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又变得空落安静，宿野抱着小狗坐在书房的床上，想起有夏杨陪伴的时候，鼻子一下子酸了。紧接着他再次震惊于自己竟然有这么矫情，竟然能这么想念一个人，而这个人明明白天刚刚见过。

竟然那么喜欢他。

真是的！虎玩意儿哪来那么大魅力！

正赌气一样地想着，手机震动吓了宿野一跳，正是虎玩意儿来电话。

“想我了吧？”

“谁想你了！”宿野莫名觉得丢人，于是口是心非。

“咋的了这是？”夏杨敏锐地捕捉到了宿野微妙的小情绪，“不乐意啦？”

“没有。”

夏杨才不信，“生我气了？因为啥呀？”

“好好的生你气干嘛。”

“反正你不对劲，哎呀你就有啥说啥呗，跟我还有啥不能说的啊？”

但宿野就是不承认他在不高兴，夏杨实在问不出个答案来，也只能由着宿野岔开话题。

撂下电话宿野更觉得落寞，并且沮丧——为啥就是不能把心里话告诉夏杨呢？他又不会笑话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或许是天生的性格使然，或许是在这样的家庭里学会了不依恋也习惯了不表达依赖，可是连对着夏杨都不行吗？如果自己一直改不掉，岂不是很麻烦？

宿野困惑又担心地琢磨着，直到他想着的那个人敲响了门。

“磨人的小坏蛋。”夏杨一进门就捧着宿野的脸揉搓。

“咋还过来了……”宿野任夏杨揉，却垂着眼不看他，怕自己又没出息掉眼泪。

“这不废话吗，我都听出你有情绪了还能不管啊？”

“我都说了没事儿……”宿野一句话还说出了渐弱的效果，心虚感动惊喜混杂在一块儿，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的意味。

“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糊弄鬼呢？”夏杨拉着宿野到沙发上坐下，“老实交代，坦白从宽，不说明白可不让走啊。”

宿野真不知道怎么说，可夏杨都跑到家里来了，他也不能再敷衍过去，低头揪了一会儿沙发上起的毛球，艰难开口。

“就是你搬走了，我不适应。然后感觉自己这样特别废。”

“这不应该的吗？我也一样啊！要是啥感觉没有才不正常吧，有谁没谁都一样，咱还处个啥劲了？”

“……处？”宿野一下子抓住了这个关键词，脑子却又有点儿宕机，“你说咱俩，处，处啥？”

“处对象啊处啥，你说处啥？”

“处对象……”宿野喃喃，就像不太懂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在慢慢咀嚼。

夏杨伸手把宿野的短发揉乱，“傻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咱俩天天在一块儿，不是处对象是干啥呢？要不您给定个性？”

宿野认真点了两下头，“处对象。我要好好处。”

夏杨胳膊搭在宿野肩上，把他揽过来一点儿，“当然要好好处。要不我今天不回去了吧，再陪陪你。”

夏杨在他耳边这样说，当然极具诱惑力，但宿野思考了一下还是忍痛拒绝了。今天睡在这里又能咋的，早晚有回家的一天，就算他俩奔着一步到位使劲，那也不可能永远黏在一起，他要学着独立一点。

更何况……万一未来真有分开的那天，难道他一个人还过不了了吗？

于是俩人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吃了点儿水果，夏杨就回家了，出门前很用力地抱了宿野一下，几乎让他双脚离地。

“好好的啊，明天见。”夏杨给了宿野一个飞吻。

“明天见。”

直到夏杨下楼的脚步声听不见了，宿野才舍得把门关严。

代价是被蚊子搅的一夜没睡好，咬了满腿包。

夏杨则是因为琢磨事儿耽误了睡觉。他觉得他喜欢宿野并不比宿野喜欢他少，但不知道在宿野看来是不是这样——在他们俩的关系里，他好像更多地是一个照顾者的角色，看上去没有那么依赖宿野。他当然也舍不得搬走，也会在回家后小猫爪儿挠心肝儿一样地想念宿野，但他没有宿野那么大的情绪起伏，所以会在刚才很自然地说出“再陪陪你”。

