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之后，宿野看夏杨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留他吃饭，夏杨自然不会让宿野上手，撵他回屋躺着，宿野意识到小狗还在床上，心里一紧，夏杨却没觉得有啥，还过去摸了摸小狗。
“真可爱，小汪汪帮我看着他，让他老实休息。”
多大人了……还说叠词……
宿野刚躺好，夏杨就把小狗塞进他怀里，还让小狗爪子搭在他身上，又感叹了一句“真可爱”，就傻乐着去厨房了。宿野却像被点了穴，僵着不动，只有眼睛眨巴眨巴，显得有点儿懵。
夏杨做好饭菜就来叫宿野，吃完饭又给他倒水拿药，碗也不让宿野刷。
“我又不是瘫了……”
“你是病号，咱照顾病号就这个标准。”
“我不咋难受了，你歇会儿就早点儿回家吧。”
“我这几天就在这儿住，等你做完胃镜再看。”
“不用，我没啥事儿。”
“那要不你来我家？二选一反正。”
“我选三。”
“没有三。”
“我要用券，你回家。”
“不好使。”
“什么破券，一点儿用没有！空头支票！纯属忽悠！”
“那是用来召唤我的，不是用来撵我走的。”夏杨又把宿野推回房间，强行让他躺下休息，“有人给你洗衣做饭端茶倒水，有啥不乐意的，一般人本少爷还懒得伺候呢！”
夏杨就这么在宿野家住下了，并且坚持在宿野卧室打地铺——睡一张床怕影响宿野的睡眠质量，睡书房怕宿野夜里有个啥需要他感觉不到。宿野不好意思让他睡地上，可是更不好意思坚持让他跟自己睡一块儿，也就只能听他的，由着他像照顾废物一样照顾自己。
白天不让干活儿，晚上不许熬夜，基本上能躺着就不让坐着，能坐着就不让站着，宿野这辈子还没像这样被管过，说幸福是真的很幸福，有时候听着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响声他都会窃喜，忍不住低头抿着嘴笑，说不自由，那也是半点儿自由也没有，周一到学校才算好一些，但是十分有限——只要去厕所，夏杨必跟着，多待一会儿他就要在外边儿问，还非得带上名，好像怕宿野听不出来他声儿、不带就不知道是跟谁说话似的，“宿野咋样了”“宿野没事儿吧”一会儿一遍一会儿一遍，照这么下去恨不得全楼层的男生都得知道有个叫宿野的最近肠胃不好，宿野甚至感觉还不如在课上跑出来，反正托夏杨的福，全班都知道他闹肚子的事儿了。
胃镜约在工作日，因为夏杨要跟他一起请假，宿野就想只请半天，上午做完下午就回来上课，夏杨不同意，班主任也叮嘱他好好休息，不急着回学校，有必要就多在家歇几天，一切听大夫的。
头天晚上就要禁水禁食，不吃饭好说，有时候到了饭点儿不饿或者做什么事儿很投入嫌吃饭麻烦，宿野就省一顿，反正没人管他，可是不让喝水就比较难受了，平时一会儿一杯一会儿一杯的主儿，现在越不让喝，越感觉渴，想分散分散注意力就跟夏杨唠嗑，唠完更渴了。
预约的时间很早，只需要等二十来分钟，夏杨不断鼓励加安慰，在宿野进镜检室之前的最后一秒还在跟他说不用怕，宿野本来也没咋紧张，倒是夏杨在签字的时候注意到自己手心冒汗，签完就在走廊里踱步，根本坐不住。
有啥可焦虑的啊？本来就啥事儿没有，调理两天就好了！你这啥心理素质！
好在检查结束得挺快，夏杨没焦虑太久就被叫去陪宿野醒麻醉，也知道了检查结果：没啥大事儿，就有点儿炎症。宿野坐了一小会儿感觉没问题了，然而一站起来两腿发软差点儿跪那儿，幸好夏杨眼疾手快一把给他抄起来。
“你可稳当点儿吧，没到时间呢，着啥急啊？虎了吧唧的。”
“你才虎呢。”
