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恶魔的生态

“喜欢的食物？”

“和你们一样。”

“严肃点，说到喜欢吃的东西，那肯定是因个体而异的吧。”

“那我这么回答好了：对你们天使有毒的东西，我们吃下去也一样会挂掉——这样您满意了吗？”

“......根本没在回答问题。好吧，下一个问题：睡眠时长是？”

“和你们一样。”

“一样的毫无效率，”工藤低下眼在笔记上记录着什么，“明白了。”

“这种时候就不说什么‘因个体而异’了吗？”

“怠惰这种东西，没有种族差异。不扯这些了，下一个问题——”

“如果我说，我不想回答呢？”

“算你扰乱治安喔。”

啧了一声，黑羽降下眼睑。

“......真是无礼呢。”带有讽意的笑擦出气音来，“因为我是‘恶魔’，所以才会那么无礼吗？”

“不。”

否定。

“因为是‘你’。”

坦然。

“朋友之间的话，没什么无礼不无礼的吧。”

倘若关系不如朋友那般亲密，最好不要这么理所当然。

当然，就算是朋友，最好也不要这么做。

作为三代以内血统绝对纯正的天使，工藤新一无疑继承了那足以让任何人引以为傲的家族优势，且将之发挥到了极致。手中的天平永远水平公正，用以裁决的剑也绝不会使用在错误的道路上，绝对正义的断罪者，一心一意地走在光明而和平的金色地毯上。存在便是为了他人的幸福，天使生来便应当如此。

尽管天使与恶魔都生活在相同的空间内，物以类聚的原则让工藤几乎接触不到天使以外的种族。邻居的朋友也好，学校的同学也好，大家都是一样的。

啊啊，或许世界就是如此吧。在进入治安庭之前，工藤理所当然地认为，世界就是他通过双眼所看到的模样。

纯种恶魔，于他而言自然也是难得一见的稀有物种。唔，这个说法似乎比较有问题。

服务于治安庭已有一段时间，与恶魔也算是打过不少交道。正因已经在各种“事件”中接触到过因为各种原因被拘留被逮捕的恶魔，像黑羽那种驯良到能叫人判断错种族的恶魔，他还是第一次见。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镜像，那么他一定就是我工藤新一的恶魔version。他甚至无厘头地这么想过。

比起无端的臆测，工藤更倾向于通过亲自调查的方式搞清恶魔这一种族的秘密。于是，以为了治安庭的工作需要“调查恶魔的生态”为由，他时不时地会问黑羽一些问题——尽管其中大多数都相当失礼。

平心而论，光是“调查恶魔的生态”这种小学暑假课题一样的理由，就已经足够被治安庭记上一笔了。

一直对别人的血统念个不停，这同样是个相当失礼的行为。不过黑羽显然属于脾气很好的那种恶魔，或许是因为习惯了，或许是由于其他的什么原因，他几乎从没对类似的言语计较太多。

毕竟当同一件事被念过千万次以后，生气便显得没有必要嘛。

“虽然你可能被很多人这么讲过了，但我还是想这么说，”一开始，工藤还会有所考虑般，恳切地斟酌措辞，“至少从外貌看，你一点也不像恶魔。”

“明知道不适合说却还是要说出口，”黑羽斜了他一眼，“这个坏习惯你还是改一改比较好。”

“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因为对方是恶魔，所以稍微不尊重一点也没有关系......这样的想法要是说出口，才肯定会惹对方不高兴吧。

......但他好像也没有特别不爽的样子。

于是起初还算比较收敛的工藤，在与对方混熟之后，问话也愈发地不客气起来。

“我听说恶魔是蛮横无道的种族，”到后来，他干脆直接使用了道听途说的形容词，“难道说你的家庭是比较特殊的那一种？”

“你那是从哪里听来的刻板印象，”黑羽翻了个白眼，“......我的家庭很普通啦。”

“可是从数据记载上，恶魔闹出的事情比较——”

“那是你看的数据只记录了与恶魔相关的事件吧，”很没好气地抱起手臂，黑羽挑起半边眉，“我们这边可是也经常会传，说天使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纯良哎。”

“原来也有那样的说法？”

这可是不多见的评判角度，感到惊奇之余，工藤只觉得“赚到了”。这让他不由得想要问得更多。

“还有哪些传言？”

黑羽叹了口气。

“我觉得和传言没有关系，”他闭起半边眼，“不管是恶魔还是天使，该做的事都一样会去做......大家都是一样的。”

天使可以打架斗殴，可以惹是生非，那么恶魔选择善良而友好的生存方式也没有什么奇怪。

分类本是为了多样性。而作为同一物种，自然无需一切都要搞得泾渭分明。

恶魔的生态，学校的生物课上有讲——和“天使的生态”在同一章。至于恶魔作为种族的社会性究竟是怎样，治安庭可参考的案件资料数目也已经足够可观——就在与天使相关的案件资料的隔壁一列。

而“好奇心”，作为这一系列被治安庭备案也不奇怪的“朋友间的问话”的理由，似乎是不够充分的。工藤自己也不太理解这莫名其妙的探究心究竟从何而来。

好奇，探究，想要亲近，亦或只是异样感，诸如此类的、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的心理，最终大多会在行为上被解释为“欺负”。

——但那的确很失礼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