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有萍甜糕？”丰令。

“有，二两一个，您要几个？”远近闻名的糕点铺里充满客人，伙计爽快地问。

“半个。”

“……”

“的半个的半个。”

“好的，这边请。对，不要挡住后面的客人。”

“……”

小片甜点填到口中，熟悉的声音传来丰令看过去，是雪凛。

他在与人说什么，但他面前的人似乎并未听懂。

街上卦师走动，丰令也迈开脚步。

盘山。

案牍之上堆满文书，北部申监长解骜拿起部下呈上任务书。

“邵家来信请盘山派出修士帮他抓鬼。他曾对老山尊有过救助之恩，不管怎么说，老山尊毕竟代表过盘山……我想我们是不是要选一位更加有名望的修士前去？”

“伍赢不是刚成为上级修士？”

“他的令件不见了，还没有完成最后的交接。雪凛修士仍还在出任务，任务未满的只剩下张绥昼，可是他……再往上的就需要申监长批审了。”

辰庄。不走合辄的话，他经过那里。

“哟，吕婶，最近遇到什么好事了？瞧瞧这红光满面的。”

“呵呵，能有什么好事，不过也没什么坏事就罢了。”吕婶。

“你不是说又是生意一落千丈，又是儿子游手好闲，又是丈夫不跟你一条心吗？现在都解决了？”

“做生意不就那样，有好的时候，就有不好的时候。我也打听了，客人是去了东街那间新开的铺子。”

“他们去了别的铺子你不着急？”

“急有什么用吆？那铺子我也去了，是不错，我也该与时俱进了。”

问话的人惊奇：“你这几十年不转的老磨盘不用驴拉自己转起来了，是你的儿子奋发图强，还是暗里发了大财？”

“有这福气就好了。”

“日子总是要过的。常言道，从道必吉，反道必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何必要违背天意呢？”

“你这是你说出的话吗？”

“哈哈，老实告诉你，前段时间我找了一位上师，他一语指出我的困境，点明我的方向。我还请他为我家看风水，他让我把后面的门关上。关上之后那些嘈杂和乱事就真的不见了。”

“有没有这么灵验？”

“那当然了。你们知道哪里的吗？”竖耳旁听的男子插嘴，“他可是盘山的修士。”

“修士？修士怎会来这种小地方，还给你们算卦？”

“真的，我见他有一块令件。呐，就在那里，我还见邵家的管家去他那里呢。”从桥镇回来的解骜随着人的声音看过去，男子白月之姿，兰竹之质。

邵家门口贴满符咒。

丰令与解骜站在门前。丰令向他笑了笑，解骜瞥了他一眼转过头。

门内远远传来碎步声，脚步由急到缓，越接近大门，越是轻盈。

“开门。”解骜知人猫在门后，道。

静了半晌，门吱呀一声，探出半张年轻的脸，他目光停留在解骜身上，弓着腰，问：“这位是与上师一起的吗？”

解骜拿出令件，“您是……盘山的修士！”管家对解骜躬身参礼。

这与前几日来他这算卦没银子付费，拿来抵押的铜令似乎出自同门。

“……二位请随我来。”

门前的红灯笼高高地悬挂，黄穗子随着风而摆动，邵夫人卧病，邵晖服侍她歇息后，茫然失魂地坐在大堂的椅子上。

“老爷。修士与上师来了。我以为修士不会这样快，所以也请了上师……有二位在，我相信一定可以捉住那恶鬼。”

邵晖迟钝地站起，对解骜行礼后，扯动木刻的唇角：“有劳二位了。”

丰令问是什么样的鬼怪，管家回答：“是个女鬼。前几天她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会出现，近两日没有来，但我想，她快要来了……”

“壁上的字是她写的？”解骜。

“对。”

“你们跟她有什么恩怨？”

“她是高家的女鬼。我们与高家一向没有来往。”管家，“高家七年搬到辰庄，去年他们一家死了五口，庄上传有恶鬼，县衙随便判他们互相残杀，草草结案。”

邵晖、管家带解骜丰令在邵家转了一圈，途中邵晖身体不适，先回去歇息了。

花园败落，看起来有段时间没人收拾了，管家解释鬼怪肆虐，老爷夫人知道他们害怕给了他们一笔遣散费，让他们出去避风头了。他有时间会清理，可要忙的事太多，就没有来得及。

解骜问他怎没一起走，他说他走了就没有人照顾老爷夫人了，邵家就是他的家，就算死他也要死在这里。

管家动情，恳切道：“修士与上师一定要救救我们，救救老爷夫人——”

解骜冷淡地说自己只是盘山的普通门徒，接到通知前来看看。

管家一怔：“那么修士……何时能够赶来？”

“也许十天半月，也许更久。”

“……”

丰令在邵晖夫妇门口贴了两张符纸。

“有这两张符纸，恶鬼就会死了吗？”管家。

“符箓只是会使她们不能接近。”丰令，“——除非用你屋里的除妖剑。”

