怕被抛弃在这里然后染病死掉,于是纷纷将家中的铁器摆在门口,以防军队真的将他们灭口。

病坊的气氛也逐渐由和谐变得诡异起来。

轻症的病人开始对重症病人有了敌意,时不时要求兵士将他们快些赶走,赶到哪里都好,不要连累自己。

鸡鸣寺白日里时常闹口角,夜里黑羽鸮也来得越来越频繁,哀鸣般的叫声让大家的情绪几近崩溃。

天老爷也不配合,断断续续的大雪把地面覆盖了半尺厚。甘泉河面开始结冰,天地间起了一道白色的屏障,将沙州逐渐隐没。

暴发点就在一个寂静的清晨。

鸡鸣寺。

一个安姓胡商实在是受不了这压抑肃杀的氛围,在兵士送药时,趁其不备抢了其腰间的佩刀,朝着帷帐对面一阵乱砍!鲜血四溅,大片喷洒在白布上,可怕至极!

刺史听闻,赶紧调派了二十名兵士前来镇压。随后,沙州城颁布了命令,但凡有疾者,全部迁往城西南甘泉河畔的兴龙寺医治。

“机会来了。”悉多禄将小珠丹护在身边,眼中狠戾一闪而过。

在祁连山与南山的交界处,一只黑羽鸮在山顶盘桓了许久。

雪花落在它的羽翼上,很快便打湿了羽毛,于是它扑腾几下,加快速度向山腰滑翔。好几次它都要撞上山石了,但由于体形偏小,它灵活的避开了。

若是雕就不行。

此处两山夹水,两边悬崖陡峭难攀,中间河流湍急又乱石散布,漩涡丛生,金雕飞到这里往往施展不开容易撞上悬崖丢了性命,因此附近的牧民把这段悬崖称作鹰愁涧。

鹰愁涧下的水流便是甘泉河上游段,其发源于祁连山深处的雪山融水,汇聚成河后穿过鹰愁涧流向沙州平原,灌溉沙州绿洲。

这几天天降大雪,甘泉河面也结了冰。

黑羽鸮飞出山涧,熟练的朝山背后的一处谷地飞去,最后落在一个吐谷浑兵士的小臂上。鸮羽翅下藏着的纸条被抽出,送到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手里。

纸条上书:瘟疫肆虐,军民皆难,城危,宜攻。

檗戈力是吐谷浑十部首领之一,他看完后将纸条置于油灯上烧毁,并唤来了随帐军师。军师看了看天空,道:“未来三日皆大雪。”

檗戈力犹疑片刻,随后深吸一口气下令:“连夜拔营,行动!”

轰的一声,寂静的山谷中,几千个身披皮甲的兵士原地站起,整齐划一卸掉兵器。

他们把已经做好的薄木板系在脚上,由十几个兵士先行踏入甘泉河冰面之上试探。河面被简易木筏磨起一些冰渣,但整体坚实稳固,未见裂痕。兵士大喜,随即两指并于口前吹起了口哨,声音不大,缓慢悠扬,重复三次。

岸边的兵士收到指令,分五十人一批有序踏冰而上。在队伍的最后,留百人牵马上山。

鹰愁涧两岸虽陡峭,人极难攀爬,但乱石杂草中有一条十分隐蔽的羊道,岩羊经常在此成群结队躲避金雕和狼的追击。久而久之,就踏出了这条仅两尺宽的羊道。

走在马队最前头的是五个兵士和附近牧民捕捉到的两只岩羊。岩羊开路,兵士和马紧随其后。

他们腰上均系粗麻绳,麻绳另一头系于崖壁上的锚固索道。这些锚点是前几日军队找到附近牧民艰难凿出的,锚点是牛鼻锚,用錾子在石壁上穿凿出一寸大小的牛鼻洞,再系上麻绳串起来,就成了一条简易的悬崖索道。兵士和马系上麻绳,一人五马为一小队,贴羊道艰难行进。

大雪掩盖之下,三千人的队伍踏着木筏在甘泉河冰面艰难行军一天一夜,于第三日凌晨出了鹰愁涧,摸上了石头川。

石头川方圆六十里,背靠鹰愁涧,是甘泉河边一块小小绿洲。它的东北角有一座高约三丈的石岗,名为鲤鱼梁。梁上有一座汉代土石堡。沙州府在旧堡垒基础上修葺垒固,设置鲤鱼烽在此屯田养马。

由于连降大雪,石头川上一片白茫茫,檗戈力早就命令兵士里面着素色布衣,就是为了在大雪之中隐没身形。上岸后,几千兵士伏于杨树林中,很快与茫茫大地融于一体。

半夜气温降至冰点,鲤鱼烽四个烽子点着炉火早早休息下了,唯一人顶着风雪站立于哨岗守夜。子时过后,石堡之下响起了马蹄声。站岗的烽子立刻手持长弓于箭垛跟前戒备。

“烽下何人?!”

“军爷,别放箭!我是小青川的猎户,风雪太大迷了路,干粮耗尽了,不得已来此求助!”

