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哲宁和王雨帆一个方向，稍微绕了点儿路送她回家。一路上宋哲宁都在回味刚刚在音乐教室里跟大家——主要是跟池照寒——共度的时光。
她应该也喜欢今晚的琴声和灯光吧？很好，这不比考试赢过池姐有成就感？不过其实还是挺想赢她一回的，她考第二会不爽吗？会高看我一眼，还是瞅我不顺眼？
“今天这都是你准备的吗？”王雨帆终于先开口，再不唠几句就要到地方了。
“嗯。”
“没看出来你还挺讲究仪式感，我原来以为你天天学习不想别的呢。”
“我也是第一次整这种小活动，是不是还不算太拉胯？”
“何止是不拉胯呀！那是相当有才！师傅靠边儿停一下吧，”王雨帆拉开车门，“谢谢！”
“谢啥，慢点儿哈，到家说一声。”
王雨帆下车之后，宋哲宁才想起来没有她的手机号。
隔了大概三分钟，收到了陌生号码的来信。
“进屋了～我也是第一次这样过平安夜，谢谢你！”
第二天大家又相约放学之后去肯德基过圣诞节，不仅因为美妙的平安夜让人意犹未尽，也因为头一天吃的大多是凉鸡翅，口感差点儿意思。没想到肯德基基本被小孩儿占领，有家长领着的小不点儿，也有三五成群的小学生，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估计今天哪里人都不会少，又走回学校，在食堂一起吃了晚饭。
没过几天又到元旦假期，高一的时候大家还有闲心在年底办个联欢会，表演点儿节目，高二高三学年庆祝的方式就降级成投影仪放电影。夏杨又拎了跟运动会时差不多分量的零食过来，宿野和宋哲宁不约而同带了贺卡，只不过宿野的是已经写好的，而宋哲宁是把空白的发给大家现场写。
夏杨接过贺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摆明了是想要池照寒的新年祝福。
池照寒则掏出了三封红包。
夏杨：“提前给压岁钱啊？你这也太大方了！”
宋哲宁把红包里的东西抽出来，“这是啥呀？”
池照寒：“一人一张彩票，双色球，我爸精选的号码。”
夏杨：“我池叔可没少中奖啊，赶紧收好！这要是中了五百万，我看就不用高考了。”
宋哲宁：“看你那点儿出息吧！赶紧把贺卡写了！”
“还让不让人看电影……”夏杨嘟囔着，还是拿出笔来认真开始写了。
“早睡早起，精神百倍！”这是给池照寒的。
“稳扎稳打，心想事成！”这是给宋哲宁的。
剩下最后一张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写，他希望宿野能拥有的完整的家庭、一直陪伴他的家人，不会因为两句吉祥话就出现。
“新年快乐！有事儿随时找我，随时欢迎来我家！”
宿野也是在夏杨这里卡住了，语言怎么表达他的感谢呢？苍白又矫情。祝他金榜题名，考上心仪的大学？跨年提成绩，可能让人添堵，而且显得有些功利。考虑再三，最后什么都没有写，就比着他的神态，画了一只向前奔跑的小老虎。先在草稿纸上练习了好几遍，正式落笔的时候还是因为紧张把尾巴画坏了，只好用蝴蝶结盖住了瑕疵。
夏杨看到这只小老虎，有些意外。
“啥意思啊这是？我也不属虎啊。”
宋哲宁凑过来看了一眼，“对你无话可说的意思呗！”
“上一边儿去吧！”
“我知道了，”宋哲宁恍然大悟，“意思是你特别虎。”
“能不能听个官方解答？问你了吗？”
“挺像你的，不觉得吗？”官方发言人并没有否定夏杨特别虎这一说法。
“你还别说，”夏杨拿起贺卡仔细观察，“威武帅气之中还带着点儿可爱。抓住了我的神韵，有两下子。”
池照寒听不下去，指着蝴蝶结，“这个怎么解释？”
夏杨本来没觉得咋样，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有点儿突兀，“就是啊为啥整个蝴蝶结？他是个礼物啊？”