“那是真的？”管家高兴道，“我在集市淘的，本想壮壮胆子，我还买了别的，您能帮我看看还有可用的吗？”

“没有术，也没有灵。是怎么做到使她们不能接近的？”解骜手指碾了碾符箓。

“这是借符。”借取天地灵物的力量。

解骜一脸漠然，管家钦佩地点头。

高家破旧的门上还贴着陈旧的封条，管家不进去，带他们到后嘱咐他们千万小心。

解骜丰令先后从墙上跳过去。

脚下麦秸垛零散，有的已经发烂，矗立的五间房屋只有两间有窗户，三间被封上了，昏暗而阴凉。两房四扇中三窗染血。

县衙说他们是利益纠纷导致的相杀，但他们中毒的中毒，中刀的中刀，掉井的掉井，上吊的上吊，死法各异，庄上的人觉得邪，不信如此简单。

地上有断落的树干，草丛中半条麻绳蹿到丰令脚下。

“……”

丰令抬脚看向解骜，解骜目不斜视地走开。

丰令去后院，解骜在前厅。等二人互相看不见，解骜掌心生出黑影，鬼魅飞向后院徘徊丰令周身，并飞快从他身上穿过。解骜唇角勾起恶意的笑，预料中的惨叫却迟迟未到，他有些惊讶，但也没进一步行动。

主要还是办正事风入前厅五屋，物器本子从地里和夹缝里出来。自发堆到解骜面前。

本子悬动掀开，解骜意识速读，速读中阴风越来越盛。

大风刮向解骜，本子落地，解骜术法挥去，阴风转向，绳咒束向阴风，阴风显形，是一眼神凶狠下颌有道长疤的女人。“你就是那高家女？”绳咒勒紧，解骜脚下女子的骨头咯啪作响。

后院丰令穿过高高的野草，野草微光附着在丰令身上，在风中寂寞徘徊。丰令回望前厅。

女子被绳子捆在邵家大堂，管家惊恐地看着后背与肩膀爬着四只黑怪的丰令：“上、上师……它们……您……您是把它们收服了吗？”

丰令：“不必在意。”

解骜：“……过来认。”

管家犹豫片刻凑上去：“她是……你们已经抓到了？”

“……”

管家又走近两步，阴风迎面而来把他冲倒在地，管家边往后退爬边指着女子结巴：“是、是她……就是这种感觉……老爷……我、我去叫老爷……”

女子越挣扎，绳索越紧，绳子扭紧挤进肉里摩擦，女子痛苦不堪地哀嚎。解骜没有放松，绳索却突然出现松动，女子得以喘息，解骜皱眉，接着怀疑地看向丰令。管家扶邵晖过来，邵晖大喊住手，然后快步走到女子面前，管家拉着邵晖不让他靠得过于近。看清女子的脸他有些失落，接着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团盘结在胸中的郁气：

“就是你在我邵家作乱？”

“……是又如何？”女子，“……不要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只要我有一丝神魄……我就会尽其所能，跨越所有，生生世世纠缠你们，直到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邵晖不解，问邵家与她究竟有何冤仇，她为何如此恨他们。

“你们夫妇做的丑事，当真以为只有天知地知？”

“还请姑娘明示……”

红光乍现，飓风忽至，解骜斩开红光，将女子扔到后头。

身姿纤弱的白衣女子在风中现身。

看到女子真容，邵晖身体一震，再看看那当空烈日，唇片上下颤动：“……仙儿……”

管家骇然：“小……小姐……”

白衣女子将石玉对准几人，邵晖被击中倒在地上，管家紧张地上前，解骜拔剑而起，白衣女子摔在门槛上，邵晖欲从后面拉住解骜，管家替邵晖挨了一脚。邵英仙飞向高禄，解骜剑至二人眼前。

邵晖扑来，这次他又没能碰到解骜。望着年迈的邵晖，邵英仙眼神动摇。“快走……你不是他的对手。”高禄。

“姐姐……”

高禄：“走！”

解骜念术，邵英仙手里的东西闪光形归于无。

卧床的邵夫人摸着门过来：“……仙儿……是不是仙儿？”

——

晚上邵晖把任务金推到丰令和解骜面前，请他们各自回去。

丰令正要接下，解骜连同丰令那份给他扔了回去。邵晖：“如果小师父不愿意，邵某只能撤销这个任务……给小师父带来麻烦邵某也很过意不去，等事件平息，邵某一定亲自去盘山登门致歉。”

“看你的反应，不是第一次见到她，难道你不知道盘山人尽皆知的有妖必除有魔必清的宗旨？”解骜。

“仙儿不是妖魔……我不知道……我已经对不起她，不能再害她了……”

油灯烧出黑色的烟，邵晖伏案痛哭。管家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不、不好了……那高家女鬼，跑了……”

什么——

解骜张开手掌，手心的绳结确实开了，可他竟全无感应。

他第一眼看向丰令，接着向关押高禄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