为啥要这么说？显出你多厉害似的，你就不需要他陪吗？

哪怕他在宿野需要他的时候适时出现，哪怕他不仅不让宿野失望、还时时带给他惊喜，他依然感到宿野的安全感并不充分。

不应该让宿野觉着只有他是黏人要人陪的那个，让他感觉我不依赖他。

可是，夏杨想，他真的依赖宿野吗？

说到底还是惦念更多。他想看见他，看见他一切都好。

或许还是因为夏杨有家庭的温暖，而宿野大部分时间就只有夏杨，小部分时间家里有宿向宇——可能还不如没有。

想到这里夏杨又更心疼宿野一些，他老以为他心疼宿野已经到顶了，但事实证明总还可以更多。

“明天陪我自习吧，就咱俩。”虽然已经是深夜，夏杨还是给宿野发了短信。

反正他睡觉手机会静音。要让他知道我这么晚了还在想他。

夏杨并不需要谁陪着自习，但想见宿野是真的，那么也就不算忽悠？能让宿野觉得自己被需要，让他高兴就是最要紧的，陪不陪的，措辞而已，不准确也无伤大雅。

信息发出之前夏杨有短暂的犹豫——宿野可能是不希望自己太过依赖夏杨、不希望两个人难舍难分的，而周一就又会见面，小小地分开一天可能是更好的，甚至是必要的。

可是依赖他又怎么了？这孩子好不容易有个可以依赖的人。

我又不会伤他的心，就让他依赖一辈子呗。我也要一辈子赖着他。

凌晨四点多，宿野被咬得实在没法继续睡，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所有的烦躁立刻就被抚平了。

夏杨。我对象。我的。

就有这么好。

很简单的一条信息，不过几个字，但宿野把夏杨的用心都读懂了——“陪我自习”，他就是看上去虎超超的，实际上细心又贴心。

宿野把手机握在手里放在胸口，同时大力挠着腿上的包，感受到了身心的双重愉悦。

俩人都起床之后很快约定了碰面的时间地点，只有一个小问题需要解决：怎么跟池照寒和宋哲宁说。是把他俩单独自习的事情合理化，还是干脆瞒着，各自找借口说今天不参与导弹自习小组的活动。相比之下还是后者要容易一些，于是跟池照寒他俩说了一声，就跑去省图，避开市图和桂林路那一片儿。

宋哲宁并没多问，夏杨他们不来，就他跟池照寒俩人出去，一整天，他求之不得。虽然缺少了兄弟们的掩护，他不免紧张，但跟池照寒也做朋友这么久了，他能把握好分寸，稳得住状态——意思就是，一切和平常一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怕有很多次，他真的是出于关心，而不是表现自己、提升好感的欲望，想要为池照寒做一些事情，比如在感觉空调很凉的时候想给她披件衣服，在她困得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的时候想送她回家休息，在吃饭的时候想多给她夹一些青菜……但稳妥起见，他只敢语言提醒、询问，而不敢直接动手操作。池照寒的回应也往往是“没事儿”“不用”，没给他留什么行动的空间。

但是不管怎么样，能跟池姐单独出去自习，四舍五入就算是约会了，他虽然没有惊艳的表现，但也没出什么错，这就很值得开心了。

另一边，真正在图书馆约会的两个人也没有很专注于学习，写一会儿题就自觉不自觉地抬头看一眼对面，一旦对上眼神儿，就会甜蜜一笑，夏杨还时不时要来点儿别的花样，隔空亲一下啦，唇语说个“宝贝儿”“爱你”啦，搞得宿野脸红。宿野做不来这些，只会在看见夏杨的时候嘴角上扬，眉眼弯弯。

哪还用得着说“宝贝儿”说“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