房间里还有其他患者和家属，俩人就也没多说啥，要是换个地方，非得互相怼个几回合，就到底谁虎这个问题开展激烈争论。
出来的时候夏杨怕宿野迷糊，很自然地掺着他，宿野不太自在，推他胳膊，没能推开，反而被挽得更紧。宿野确实有点儿晕晕乎乎的，也就不挣吧了，反正这里没啥认识的人。
复诊也是找的夏杨他爸，到了诊室门外，宿野让夏杨撒开，夏杨充耳不闻，夏远东看他俩这么进来，没觉得夸张没嫌宿野娇气，还夸夏杨会照顾人，让他多陪宿野几天，不着急回家。
吃上药症状就大大缓解，但夏杨还是盯着他、不许乱吃东西，宿野挠啃了多少天了，馋得不行，就想吃顿咖喱猪排，背着夏杨订了餐，都送到家里了，夏杨愣是抢过来几口吃完了。
“饿死我得了！”
“啥时候饿着你了？再坚持几天，乖啊，你这胃得好好养养。”
“乖个屁。”连一粒咖喱味的米饭都没吃着，宿野要气饱了，然而很快就想到，这段时间他吃啥夏杨也跟着吃啥，没自己去改善过伙食，那点儿气儿就全消了。
只不过还是琢磨着啥时候背着夏杨吃顿好的，夏叔叔都没提那么严格的要求，夏杨未免太夸张了，他哪有那么菜！
一天到晚地在一块儿，夏杨看得死紧，宿野苦苦等到月考前，才终于逮到了机会。夏杨一向重视考试，照例抓紧每一分钟复习，中午不去食堂，就靠池照寒宿野他们给带饭，宿野这可撒开了，这一段儿馋的东西想吃个遍，只恨自己没那么大的胃，吃完还不忘去桂林路买点儿小吃，准备晚上趁夏杨专心复习，躲到厨房偷偷去吃。吃得胆战心惊的，好在作案十分顺利，没有引起警觉。
可惜吃完不久就开始难受，胃胀还烧心，又是大半宿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夏杨就看出宿野脸色不好，差点儿又要拉着宿野去医院，宿野拿失眠糊弄过去，咬死不承认是胃的问题。
强撑着考了大半天，考英语的时候胃里翻江倒海怎么也压不住，举手示意之后也顾不得跟监考老师说明具体情况，直接弯着腰冲了出去。
考场座位是按名次排的，夏杨比宿野靠后，看见宿野跑出教室，他也撂下笔跟老师请假。
“我去看看他。”夏杨说完就要往外跑，被老师拦住。
“等他回来你再去。”
“我不是要上厕所，他胃病犯了，我得去看一眼。”
“他不舒服可以找老师，找校医，你去有啥用？回去答题。”
“那我交卷儿。”夏杨把空了一大片的答题卡交给老师，“他成绩比我好，不会问我题，不放心的话可以找巡考跟着。”
说完就拿上纸抽和水杯，跑过走廊去找宿野。
“你咋出来了？”宿野扶着洗手池，恶心得直不起腰。
“不放心你个二货呗，”夏杨过去给宿野顺背，“不都见好了吗咋又这样了，再去医院看看？或者我先给我爸打个电话问问咋回事。”
“没事儿，不用，你快回去考试。”
“没事儿啥没事儿，早上就看你不对劲，是不难受一天了？算了先不跟你说话，你缓缓。”
宿野喝了点儿温水，感觉好了一些，终于能站直，“你先走，咱俩一起回不好。”
“你还能继续考吗？”
“打算直接交卷儿了。”倒也不是不能坚持，但是感觉没什么必要。
“那走吧，回去收拾东西去医院，或者回家。”
“你不接着考了吗？还有半个多小时呢。”
“我已经交卷儿了。”
“你有病吗？”
“是你有病好吧？小脸儿煞白还不觉景儿呢，在这儿等着吧，我去拿书包。”
夏杨甩开步子就跑，宿野有点儿发愣，也没去追，就靠着暖气片看着他的背影。
的确，就是一次月考而已，什么也不决定。可夏杨向来是最看重考试、也很希望这次拿个好成绩帮自己建立信心的。
我又不是三岁，又不是要不行了，你至不至于啊？有必要不考了跟出来看吗？
真是有病！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