“就是手抖画残了，修补一下。”
“不错不错，越看越可爱。”夏杨把贺卡摊在桌子上一直看，舍不得装起来。
“虎人配虎图啊，”宋哲宁撇着嘴摇摇头，“还不觉景儿呢。”
“哥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这是嫉妒。”
宿野歪着脑袋也跟夏杨一块儿盯着那只小老虎看。
为啥没想到用花啊树啊啥的挡一挡呢？蝴蝶结好像挺奇怪的……
而三年后的跨年夜，宿野再看到这张贺卡的时候，只觉得它是神来之笔。
那个虎玩意儿。我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
等虎玩意儿终于欣赏够了小老虎，小心地把卡片夹在书里收好，他就开始好奇宋哲宁给池照寒写了点儿啥，有没有贯彻自己刚提出的“稳扎稳打”四字方针。事实上宋哲宁何止不敢激进，简直就是谨小慎微，给三个人写的是一模一样的新年祝福和落款，只有抬头的人名不一样。
池照寒没有另外三个那么多情绪和想法，虽然写完也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把祝福写出了说教意味。她祝夏杨成绩稳步提升，高考不留遗憾；祝宿野更加轻松、敞开，有更多朋友，更多快乐；祝宋哲宁一直像现在这样乐观纯粹，也希望他能学会自我一点儿，不要总是考虑别人。
“不合时宜”的新年祝福带来的结果是，有两个人跟她的情谊变得更加深厚了。
宿野原本以为自己存在感极低，只有夏杨比较关注和关照他，池照寒对他不错单纯是因为她人好，自己的角色可能更接近于她朋友的朋友，再加上他一直觉着池照寒每天迷迷糊糊，也不像细心的人，完全想不到她是能够真正看见他的，看见他隐藏在内向寡言表象下的紧绷、压抑，知道他没有那么快乐，他感觉到被理解，默默地将池照寒视为知己。
宋哲宁就更不用说了，这几句话猛戳到他心底，本来劲儿就够大，偏巧还是池姐说的。感动。眼泪哗哗的。
只有夏杨内心平静——主要是跟池照寒的感情早就没啥上升空间了，抓了把瓜子开始看电影，前边儿漏掉不少，看不明白的地方还要跟池照寒讨论。班里像他这样认真看的人不多，大部分还是在吃东西和闲唠嗑儿，也有一小撮看书做题的——这样做在五班是绝对安全的，没有人会去嘲笑用功的人，还有个别装着看投影幕布实际上啥也没看进去的，比如宿野和宋哲宁，此时正极其罕见地同时回想着和池照寒认识以来的相处细节。
于是又自然而然地想要一起吃饭，宿野最先提议，不再只是一个跟着去的。
“不容易啊！”池照寒收拾好桌面上的垃圾，“宿野组局了今天！”
“可不咋的，我这一上午没住嘴儿，本来都不打算吃午饭了，”夏杨搂住宿野的脖子，“但是咱们野哥破天荒张罗一回，那必须给面子，是吧？”
“是啊，就是撑死，这顿也必须得吃！”宋哲宁寻思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宿野竟然主动了一把，还赶在他前头。
但宿野立刻过意不去了，“不至于，大家要是不饿，也别勉强……”
“到地方就饿了，零食哪能当饭吃？”夏杨就那么搂着宿野往外走，“中午吃啥也你定，限你出校门之前想好。”
宿野更怂了，“还是看大家呗……”
宋哲宁：“大家由你代表，你做主就完事儿了。”
池照寒；“反正我们也没啥忌口，你随便选一个，去哪儿都没毛病，也不用着急。”
宿野被池照寒鼓励和安抚到了，本来因为焦虑而有点儿宕机的脑子又转了起来。
池照寒真的是很好。而且她说得对，我是应该更放松的，在朋友身边有什么可紧张可着急的？
虽然对宿野来说选饭店有点儿困难，但他还是成功在夏杨限定的节点前完成了任务。
哼，就是他，非说让我定。
宿野猛然意识到，如果只有他跟夏杨俩人，他会当场抗议，稍微想一下想不出来就会“我不知道我就不选你定你定”地耍赖了。
每个朋友都很珍贵。但朋友跟朋友，恐怕还是不一样的。