来人穿着裘衣高毡帽,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冻得直哆嗦,连声音也是哆嗦的。

鲤鱼梁南临祁连山悬崖峭壁,北眺三危山,方圆百里均是戈壁荒漠,是附近唯一的制高点。但此处并非传统交战地,在此置烽铺只是因为甘泉河在这里孕育出一小块绿洲,十分适合屯田养马,种出的粮食主要供给豆卢军仓。

见石堡下的人已经冻得惨淡,烽子起了恻隐之心。他顿了顿,收了手中已上好弦的弓,喊道:“上来!”

尖尖的木栅栏吱呀打开,猎户拾级而上,嘴里不停的喊着多谢。待进入石堡,猎户从氅衣中拎出一只山兔,道:“多谢军爷,今夜只打到一只山兔,给军爷们加加餐,幸苦了。。。”

有意外收获,烽子当然很高兴,他们长期苦守在此经常半月也见不到几个人,日子十分无聊寡淡,长夜漫漫,有个人聊天也是好的。他接过山兔,正准备转身去叫醒其他同僚。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猎户从裘衣中抽出匕首,扼住烽子脖颈一刀毙命,快且精准!烽子到死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血溅当场。

猎户快速脱去裘衣,露出里面的全副锁子甲。他拿出臂张弩,隐蔽于烽火台旁。一个烽子被同僚的呼声吵醒,慢悠悠披着外袍出来查探,还未走近箭垛,便被弩箭刺穿喉咙!

咕噜噜的血泡声音引起了营房中其余烽子的注意,他们迅速穿戴好皮甲手持镰刀戒备。其中一个烽子试探地将油灯抛出营房外,一只弩箭立马到来,将油灯射得叮当作响。

石堡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半晌,几个烽子手持木盾而出,他们背靠背聚在一起,用盾牌将前后左右围挡住,缓慢向烽火台移步。然而猎手早就埋伏在烽火台高处,他将手上武器换作了投石索。

几块大石子往烽子头上飞去,炸开了木盾,将他们打得头破血流。猎户随即跳下高台,三五两下用投石索的麻绳将几个烽子勒死并抛尸烽火堆,然后麻利的找到了水源,将干柴尽数打湿。一炷香的时间,鲤鱼烽上成功点燃了五个火把。

“成功了!”前哨来报。

兵士们埋伏在雪地已有些时候,早就冻得全身发麻,听到前方传来的消息纷纷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但他们没有时间庆祝这小小的胜利,而是整装冒雪急行,准备先占领鲤鱼梁,再以鲤鱼梁为根据地朝鸣沙山前进。

鲤鱼烽常驻五人,队伍编制小但地方可不小。土石堡周回约百步,营房灶屋烽火台一应俱全,更重要的是,灶房旁有一座小小的粮仓,大约是秋收上缴军仓之后余下的麦粟。

石堡下有一座常规马厩,只可惜此马厩较小且配的是四匹驮马,他们蜷缩在草棚处,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悠闲地打着马尾。

几个独立兵团的伙头兵一到这里便开始抢占小粮仓,他们为了自己的队伍在雪夜吃上一顿粟米饭起了争执,甚至准备大打出手。檗戈力身为部落首领当然不会纵容手下兵士斗殴,他直接抽出佩刀,将其中一个伙头兵的右臂砍了下来!

“听我令,烧了粮仓!”

檗戈力唤来亲卫点起火把,身后的兵士见状纷纷大呼求情。

军师大惊,上前劝解道:“将军!我们冒雪行军两日,兵士们身心皆疲惫不堪,为何还要忍心烧粮仓?!”

檗戈力握紧了刀柄,黝黑的方脸上两条粗犷的眉毛几乎快要挨在一起。他看了眼身后的军队道:“军营最忌口角斗殴,若违抗军令,那我们的队伍还没到鸣沙山便自己打没了。”

他随后又低声与军师道:“军队里有二百吐蕃亲卫军监视,后方我们的庐帐里,我们的妻子父母身旁,还有一百吐蕃军在看护。此次突袭只准成功不许失败,我们没有退路。”说完,檗戈力朝将士们大声喊道:“沙州城有数不尽的粮食美酒,珠宝金玉!要想吃饱饭,就给我拼尽全力打赢这场奇袭战!”

二人心里皆清楚,在羌人十部臣服吐蕃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背上了前锋营,斥候营,突破营的战争命运。他们想要从战场上活下来,就得拼命练习骑射,搏击术,要有强大的生存信念才能与唐人抗衡。他们不像慕容氏,可以东迁入唐,他们是羌人,世世代代生活在高原雪域,祁连山以南才是他们的家。

风雪夜旅。

这支吐谷浑军队像极了饿疯的狼群,红着眼,在短暂停留后,又朝着下一个终极目标前行。

而在一望无际的南山的另一边,吐蕃大贡论曲芒布支的手中也有一份一样的黑羽鸮密信。

只见他缓缓举起大刀,将军队分成两部阵营:小股趁夜翻越神池古道直抵寿昌县古阳关,大部队则向西急行军直奔石头城而去,从那里北上千里,便是西域的心脏——焉耆。

这是一场堵上他身家性命的大战,一场雪耻三年前溃败凉州的大战。

鲤鱼烽燧:参新疆克亚克库都克烽燧遗址(唐代烽燧遗址)

第46章 瘟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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